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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如今看来,真是莫名的讽刺。
那些人在府中之时虚情假意,相公死后,尸骨未寒,他们就迫不及待要侵吞家产,将她们孤儿寡母扫地出门,平白背负了污秽名声,如今他们还不肯放过她,她所求不多,只想要一个安身之处,可是,就连这个小小的愿望他们都容不下,竟然又找上了门来。
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容吟霜把两根糖葫芦交到他们手上,让他们在门外等着,自己则深吸一口气,走入了道观。
道观院子里站了一排丫鬟,一排家丁,看起来排场十足,容吟霜走入之后,有一个家丁就去了观里通报,没一会儿,就从里头走出一个女人,年纪与容吟霜差不多,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她的身上环佩金钗,无论从服饰还是到发饰,都是金光闪闪,富丽堂皇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少首饰,恨不得全都戴在身上,凭添了好几分的老气与俗气。
这是二叔梅远贵的正妻赵倩,她从前一直是在容吟霜后头跟前跟后,大嫂大嫂的叫个不停,而容吟霜也一直对赵倩很好,相公从外头带回了什么好东西,她都不忘留一份给她,没想到那日敢她出门时,就是这个赵倩下手最狠,出口最毒,好像她们平日里有多么大的仇怨似的。
赵倩从观里走出,先是将容吟霜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在唇角挂出一抹轻蔑的笑: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大嫂从前那样光鲜亮丽,现在粗布麻衣,看着真是叫人心疼呢。”
容吟霜冷脸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第7章 人心隔肚皮
赵倩慵慵懒懒的叹了口气,一跨出门槛,手臂就伸了出来,旁边两个伺候的丫鬟就乖巧的去到她的两边,扶住了她,赵倩娇气的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之下,走到她面前,一面摆弄自己身上的华服美钗,一面开口说道:
“大嫂这话说的。大哥虽然不在了,你也不能这么六亲不认,狠心绝情啊。”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赵倩突然娇媚一笑,说道: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大嫂对大哥原就没什么感情,这才在大哥尸骨未寒之时,就耐不住寂寞,勾引二叔,当真是水性杨花的。”
容吟霜气急怒道:“你胡说什么?”
赵倩见容吟霜怒了也不怕,轻蔑的白了她一眼,说道:
“也就是大嫂你运气好,这张脸长得这般勾人,又遇上我家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死鬼,对你是念念不忘。”
容吟霜气得简直连话都没法好好说了,瞪着赵倩,恨不能把她的心肝全都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这般颠倒是非的话怎能这般轻易的就说出口,容吟霜拼命忍住了眼泪,不想在这恶人面前露了怯色。
可赵倩却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刻薄说道:
“看看你们住的这地方,我是半刻都待不下去的。”
容吟霜将目光瞥向别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指甲几乎恨得掐进了肉里,卯足了劲指着大门怒道:
“给我滚出去!滚——”
赵倩见容吟霜发怒,终于露出一副得逞的样子,得意的对容吟霜勾着嘴角,冷哼道:
“哟,脾气见涨啊!”
突然变脸,伸手打了容吟霜一个巴掌,反过来对着容吟霜怒道:
“你以为你还是梅家的当家主母吗?跟我发火!也不看看自己如今落魄的样子,大哥从前待你如珠如宝,走到哪里都怕你碰着磕着,我奈何不了你,如今大哥死了,你还在这里跟我摆什么主母的谱,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容吟霜被打的脸偏到一边,眸中闪出恨意,看准了赵倩转身嘲笑她的时机,就扑到她身前,抓着她的发髻就大力撕扯起来,赵倩猛地受袭,吓了不轻,尖叫着跟容吟霜扭打在一起,奈何赵倩原本就是一个镖师的女儿,虽不会武功,但手里也有点力气,容吟霜不过得了个先机,将她扯着摔在地上,可是真正扭打起来,她根本不是赵倩的对手,再加上一旁丫鬟仆人的拉扯,她更是没有胜算,很快被他们制服。
赵倩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整理自己的乱发,而是上来就抽了容吟霜两个巴掌,怒道:
“我从前就看不惯你,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什么便宜都被你占尽的姿态,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梅远道,你拿什么跟我斗。”
容吟霜也不示弱:“我从未想过跟你斗!从前我哪里对你不好?有好东西我是哪一样少了你的?相公在世时,一个人养着你们二三房的人,他可曾说过一句,你们忘恩负义,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倒在这里寻我的不是,天理何在?”
赵倩盯着暴怒的容吟霜,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你对我好?别笑掉大牙了。要不是我处处顺着你,捧着你,你能对我好吗?你给我的那些,都是你的施舍,是你选剩下不要的,才当成废物送到我那里去,你可曾有过什么东西给我先挑?没有吧!”
说完这些,赵倩还不满足,又,凑到容吟霜耳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
“还敢说对我好!真对我好的话,当初何以不让梅远道纳妾?我又怎会嫁给梅远贵?我应该嫁的是梅远道!你拥有的那一切宠爱,原本都应该是我的!你抢了我所有东西,我还要每日对你曲意奉承,你说我恨不恨你?”
“……”
赵倩的这番话说出来,让容吟霜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女子,颠倒是非不说,蛮不讲理不说,难道她连最基本的伦常道理,人性道德都不懂吗?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跟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在一起,简直凉透了心肝。
赵倩说完这些,这才直起了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恶笑:
“现在好了,你的靠山倒了,今后我会经常来找你叙旧,顺便好好算算前面的旧账。”
说完这话,赵倩直起身子,她的丫鬟立刻过来替她整理发髻和衣服,整理好之后,就得意的笑着,转身离开了道观,跟着她一起来的下人们也跟着走了出去。
容吟霜摸了摸嘴角,跟着走到了门外,看见赵倩踩着下人的背踏上了马车,丫鬟和家丁就跟在她的马车两旁开道,排场十足,马车前进颠簸时,车帘子被风吹起,突然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侧脸,一动不动的就那么坐在赵倩身旁。
容吟霜原本还想看看清楚,可是车帘放下之后,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车队越走越远,她这才收回了目光,走到道观后头,把正在玩儿跳格子的大儿和幺儿叫了回来。
大儿一直盯着她脸上的伤看,容吟霜在他鼻头刮了一下,说道:
“别看了,带弟弟进去,娘去做饭,你们再玩儿会。”
说完之后,容吟霜就先把门破旧的院门关上,到观里去看了看,她把毋道子给她的东西全都藏在枕头底下,倒是没被人碰过,她这才放心的提着菜篮子去了厨房。心里也不免忧虑,今后的日子怕是不会那么好过,从前她虽然觉得赵倩的脾气有些古怪,却没有想到她竟存的这种报复心思,按照她说的,她对自己是积怨已深的,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定会前来骚扰。
还有她离开时,马车里那个惨白鬼脸,它是偶然跟赵倩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容吟霜也不得而知。
横竖那是赵倩自己的事情,容吟霜也不打算过问插手,毕竟时好时坏,总是她自己造的业,该承受的就要承受。
吃过了饭,容吟霜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清点所剩财产,加上昨日老婆婆留下的,她身边还有五百零八两加七十六钱,那五百两她不打算用,准备藏好了,留着明年给大儿找个好先生,虽然他们被赶出了梅府,但是她却不愿意他们跟着她流落市井,该读书的还是要读书,总归是条好的出路。
这么一算,如今能用的,也就只有八两多一点,用作开支,这些肯定是不够的,想起从前在梅府时,府里的丫鬟曾经说过,绸缎庄里经常会放出一些绣品让外人去帮忙做,容吟霜自问女工做的还行,便想去绸缎庄问问,若是可以,她也能在空余时间找点事情做。
这么想着,就带着大儿和幺儿出门去了。
走过了万民桥,她终于找到了一家绸缎庄,店掌柜是个女人,对容吟霜的态度还算和善,让她先试了试针法,然后她才对容吟霜的手艺展开评价:
“不算精致,却还算工整,先拿十件回去做吧。”
容吟霜喜笑颜开,对那掌柜连声道谢:“是,谢谢掌柜的,我一定好好做。”
那掌柜的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在外头玩耍的大儿和幺儿身上瞥了几眼,这才说道:
“你相公知道你领这些回去做吗?”
容吟霜一愣,眼中闪过哀戚,叹了口气,说道:“我相公……刚刚过世了。”
女掌柜惊讶的看着她,这才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孩子,这才在算盘上打出了个六十的上下珠子,容吟霜不解,女掌柜就耐心的解释道:
“其他人的初件,我只出四十钱一件,我给你六十钱,好好绣,要是能按时交货,今后我再适当多给你些活儿。”
容吟霜对这女掌柜感激的无以复加,连连点头:“是,我一定好好绣,谢谢掌柜。”
领了绣品,容吟霜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只要有地方肯用她,她就已经很高兴了,不管挣钱多少,总归挣一个是一个,让她不至于坐吃山空,孩子们的生活也能稍微改善一些。
两个孩子跟在她身旁,左看看右看看,大儿捡了两根树枝,给了幺儿一根,两个孩子就拿着树枝欢快的挥舞起来,容吟霜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们:
“小心点,别打到人。”
可是话音刚落,大儿往后退的时候,就撞到了别人身上,两个孩子赶忙扔了树枝,一溜烟的躲到了容吟霜身旁,容吟霜护着孩子,也赶忙上前跟那人道歉。
可是,不看还好,一看才是真的把她吓了一跳,撞到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救她出水面的那个汉子,肩头的孩子倒是没在,不过他如今的精神面貌却是不如前几日了。
“对不起,孩子不是故意……”
容吟霜上前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汉子目光呆滞的径直往前走,痴痴呆呆,浑浑噩噩的。
☆、第8章 伤心的事
那人经过之后,就听旁边的百姓指着他的背影议论起来:
“那卖猪肉的也挺可怜的,不过几天的功夫,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了啊。”
一旁就有人问:“他家出什么事了?”
群众一八卦起来,那可就沸腾了,七嘴八舌的话全都传入了容吟霜的耳中。
“他是城北大街卖猪肉的金荣,以前生意做的好嘞,钱也赚了不少,在城里买了房买了地,前儿不久他媳妇儿又给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这日子不挺好嘛,可是,你说邪不邪门儿,从三天前开始,他家里老娘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断了双腿,刚出月子的媳妇儿又莫名其妙的溺水,幸好被救的及时,但听说到一直昏睡,到现在都没醒来,家里那个双满月的儿子,也是成天哭闹不休,金荣被这一家子拖累的,连生意都做不成了,整天在药铺医馆里走动,倒霉的不得了。”
容吟霜听了之后,回想了一下,三天前,不就是金荣救她出水的前一天吗,那时候他娘刚摔断了腿,怪不得他口气那样不好了。
叹了口气,想起他肩上坐着的那个孩子,不禁走到先前八卦的人群中,问道:
“请问那个金荣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大概四五岁的样子?”
人群中有的人摇头表示不知,有的人则也交头接耳,交流八卦,先前说话的就是金荣的邻居,她对金荣家的事情还算知晓的清楚,听容吟霜这么问,不禁说道:
“他们家刚搬来不久,倒没听说有个女儿。”
容吟霜蹙眉,又继续追问道:“那金荣家原来是住在什么地方的?”
那邻居表示不知,倒是有个旁的人出言道:“他家原来好像就住在城北大街后头的轱辘巷里,租的房子,后来赚了钱,才到欢喜巷买了宅子的。”
这些家常问题没有太多八卦点,所以人们说着说着,就差不多都散了,容吟霜又看了看那金荣消失的方向,决定去轱辘巷走一趟,问个清楚。
带着两个孩子走在窄小的轱辘巷里,这里不像欢喜巷那么热闹,巷子里清净的很,也挺破旧,从篱笆门里走出一个胖妇人,容吟霜就走过去喊住了她,问道:
“大娘,请问一下,卖猪肉的金荣住在哪家?”
胖妇人将容吟霜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她的两个孩子,狐疑的问道:
“他早搬走了,你是谁啊?”
容吟霜抱起了幺儿,堆起微笑说道:“我,我是他的远方亲戚,初来乍到,想投奔他。”
胖妇人冷哼一声:“投奔他?你可省省吧。就他们一家人那性子,能容得下你,他还欠我两个月房钱没给呢。”
容吟霜一听,问道:“房钱?您是他们房东?他们一家子怎么了?”
胖妇人见容吟霜看着面善,觉得有必要跟她提个醒,别到时候真去了那户人家吃亏了没处说理。
“我是他们以前的房东,那一家人的性子可凶了,金荣还好,就是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