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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之间通过某种神奇的通道相连,就如沙漏一样——而连接这两个世界的地方,姑且称之为‘门’。喏……”为了让自己的描述更加生动,他重新拿起棍子在灰上画着,“你看,其实过去的一百多年来,地球在持续地流失着物质。流失的方式,或者表现为地幔柱的失热,或者表现为不时出现的天坑和蓝洞——因为程度并不剧烈,所以尚未引发世人的足够关注。”
“那些莫名消失的能量和物质去了哪里?我觉得,是穿越了那道门,去到了另一个世界!神奇吧?”地质学家说得眉飞色舞,却没有注意到霍铭洋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继续在地上画着他的沙漏:“所以说,能量还是守恒的——只是这个守恒的范围扩大了,不仅仅只局限于这个世界本身,而是连接了两个世界!”
夏微蓝听着,忍不住开口:“如果像你说的,地球的能量和物质慢慢流失,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变成什么也没有——那就叫做湮灭。很多星球都会经历这样一个时期。”钱从皋喃喃,“是的,沙漏里的沙已经开始缓慢流动了。等到了某一个时刻,那道门完全打开,两个世界便要翻转!那就是末日……人类世界的末日啊!”
钱从皋挥着手臂,加强自己说话的力度:“当那道门打开,沙漏动的时候,一个世界即将灰飞烟灭,而另一世界会重新浮出水面——哦,但愿我能活到那一天,来见证那一刻!”
夏微蓝打了个寒颤,她小声问霍铭洋:“他……他说的都是真的么?”
他镇定地回答:“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青山精神病医院里,你随便抓十个人估计九个会说世界末日就快要来了。”
“哦……”夏微蓝喃喃,心里越发不安。
仿佛看出了她的惶恐和茫然,霍铭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不过,就算真的有世界末日,也没什么可怕的,不是么?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死,就像是一同穿越回上一层梦境一样……然后一起醒来,开始新的生活。”
他的语气飘忽而微冷,似乎沉湎于某个梦境里不可自拔。夏微蓝并没有注意到这样微妙的变化,只是低下头去,脸颊慢慢变得滚烫——他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刻,她只觉得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几乎停止了呼吸。
“嗯,”许久,她才细如蚊鸣地喃喃,“我不怕。最多……最多一起死。”
因为紧张和羞怯,她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发抖,想要抽出来却又舍不得。她微凉的手指越抖越厉害,霍铭洋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似是怜惜,又似愧疚,缓缓松开了手。
“嘿,”钱从皋大煞风景地开口,硬生生地想要把话题转过来,“放心,即便沙漏理论成立,末日也未必就真的会来临!这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还没来得及写出来——”然而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嘶哑的呼救声。
“那个神棍?”钱从皋愣了一下,“他怎么了?”
“救命……救命!”圣心居士嘶哑地在楼下喊着,声音凄厉,显得饱受惊吓,“快来人……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来人!”
Chapter 23 欧阳芷青
已成废墟的青山精神病医院里一片寂静。听到楼下传来的哀号,钱从皋和霍铭洋相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疾步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往下看去。
“喂,你怎么了?”教授大声喊。沉重的呼吸声响起在不远处,转头看去,断裂的楼梯上赫然趴着一个人,满脸是血,模样可怖。钱从皋吓了一跳——短短片刻不见,那个留在庭院里的圣心居士居然身受重伤,正吃力地朝着楼梯上爬过来,一边呼救一边流血。
“小唐……是小唐!”圣心居士恍惚的喃喃,摸着胸口的念珠,“那个魔鬼!上帝啊,请惩罚他吧!他……他抢了我的圣物!”他的手指在胸口摸索着,然而念珠上那个十字架已经不见了。方才在废墟里看到教友时,他满心狂喜,顾不得对方还是个伤员,忍不住又拿着那传说是圣物的十字架凑到少年面前,用极具煽动和诱惑力的话语重复着自己的末日理论。那个少年沉默地听着,片刻之后,仿佛养足了力气,忽地抬起手给了他一拳!
钱从皋吃力地将这个人扶回了房间里,越想越奇怪,“无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打你?难道和你有仇?”
“不知道……应该……应该不会吧?”圣心居士摇了摇头,却有点心虚。
“你说过你那个十字架大有来历,对吧?是基督殉教时被钉的那个十字架的木料做成的,以前是那不勒斯圣心教堂的圣物?”钱从皋继续追问,用科学家严谨的逻辑推理着,“难道他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
圣心居士尴尬地笑了笑:“假的。我找人用一块老木料刻的,然后在水里浸了几个月……如果那人是为了抢这个,可就吃大亏了。”
“……”钱从皋一时有些无语,“你这一辈子说过一句真话没?”
“那当然是有的!我是上帝的子民啊,是传播福音的人!”圣心居士吃力在胸口划着十字,鼻血却如水龙头的水一样流了下来。
夏微蓝看到房间里又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忍不住想要上去帮他包扎伤口。她顺手将床头残留的一些纱布绷带拿起,抖了抖上面掉落的灰尘,来到了那个不停流鼻血的神棍面前,蹲下去,殷切地说:“来,止一下血——”
“谢谢谢谢……好心的姑娘,上帝保佑你。”圣心居士捂着鼻子道谢不迭,“姑娘,你一定是个美丽的天使……”然而,话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看着夏微蓝,眼里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天啊!”染血的纱布从手里落下,他双手颤抖着,嘴唇也剧烈地颤抖,吐出了尖历的两个字(这明明是四个字的说),“我的上帝!”
圣心居士直勾勾地盯着夏微蓝,眼神露出了狂喜和不可思议。“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忽然间,他举手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然后整个身体匍匐了下去,额头碰着地面,开始狂热地亲吻着夏微蓝的脚尖!
“啊?!”夏微蓝大吃一惊,烫着似的往后退。
圣心居士却狂热的高呼:“上帝保佑……天使终于来了!末日到来之前,她终于降临了!”激动之下,他的鼻子上刚塞住的棉花掉了,血再度汹涌而出,染红了半张脸,也把夏微蓝赤/裸的脚背染得殷红。
“你要做什么?”霍铭洋挡在夏微蓝身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回推。圣心居士挣扎不脱,只抬起手指着某一处大喊,“你看……这就是证据!时间停止了……这一刻,天使降临人世!”
所有人下意识地一起回头看过去,看到的是那个半掉落的挂钟。钟已经停了,玻璃的表面瞬间迸裂,形成了冰裂纹,仿佛有一种力量从里到外忽然爆发,将一切都宁定在这一刻——2012年8月3日上午7点03分。
“看到了么!看到了么!这就是——”圣心居士大喊,脸色激动而扭曲。然而话音未落,他却两眼翻白,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他……他怎么了?”夏微蓝吓了一跳,霍铭洋俯下身看了下,耸耸肩:“没事,昏过去了而已——估计是鼻血流的太多了。”
钱从皋将昏迷的人拖到一边,发现对方的后颈上有一块淤青,似乎是刚出现的,心里一跳,看了一眼霍铭洋。而那个年轻人用冷酷而无所谓的的目光回视着他,让教授打了个寒颤,不敢多问什么。
“时钟定格在7点03分,那一瞬,一定有某种力量在此地爆发,”教授走到那个挂钟前,端详了片刻,“那种力量极其强大,甚至连迅速扩大的天坑都被瞬间停住。而且让此地出现了奇怪的‘孤岛’现象——无论是磁场还是空间场,都根本无法和外界连通。”
钱从皋苦笑,摊开了手,“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幢楼里所有的钟都在那一瞬间停摆了——连手表也一样。其实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一个坍塌的房间,“对了,你们饿不饿?那里是医院厨房的食库,我今天早上四处找出口的时候进去过,里面的东西大半还完好。”
地上果然散落着许多食物——可惜大都是整箱的米和油,还有没来得及煮熟的蔬菜和肉类,就这样被压在房梁底下,沾满了灰尘。
“这些都是生的,怎么吃啊?”夏微蓝正发愁,忽地看到了露出一个角的东西,立刻跳了起来,欢呼,“看,这里有一个冰箱!”
然而,她刚用力将那个箱子拉出来,却发出了一声尖叫——死人!冰箱靠墙而立,而冰箱旁边却压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整个胸腔已经被砸落的天花板压扁了,脑袋却还完整,垂落在冰箱的把手上,看上去诡异而恐怖。夏微蓝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尖叫着后退,眼前忽然一黑。
“不要看,”霍铭洋从后面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拉着她退开,然后对钱从皋道,“她怕死人,你过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可以吃的。”
钱从皋倒是胆子大,几步走过去,从废墟里拽出了冰柜,将那一具尸体推到一边,拉开了门。
“哦,发达了!”他吹了一声口哨,“这是放糕点的冰柜!还有很多饮料!”
先拿一部分出来吧,别的都留在原地,赶紧关上冰柜的门。”霍铭洋道,“现在天气很热,拿出来的话隔天就坏掉——我们估计会困在这里蛮久,食物不能随便浪费。”
“真是乌鸦嘴,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了呢?”钱从皋嘀咕着,却不敢拂逆这个年轻人的意思,依言从里面拿出了够三个人吃的分量,迅速地关上了冰箱的门,不让冷气流失。然而霍铭洋又止住了他:“多拿点,楼上还有两个。”
“哦。”钱从皋笑了笑,“差点忘了。我给他们送上去。”他拿好了食物,递给了霍铭洋两份,然后对他眨了眨眼睛,“你们慢慢吃。”他转身上了楼梯。无论如何,自己再呆下去就有给这一对小情侣当电灯泡的嫌疑了。
霍铭洋还是捂着夏微蓝的眼睛,拉着她往回走,一直到了中庭的树下才松开了手。这个中庭位于A楼和B楼之间,分隔前后两幢住院楼,有三十多米的宽度。虽然回廊有坍塌,但中间的绿地还是基本保持了原样:棕榈树、芭蕉和凤凰树高低错落,树下繁花盛开,水池荡漾,一群群的鸽子围绕着飞舞。
他拉着她的手,找了一块平坦柔软的草地坐下。夏微蓝任凭他摆布,怔怔地坐在他的身边,脸色苍白,显然猝然目击血肉模糊的尸体冲击太大了。她无意识地侧过头,求助似的将脸贴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霍铭洋心里微微一震,想了想,还是没有避开,将食物递过来:“来,吃点东西。你我侥幸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撑到救援人员到来才对。”
“会有人来救我们么?”夏微蓝有些犹豫地道。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那个iphone4,依旧是一格信号也没有,便垂头丧气地将它放在了一边的草地上。
“会的。”霍铭洋和她并肩坐在树下,抬头看着已经渐渐变成暗色的天空,语气意味深长,“而且,我保证现在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在找我们了——”
就在那一刻,他的语气忽然停顿。头顶的天空已经开始暗了,星星一颗颗探出夜幕,天空依旧有鸽子在盘旋,徒劳地挣扎着,试图撞破笼罩在废墟上的虚无结界。然而就在鸽子飞过的时候,天空里陡然掠过了一道淡淡的黑色影子,仿佛是暗夜里陡然张开了一只眼睛,流转过一道莫测的眸光,转瞬消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后颈一阵刺痛,抬起手摸了一下,缩回手来的时候,掌心里全是温热的血——后颈那个纹章居然再度悄然开裂了!
忽然间,脑海里传过一个模糊的声音。
“听到我的声音了么?我在寻找你。”那个美丽飘渺的声音低低呼唤,宛如母亲的召唤,又如情人的低语,“我的孩子,告诉我你在哪里……告诉我。”
是她!霍铭洋惊惧地低下头,看到了那放在一边的那台手机——屏幕微微亮了,显示着一个没有号码的来电正在呼入。那个声音,曾今出现在他的梦里千万次。
“我在寻找你,就如你曾经寻找我一样。”
“告诉我,你在哪里……”
是她!怎么会是她?他的手指颤抖地按向那个键,几乎就要开口,迫不及待地回应了。是的,那么多年来,他是如此努力地想要靠近她,靠近那个世界,然而她却一直将他拒之门外。此刻,她却隔着这个结界在召唤他!
“怎么了?”夏微蓝看着他拿着那部iphone4发呆,探头看了一下,手机屏幕黑黑的毫无动静,不由得诧异,“还是没有信号啊,你在看什么?”
她的声音清灵明朗,仿佛一阵风吹来,吹散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霾。霍铭洋努力地摇着头,似乎想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