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散魂绝魄的劲气突然发出呻吟似的碎响,突然之间如雾气蒸腾一般,迅捷散开,转瞬不见。而三颗光焰直飞上空,亦如烟花般散开,却是无声无息透出种温柔的喜悦来。
仇绫罗连飞出数丈,盯住缓步踱上来的舒望星,诧道:〃这是天心诀中的三星在天?真没想到,三星在天这样和软的招式居然能破最凶猛的散魂绝魄。〃舒望星淡淡而笑,居然温言解释道:〃不错,水滴石穿,柔能克刚,多情胜无情。〃仇绫罗打量眼前这容色苍白却依旧清逸出尘的男子,微一蹙眉,道:〃你便是北极?谢飞蝶的丈夫北极公子?〃舒望星顿下脚步,温润的眸子霎那幽深,似隐了暗流汹涌的谷底秋潭,但面上依旧是淡淡微笑,安谧答道:〃对,我是谢飞蝶的丈夫,圆月谷的北极宫主。〃仇绫罗沉默一阵,白皙面庞浮出一线似羡似讽的灰暗笑意,自语般轻轻说道:〃很好。谢飞蝶比我幸福。不管你有没有辜负她,至少,你还肯承认她是你妻子。〃舒望星又是一笑,却已有些苦涩,他略一犹豫,已问道:〃我的妻子,在你极乐殿?〃仇绫罗散淡地舒了舒袖,嘲弄般瞧着舒望星,道:〃你想问什么?〃舒望星眸光一扫秋翳,渐渐清朗如明净天空。他坦然道:〃我元神出窍寻找谷主之时,也曾找过小蝶。她似乎没在岛上。〃仇绫罗微笑道:〃她当然没在岛上。我让她去白云洲了。只要你一出秀乐长真天,就会有人通知她,她的丈夫,在秀乐长真天。〃她的笑容更加璀璨,温温柔柔道:〃北极公子,你说,谢飞蝶能不能在秀乐长真天感觉到你的气息?当她看到和你生活了五年的南宫大小姐,以及那位据说长得和你极为神似的小女孩,会作何感想?〃舒望星本就苍白的面容连唇边都褪去红润。
〃你,你……〃他指了指仇绫罗,慢慢低下头,紧紧按住胸口,低低咳嗽。
方岩知他身体极是虚弱,虽在对敌之中,亦不敢离得太远。此时见他情形,心知不妙,忙将苍玉剑带出万点如雨剑花,却是虚招一时惑去对手心志,人已飞向舒望星身侧。
人在空中,便听有人疾呼:〃望星小心!〃方岩抬头。
舒望星亦抬头。
仇绫罗黑发如瀑飘起,面沉如铁,眸黑如墨,自上而下,纵身飞来。她的黑裳散着妖异的黑芒,如无月夜晚闪烁的无数星星,每颗星星都是一只冷笑的眼,又是妖兽的口,如万道利箭,以黄河决堤般的气势,迅捷冲向舒望星。
舒望星一时失控,已牵动旧年伤势,听到那提醒,立即凝定心神,勉力扬剑,雪玉不待摧动,已如展开润泽如雪的淡淡幽芒,在瞬息间分身,一化十,十化百,转眼是无数道的剑气蓬勃跃起,居然幻出七彩如虹,正面迎上仇绫罗。
似有无数光焰腾腾闪过,又似光焰只是幻景,眨眼间一切虚无,飘着凌乱青草野花气味的空气,明澈如初。
仇绫罗倒飞数丈,嘴角是一抹清冷笑意。
舒望星仍在原地,但剑已柱地。他屈着身,以袖掩唇,又是一声轻咳。
方岩急去挽扶时,舒望星飞快把宽袖从唇边滑过,喑哑道:〃我没事。〃但他的宽袖从空中拂过时,袍袖内侧分明有一处触目的嫣红,叫方岩心里一寒,立刻扬起剑势,护住舒望星,正对仇绫罗。
仇绫罗自然知道舒望星体力不继,甫一落地,便踏了青草,再次扶摇而来,而如洗碧空,瞬息昏暗混沌,如史前鸿蒙般的冰冷寒气,无风而卷,扑面而来。
〃昧天寒?〃方岩听到舒望星低低惊呼,身子已被他推开。
〃昧天寒〃中亦有一〃天〃字,想来必是天心诀所载绝顶术法,舒望星明知方岩不是对手,不顾旧伤发作,强运灵力对敌。
雪玉剑芒迸如流珠,已蓄势待发。
〃仇绫罗!〃和方才提醒舒望星小心的一样的声线,发出冷峻森寒的警告,一道如水月光,在昏暗中明澈划过,利落无情飞向仇绫罗。
仇绫罗想闪,但那种利落,似乎已经不是人可以躲闪得开的。
素辉淡淡的剑尖从她的胸前露出,晶莹鲜血,滴滴落于尘埃,似是红色泪珠,又似跌碎的一朵朵解语花。
仇绫罗的身体,如绽开的黑色莲花,缓缓在空中旋转,落下,一声幽怨叹息,游丝般萦绕在飞舞的裙裾间:〃望月……〃月神站于小嫣身侧,右手深藏于袍袖之中,左手正由空中一寸寸收回,还原成收剑的姿势,然后捏紧,捏紧,手背根根青筋簌簌跳动。
他的淡黄衣袍依旧飘逸,却不再洁净如新,斑斑点点的血迹,辨不出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的身形依旧挺拔而高贵,落寞而疏离,但冷峻的黑瞳里,分明是越来越难以隐忍的凄楚和悲恸。
黑色莲花跌落尘埃,微微蠕动。漆黑花瓣里慢慢探出一只苍白的手,五指微屈,颤抖着,伸向月神的方向。
那曾经如此温暖如春的手,曾经将温暖直接沁到年轻的月神内心的手,依稀灵巧如昨,将一朵潋滟的朱红解语花,丢向雨中的男子……少女鲜红的衣裳,快乐的话语,灵动的双眸……顾盼生辉,巧笑倩兮……〃罗儿!〃月神唤一声,踉跄冲了过去,抱起那渐渐凋萎的伊人。
被他一剑穿心的伊人。
即便左手出剑,月神依然是最强的。
黑色衣衫看不出的血迹,触着月神的怀抱,立刻大片大片洇湿月神的前襟,殷红如大朵大朵的泣血牡丹。
月神恍若未觉,只将仇绫罗紧紧拥在怀中,挽留着生命中曾经存在的放纵和美好,一遍遍唤着:〃罗儿!罗儿!罗儿!〃仇绫罗瞳孔已然涣散,努力对着月神睁大茫然的双眼,一双纤瘦的手徒劳地在空中摸着,哽咽着低低道:〃望月,望月,我到底还是死在你的剑下啊!〃月神将她的手抚向自己的面庞。
一滴泪水,恰恰滴在她的掌心。
仇绫罗感觉到那温热的湿润,慢慢将那滴泪水握紧,放到自己胸口,梨花般苍白的面颊居然绽开一缕凄瑟苦笑,那样安静地叹息道:〃我便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一直一直都爱着我啊。你绝不会为你自己杀我,可一定会为圆月谷杀我。舒望月啊,望月……〃月神无法开口。
他从来无法开口向任何一个人说爱。
那个字眼对圆月谷谷主来说太过奢侈。
但他终于还是失态。
他将头埋入仇绫罗的颈脖间无声恸哭,滚烫的热泪不断沾湿仇绫罗渐渐冰冷的肌肤。
仇绫罗伸出手,抱住他的头,抚过他的浓密黑发,一下,又一下,然后无力,垂下。
永远垂下。
一滴晶莹泪珠,从她阖起的眼睫下轻巧滚落,伴着灵魂中最后一声命运弄人的悲叹。
望月,望月,你永不知道,只要你肯说一声爱,我愿卑微至尘埃,伏于你的脚下。
哪怕,你是我灭门的仇人。
仇绫罗中剑那一刻,天地似乎有瞬间的静止。
随后,圆月谷弟子望着他们的谷主怔住,剩余的极乐殿弟子趁机各展神通逃之夭夭。
小晴揉着通红的眼睛,要走向她父亲,却被小嫣拉住。
只有花影,月神的夫人花影,缓缓步了过去,依着月神蹲下,用袖子小心拭去仇绫罗面颊上的尘土和泪水,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细心用五指捋平,绾好,然后轻轻拥住月神滚烫的身子,一言不发。
月神半倚于妻子肩上,默默凝视怀中的伊人,神色渐渐平静。
舒望星已在方岩助力下略有恢复,走到月神身畔,轻轻道:〃谷主,请节哀,保重!〃月神冷冷一笑,道:〃瞧来我真是个无情的人。连我自己的弟弟,自懂事起便不肯再叫我一声哥哥。〃舒望星一窒,说不清的悲喜翻涌,在眉宇泛出。
他退了一步,跪于尘埃,行着子弟对族长的大礼:〃弟弟望星,请哥哥保重身体。〃旁人不知,他曾给月神断过脉,深知月神经了这几日的摧折已经元气大伤,此刻更因身心俱疲发着高烧。如若再沉浸于悲痛之中,不知会惹出何等病痛来。
月神苦涩一笑,唤道:〃弟弟!〃拉他到身畔,抬眼打量舒望星面容气色,惋惜和怜爱已不加掩饰浮到面容之上。他低叹道:〃可惜,可惜了你那么多年的刻苦习武!〃舒望星知月神眼神锐利,只一眼便看出自己已功力全废,清淡而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有此意外,望星又怎能成为秀乐长真天的传人?〃月神并不答话,凝视他片刻,又低了头,瞧着仇绫罗的面庞,抱着仇绫罗的手腕已微微一动。花影立刻解开披风,平铺于地上,帮月神小心将她抱于披风之上,轻轻裹住,然后握着月神的右手,有些担忧地凝注。
月神的右手用衣带缚着,手腕处犹有血痕未干,自是受伤无疑。但花影也只是沉默抚摸,并不询问。
月神抽出手来,依旧望向仇绫罗,却在向花影征询:〃我想罗儿带回圆月谷,以平妻之礼归葬舒家祖陵,好吗?〃花影温和道:〃好。〃月神继续道:〃她身畔,留两处墓穴,给我们百年以后用。〃花影柔声道:〃你说怎样便怎样吧。〃月神目光转到花影面容之上,渐渐宁静。他轻叹道:〃其实她的性情极好,是很好相处的女子。是我,是我……〃月神没有说下去,却振衣而起,沉声下令道:〃勾陈宫主和舒护法留在这里安排绫罗夫人后事,并将岛上所有骨骸妥为安葬!其他人即刻下岛,回谷!〃众人齐声应诺,而月神肩背挺直,眸光冷然,提衣下岛之际,再没有回头看一眼仇绫罗的尸体。
方岩正要扶舒望星离去时,忽见一旁有人拉扯,却是云英挽着叶惊鸥,显然要他一起下岛去,但叶惊鸥却喝得微醺,踉跄向后退着,云英眼见众人都走了,不觉有些焦急之色。
小嫣就跟在舒望星与方岩身后,此时见了二人情形,咬着帕子怔怔看着,居然有些迷惘。
舒望星向着方岩低叹道:〃这小丫头,得赶紧嫁了才好,尽惹些情债在身。〃方岩脸一红,低头轻咳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而小嫣却也听着了舒望星的话,啐了一口,飞快奔下岛去,居然没去招呼叶惊鸥。
舒望星一笑,转身走向叶惊鸥,不理他惊诧目光,已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叶惊鸥身躯一僵,目光缓缓从舒望星、方岩、云英面容之上一一掠过,沉静的面庞微微一动,看不出悲喜,却有一丝涟漪缓缓漾开。然后他仰脖又喝了一口酒,回头向云英淡淡一笑,道:〃走吧,咱们下岛。〃方岩、云英再想不出舒望星究竟说了句什么话,这么快改变了叶惊鸥的主意,不由相视愕然。
一时众人都上了来时的船,分两艘乘了,因云英和叶惊鸥在另一艘上,方岩得空便问舒望星:〃大哥,你方才和叶惊鸥说了什么?〃他实在很好奇。叶惊鸥看似温和,其实性情亦是孤高,并非那么好相与的人物。只看他与方岩等人同行这么久,关系依然如初时般不冷不淡,便可见得一斑了。
舒望星正躲于舱后坐着,看着渐渐向后退去的湖水,抱了一只茶蛊,也不知在啜茶,还是在暖手。他和煦笑道:〃我没说什么啊,我只是提醒他,自己给人伤了心,莫在伤别人的心。〃方岩迷惑道:〃这是什么意思?〃舒望星摇了摇头,叹道:〃小岩,其实你傻起来也真够傻的。〃方岩大是尴尬,吃吃道:〃叶惊鸥自然是给小嫣伤着心了。他伤人心,是伤,伤……英儿?〃只要有机会,云英总是如影子一般,紧紧随在方岩身后。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是自己的影子,而成了叶惊鸥的影子?
舒望星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这是好事啊。也许,你和小嫣,都可以少背负一份情债了。〃方岩大窘,忙转开话题,问道:〃大哥如何知道孔雀岛有事,特地赶来相助?〃舒望星扭头瞧他,俊雅面容少有地泛出抹玩味似的微笑,道:〃不是你们通知我的么?我一接到你们的通知,我立刻赶来了,结果在湖边遇到了嫂子,便一同赶来了。〃方岩讶然道:〃我们何时通知过大哥?〃舒望星那抹玩味微笑越来越浓,最后似抑制不住,将茶蛊顿于地上,捂着肚子呵呵低笑,也不答他的话。
方岩更是纳闷,还要追问时,一道人影闪动,月神的声音已然传来:〃原来你们在这里。〃舒望星、方岩已一齐立起身来,道:〃谷主。〃舒望星更踏前一步,问道:〃谷主,身体好些没?〃月神点了点头。他的发髻挽得整整齐齐,月白的素锦袍子裹着颀长身躯,依旧尊贵疏朗,只是面色比寻常憔悴些,纵然未曾复元,想来也是不妨事了。
他示意二人坐了,自己也缓缓在二人身侧坐下,淡然道:〃望星,你叫错了。〃舒望星又从地上端起茶蛊,低声道:〃望星错了,哥哥。〃月神浮过一丝笑意,转而又道:〃岩儿,你也不该叫北极宫主大哥。〃方岩虽向北极行过拜师之礼,亦是以北极弟子身份入的圆月谷,但私下早以称他大哥惯了,此时听月神提起,不由局促道:〃是,谷主。弟子该叫北极宫主师父,一时忘情了。〃月神并不见责怪之意,上扬的唇角甚至隐隐有欣慰之意。他慢慢道:〃不叫师父也成,你可以叫他叔叔。〃月神素来不苟言笑,此时的态度显然已经明朗,算是承认方岩是自己的准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