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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收拳合掌,摇头道:“卢大人误会了,我这拳头根本没有运使内力。”
卢云心下一凛:“你没运力?那……那我为何转你不动?”
林先生淡然道:“因为我比你更正,所以你无法动我一分一毫。”
“啊呀”一声一语惊醒梦中人,全场哗然醒悟,卢云也是冷汗直流,方知奥秘如何了。
不知谁说过,天下高手只消动手出招,不论再快再强,只消有招可循,必然有其破绽。然则这句话真是大错了,有破绽的其实不是招式,而是发招的人,面前这位“林先生”就无一分破绽,纵使宁不凡出手,天隐道人亲至,也无法破解它的开门见山。
腰背挺直,不动如山,面前的这位“林先生”左半身收拳于腰,虚力以待,右拳却中宫直进,印堂、人中、气海、丹田,一线笔直而下,眼耳鼻喉心,诸大要害全给右拳守住。尤其发拳出动之时,他的站位仍与卢云中线相对,眼观眼、心印心,两人之间仿佛有条无形直线。这条线非但与林先生的拳路全然相符,发劲时更没有一分一毫的偏斜晃摇,所以他借势站位,先破“剑浪”再破“正十七”。一切原因都只有那个字,他比卢云更正。怎一个“正”字了得?这无懈可击的“开门见山”,当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便算达摩老祖来使,怕也不过如此。
全场高手都懂了,秦仲海修心,伍定远锻体,卢云练气,宁不凡算术,这位林先生练得却是“势”。他出招时法度精严,身法之端正,便如书本上拓下来似的。也因这个“正”字,林先生的每一招,每一式,重心皆与天地接合。卢云虽练有“正十七”心法,却又如何转得动整座天地?
卢云微微叹息,心道:“今夜可托大了,我若带了长剑过来,岂会落得这般束手无策?”
正踌躇间,又听林先生微笑道:“卢知州,我俩已到最后一招了。您还要试么?”
卢云默然半晌,道:“卢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天下五大宗,心体气术势”,个中最为罕见的,便是这个“势”。似“林先生”这般出招法子,旁人纵是内力比他深,拳脚比他快,也未必能赢得过此人。虽说如此,卢云还是表明了决心。他今夜来此动手,不是为了什么天下第一,而是为找出柳昂天的死因。正因如此,他绝不能罢手,否则终身都要良心不安。心念于此,卢云眼眶微红,双手握拳,便朝林先生大步走来。
旁观众人不乏高手,那鬼面怪客精通内家,长发大汉则是外门硬手,二人凝视着卢云的身法,也都在猜想他要如何出招。
卢云一身武功极为驳杂,早年从“武当掌门”元清的一本养生经书里自创心法,其后又蒙陆孤瞻传授“无双连拳”,自习卓凌昭的“剑神古谱”,可说一身兼得数家之长。到得中年之后,又于水瀑里领悟天人妙化,创出了“正十七”的心法,至此已将毕生所学融为一体。倘若连区区一招“开门见山”也奈何不了,日后却要如何行走江湖?
心念于此,卢云狂叫一声,再次朝对手冲来。这一扑用上了毕生功力,当真快逾飞鸟。林先生却只摇了摇头:“知州大人,再快的东西,也有方位可循,你便再快十倍,于我也是一般。”
确实如此,脑袋跑得再快,一旦撞上了长剑,一样会死。只要方位给算中了,一切都枉然。
对方好言劝告,卢云却似吃了秤砣铁了心,只管向前狂奔。林先生笑了一笑,双膝微屈,左拳置腰,堪堪发出右拳之际,忽见卢云脚下急停,长袍一摆,左拳置腰,右拳也已扑面而来。众人一旁看着,顿时放声高喊:“开门见山!”
“开门见山”对上“开门见山”,面对无懈可击的东西,唯一的破解法门就是“无懈可击”。双方拳对拳、心印心,卢知州对决林先生,谁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立见分晓。
你正我也正,你强我更强。“喝”地一声,卢云吐气扬声,腰颈胸腋四肢端正,林先生也是足眼身心五象精严,二人右拳对右拳,各处平生功力,谁的方寸先乱,谁便要大败亏输。
双方拳锋相对,谁也无法取巧,两败俱伤的时刻逼近。听得“嗤”地一声气响,林先生袍袖胀起,以内劲护住了拳头。卢云心下大喜:“劈空袖劲!难怪这般功夫!原来是你!”
林先生被迫变招了,如此一来,开门就不是山,而是水了。卢云厉声道:“方丈大师!有僭了!”
对方拳锋已偏,机不可失,霎时间卢云化拳为掌,搭住了他的臂膀,圆劲一切一转,林先生终于被迫摇晃了。
“开门见山”被破,林先生所失虽只毫厘,其势却是一泻千里。只见卢云飞身跳起,趁着“林先生”立足未稳,一时双手如狂风暴雨而下。
劈劈啪啪声响不绝于耳,卢云拿出了毕生所学,粘劲、圆劲、刚劲、阴劲,当真是正奇互用,刚柔并济,不时还送上几个回风蹬腿。可怜林先生形势已失,但求能够站稳,哪还讲什么法相森严、气度沉稳?两人以快打快,见招拆招,看林先生手忙脚乱,已是支撑不住,此时再也使不出什么“开门见山”,招招都是深奥罕见的劈空拳。奈何招式越精,反而越挡不住卢云。
忽然间,场内两条人影分开,只见卢云收招止力,向后退了一大步,拱手道:“承蒙灵智方丈相让,得罪之处,还请宽谅。”
灵智名气何其之响,全场听入耳中,都是“咦”了一声。那长发大汉也是低声咳嗽,却只有鬼面怪客不动声色,想来早已得知“林先生”的真实身分。
林先生既给道破身分,也不再隐瞒什么,合十微笑:“卢知州后起之秀,武功果然非同凡响,在下自叹不如。”
卢云摇摇头道:“方丈意在开示,不做求胜,何须多言胜负?”
这话发于肺腑。此番他与灵智过招,体会了天下武学的精奥,受益匪浅之说,谅非虚言。
其实卢云早该想到是他了,世上若非这位少林方丈,谁能把一招平凡无奇的“开门见山”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只是卢云过去与这位方丈不算相熟,二来加上十几年不见,乍然看到,自是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多年不见,灵智方丈变得俊美了,看他还俗蓄发,结了一头八角巾,当真又年轻,又好看。他见卢云反复打量自己,便只笑了一笑,拉住了卢云的手,道:“知州大人,让我给你引荐几位朋友……”说着牵了长发大汉的手,微笑道:“这位便是当今西域第一高手,帖木儿灭里将军。先前镇守第二关的怒目金刚,便是他了。”
卢云打量对方的样貌,只见此人浓眉怒眼,五官豪迈,身材还比自己高了几寸,想起适才动手前景,不觉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忙道:“适才那掌不曾打伤将军吧?”
灭里微笑道:“没事,在下天生耐打,越打精神越是爽利。”
都说不打不相识,卢云见他豪迈痛快,更感心仪。正要说话,却听灭里道:“卢参谋,其实咱俩早就见过面了,不知你记得否?”
卢云讶道:“我们见过面?”
灭里微笑道:“参谋若不健忘,自当想得起来。”
卢云听他以“参谋”相称,不觉又是一愣。想他这辈子干过不少差事,店小二、面老板,状元爷,无奇不有,可给人称作这个“参谋”,却只在西域和亲护驾之时。他心念微动,顿时恍然大悟:“是了!我在扬州见过你!你……你是公主殿下的护卫,对么?”
小年夜扬州夜渡,魔刀现身,当时黑衣人倾巢而出,围攻一顶华轿,那时卢云便会见到一条长发大汉,想来便是这位“帖木儿灭里”了。灭里见他记性颇佳,心下欢喜,道:“参谋所言不错。在下正是帖木儿汗国的护卫使官,此行奉可汗之命,特来护送公主返乡省亲。”
卢云讶道:“省亲?”
帖木儿灭里微微一笑:“公主思念父母,所以回娘家来了。”
卢云“啊”了一声,想他十年前九死一生,好容易把银川公主送到了西域,让她平安嫁人,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好日子。熟料十年之后,帖木儿灭里又把她送回了中原。只是看现下正统皇帝复辟,朝廷怒苍更是战火不断,还在此时回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想起银川公主的和善,卢云不由有些怀念,叹道:“殿下她……她近况可好?”
灭里咳了一声,一旁灵智立时使了个眼色,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倒是这儿还有个老朋友等着见你。”
听得老朋友来了,卢云不觉微微一动。他急急转头去看,却见到那名鬼面怪客,想来这个“老朋友”指的便是他了。卢云皱眉道:“这位是……”那人笑呵呵地道:“真是的,听了我的声音大半天,怎还认不出我来?难道以前侯爷府上的事情,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卢云全身如中雷击,颤声道:“侯爷府?你……你究竟是……”
林先生走了上来,附耳道:“他姓韦。”
卢云张大了嘴,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他猛地探手过去,扯下鬼面怪客的面具,这一望之下,非但让他心头大震,连贴木儿灭里也是吃了一惊。
歪曲丑恶的一张脸,给大火烧得不成人形,狰狞可畏,看来竟比之前的鬼怪面具还要怕人。卢云悲声道:“韦护卫,你……你的脸……”
鬼面怪客叹道:“永定河那夜一把火,把我烧成这模样。”
咚地一声,卢云双膝跪倒,抱住那人的腿,随即放声大哭起来。旁观众人满面错愕,都不知他何以如此失态,灵智方丈却摇了摇手,示意众人避开。
没人知道的,十年前永定河畔最后一别,柳门上下就此分崩离析,再也无法相会。
如今十年过去,孤独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同伴,在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当中,从此不再孤单。
第八章 天机
眼看卢云泪流满面,已是泣不成声,韦子壮也不禁百感交集。他擦着眼角泪水,叹道:“起来说话吧。留得老命在,不怕没柴烧。反正姓韦的以前也不是白面小生,烧烂了脸,照样吃喝嫖。”
众人听他言语如此坦然,莫不暗自钦佩。一旁贴木儿灭里便弯下腰来,把卢云扶了起来。灵智取出了一条手帕,便让卢云擦脸。
卢云噙泪道:“韦大哥……你……你的家人呢?他们……他们还活在世上么?”
多年不见,卢云第一句问的便是这个。自让韦子壮大为感激,忙道:“你放心吧。那晚有人抢先一步,带着我的妻小离开北京。”
卢云大喜道:“是谁?”
韦子壮紧紧握住卢云的手,微笑道:“猜一猜吧,我为何会投入‘义勇人’?”
卢云啊了一声,道:“是……是义勇人的首领救了他们?”
韦子壮哈哈一笑,却不多言,只搂住他的肩头,笑道:“先别说我的事了,倒是你呢?听说你这几日邪念顿生,已成武林第一采花淫贼了,是吧?”
卢云微微一惊,道:“什么采花淫贼?此话从何说起?”
韦子壮笑道:“据咱们义勇人的探子回报,好像有人拐跑了一位‘苏夫人’,十来日里双宿双飞,把这美女糟蹋得十分尽兴,可有此事啊?”
卢云愕然道:“苏夫人?谁是苏夫人?”
韦子壮笑道:“苏夫人娘家姓琼。”
听得此言,卢云立时想起了琼芳,随即想起苏颖超,已是悚然大惊:“韦护卫,你……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和琼姑娘萍水相逢,哪有什么私情?”
韦子壮嗔笑道:“好吧,这桩公案暂且压下,倒是杨夫人的事情,却又是怎么回事啊?”
卢云喃喃皱眉:“杨夫人?……这又是谁?”
韦子壮道:“杨夫人娘家姓顾,今晚去布庄买布。”
卢云大惊失色,没想自己在宝庆布庄巧遇旧情人,却给察觉了。颤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韦子壮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据咱们义勇人的密探指出,听说卢大人的面担还弄丢了,是么?”
对方无所不知,无微不至,当真神通广大之至。卢云神色大窘,面红过耳,已是不知所措,韦子壮附耳道:“别难为情啊,你在水瀑里熬了十年,一点元阳未泄,难免神志错乱。我看你还是赶紧去宜花院消消火吧,别老是乱瞄人家的老婆,闹得京城妇女人人自危了。杨夫人、苏夫人,全成了枕边人,那是什么模样?”卢云面色更窘,忙换了个话头,道:“韦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回京城来了?”
韦子壮想也不想,径道:“小伍在扬州见到了你。”
卢云低声道:“小伍?……是崇卿孩儿么?”
韦子壮笑道:“人家都二十来岁了,还说什么孩儿?”
他顿了顿,又道:“过年前小伍去了一趟江南,恰巧在那儿遇上了你。此后消息传出,各方人马全知道你回来了。”
卢云点了点头,原来早在江南便走漏了消息。他沉吟半晌,又道:“我返京时曾在侯爷府上遇见一个高手,身穿黑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