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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此一十二本表疏明确记述了项焦炎的款款有违法纪之举。五月二十日夜,项焦炎会同天都排名六大商行的'继祥'、'三平'、'广德'三家行主在东河里'系风院'摆宴,以筹集安排流民回乡之名收受贿赂五十六万两,还有珠宝珍玩八十件。为此,将官制盐票售出作为交换。。。。。。〃
众臣一听不觉都惊得住了口。五十六万两,珠宝珍玩八十件。。。。。。这个数目。。。。。。
项焦炎听至此已面容惨白,目光中悲凉晕开,妫语看着,别开了头。
〃皇上,臣以为项尚书必有隐衷,万望皇上明察。〃孙预挺身站在项焦炎身侧。
一旁的何秉却不为所动,坚毅的目光不曾改变,〃五月二十八,项焦炎携玉如意一对、商阳金凤镯一对、镂金百宝烟杆一支、前朝文狸先生名画'烟山夜月'拜会德王。。。。。。〃
德王一听大惊失色,一手指着何秉,〃你。。。。。。你血口喷人。。。。。。〃转头看了看妫语,马上跪下,〃皇上明鉴哪。。。。。。断无此事。。。。。。〃
妫语语气淡淡,〃德王,清者自清,先让何卿把话说完。〃
德王一脸不甘,却也不得造次,只得退至一旁。
〃六月初三,'前丰'米行老板以贺寿为名,送来琉璃翡翠屏风一架,珍珠彩衣一件,纯金打造寿佛一尊,另外,还有白银十万两。。。。。。〃
'哗'百官震惊,一旁的孙预却愈听眉峰愈紧。今日,项焦炎万难幸免。
〃六月十五,项焦炎次子项亭因亏空公款十五万两告急待查。这笔数目想必是项大人应的急吧?〃何秉至此一顿,向妫语朗声道〃启禀皇上,上述事项,臣已查证属实,户部尚书项焦炎确有其罪。请皇上定夺。〃
〃罢了,罢了。老夫一生为官,不想,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项焦炎仰天长叹,流露出的悲怆让人心酸。只见他苦笑一声,双目陡然圆睁,直视妫语,〃可是,我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妫语承接住他的怨愤,心中一窒,紧紧了牙关,〃项亭一事难道你有话可说?〃
项焦炎一怔,整个人气势顿时涣散。
妫语深吸一口气,〃带下去。小心看守。。。。。。秦商,你着手审理此案。〃
〃臣领旨。〃秦商心中闪过一丝不确定,面无表情地应下。
众臣面面相觑,不由都暗自猜度起来。皇上此举大杀孙氏颜面,看来,是真的要开战了。
中书舍人章钺看着项焦炎颓废地被人带走,双目一沉,〃臣启万岁,羽州军援救瀛州永治,而永治驻军也是频频调动,臣以为麟王必反,朝廷当速调禁军,前去救援。〃
〃臣以为不可,〃王熙第一个站出,〃瀛州那边去的钦差与监军,俱未有麟王异动的军情捎来,只以羽州军动为由轻动禁军,实属妄为。〃
〃皇上,〃楚正廉紧随章钺之后,〃羽州军可不是小动,而是引了五千步兵、三千弓弩手、五百骑星夜援救永治。这其中必有重大变故。皇上,永治不可失啊。〃
〃楚大人是说五千步兵、三千弓弩手、五百骑?〃项平踱步而出,〃想那麟王素与匈奴作战,所精者,皆在骑兵,而羽州将军只援引五百骑救瀛州,未免有失为将之道了吧?〃
〃那项大人以为,羽州调军所为何事?且闻诚将军率水师出击清月海,又作何解?〃
〃好了。〃妫语一手止住双方争吵,〃几位卿家各执一词,让我听谁的好。太傅,你以军功出身,所历事多,依你之见,禁军是动,还是不动?〃
闻君祥见问,一时又开始心动,闪烁的眼神让妫语秀眉一紧,〃皇上,老臣以为若无事,禁军为天都重防,不可轻动。若。。。。。。查出麟王确实有异举,为保江山社稷,禁军也不易困守,只需选个好的统帅,以防不测。〃
这一番话说出来,岳穹、项平都闭上了眼,这个闻君祥!见识短浅,利欲熏心,真是。。。。。。
〃卿真乃我朝良臣。〃妫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
孙预在旁深沉地看了眼妫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要出列说话,却见侍卫捧了块御赐金牌上殿。〃启禀皇上,柱国公求见。〃
爹?!孙预蓦地抬头,脸色已是大变。
〃宣。〃
众臣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柱国公孙业环自辞去摄政王一职后,一直退养家中,不问朝政,今日求见,到底又是为什么呢?连岳穹、项平都有些琢磨不透了。
〃老臣参见皇上。〃孙业环在大殿上行礼。
〃免礼,赐座。〃
〃谢皇上。〃
妫语看他坐定,问道:〃国公今日入朝,所为何事?〃
孙业环凝眉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皇上,臣有本上奏。〃
〃呈上来。〃
知云将奏折呈到妫语面前。
〃臣以为禁军不可动。〃
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岳穹、项平错愕万分,楚正廉、章钺等人也是大惊失色。〃国。。。。。。国公。。。。。。〃
〃国公此话怎讲?〃
〃第 一,麟王未必就反,羽州兵马调动,平将军引五千兵出关只有简报,匈奴兵历来不合法度,恣意出袭,多为抢掠财物,此举极有可能是两位将军获悉匈奴的异动才出 的手。无详细军报,此二处兵马是为救永治一说不可轻信。护北将军水师出清月海一事则更不足为麟王异动之据。清月海一带,素有倭奴海盗流窜,且无钦差监军的 上报,无凭无据,就要轻动禁军,实属轻率之举。麟王无叛心,而禁军出动,那岂不成了逼反?到时麟王就算无二心也要被逼起事了。〃
〃第二,禁军为护卫天都的重兵,此时平藩在即,若擅离天都,谁能保得万一?且禁军由谁来统?事出无由,又无统帅,禁军若动岂不涣散?〃
〃第三,就算麟王已反,禁军出援瀛州,若此时藩兵攻入,匈奴来犯,天都又将如何?皇上又将如何?朝廷又将如何?是区区一个瀛州永治重要,还是天都重要?〃
语间落下,紫宸殿一片死寂。有人欢喜,有人叹息。孙预看着妫语的眼神第一次透出些怨恨来。这是将父亲往死路上逼哪!想不到,她还真是毫不手软。孙业成、孙业清在旁听得目瞪口呆,都不曾料想,这一交锋居然是自家的大哥亲手将胜利让出。
孙业环眸光一沉,掩去一成黯淡,〃臣以为此事万不可行。〃
〃臣以为国公所言甚是。〃岳穹首先回过神,不管什么理由,这句话从孙业环口中脱出,那可是掷地有声的。
〃臣附义。〃
〃臣附义。〃
一时大臣纷纷站向女皇这边,只有孙预直直地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妫语低了低头,避开孙预的视线,〃国公所言甚和我意。众卿别无异意了吧?〃显然,如果孙预不低头,这事还是不能就此敲定。
孙业环看向一旁抿着唇的儿子,才想说话,突觉一阵晕眩,一股气闷在胸间,脸色刹时一片惨白。孙预惊扶住父亲滑倒的身子,〃父亲,父亲。。。。。。〃
妫语也是大为吃惊,立时吩咐道:〃速将国公扶到松涛斋,御医即刻到那边候着。。。。。。知云,马上将'巫策天'斫冰叫来。速去!要耽搁了,唯你是问。〃
〃是。〃知云立时就奔了出去。
孙预托住孙业环昏过去的身子,头也不抬地回道:〃不劳皇上费心,家父。。。。。。〃
〃摄政王是说这大内的御医还比不上王府中的大夫了?〃妫语走下御阶,〃扶国公到松涛斋。摄政王若不放心可在柳轩候着。〃
不待孙预回话,妫语已叫侍卫抬上孙业环就走。
〃皇上,国公这病是。。。。。。〃斫冰在诊视之后,不由大惊。这是。。。。。。
〃你师父能救,难道你不能?〃妫语站在榻边,脸上也是一片肃然,〃我要他活着。〃
〃皇上,这是逆天。〃
逆天?她逆天的事干得还少吗?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我为天子,我的话难道还不是天意?〃
斫冰咬了咬唇,〃皇上,国公此疾早在一年以前就会病发,师父的药虽抑止了一段时间,可如今已到了头了,臣。。。。。。〃
〃续元丹呢?〃
斫冰心中一震,〃皇上,续元丹是圣药,非天子不可服用,每朝每代只配制一粒的。。。。。。〃
〃药是我作主,我说用,你便用!〃
〃。。。。。。是。〃斫冰闭了闭眼,先用金针采补法让孙业环稳定下来,再取出瓷瓶喂他服下一粒药丸,然后道:〃容臣回'巫策天'取药。〃
〃嗯,将此事封严实了,不可泄露出去,任何人都不能说。〃
〃臣记下了。〃
〃快去吧。〃妫语坐在窗台下,松风阵阵,带来一股清香。深深嗅入,妫语却只觉得苦涩。终于,终于恨我了吧?。。。。。。恨吧,你该恨的,早该恨了。
斫冰去而复返,将一紫晶玉瓶取出,里面是绝无仅有的一粒,〃皇上。。。。。。〃
〃不必再说,用吧。〃
〃是。〃斫冰倒出药丸,刹时屋里芳香四溢。斫冰让孙业环服下药丸,用针连刺其周身各大俞穴。
半个时辰后,终于完事,斫冰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际的汗,〃皇上,国公已无大碍。只是,这续元丹续命时日至多不过三年。〃
〃这是后话了。〃妫语淡笑,叫来喜雨,〃'巫策天'少卿斫冰诊治柱国公有功,赏青田玉制太极仪一件。还有。。。。。。去年鲜族上贡的'圣寿果'也一并赐与你了。〃
〃臣,谢皇上恩典。〃斫冰喜不自禁,珍贵如玉太极仪不说,那'圣寿果'可是百年才得一结的奇药。生在鲜族玉阗山绝顶,一株十年才开得一次花,百年才得'圣药果'两枚。此果药效独特,稀有无比,是求也求不来的。。。。。。
〃去吧。〃
斫冰由巫弋教习,本就医术高明,再加上续元丹奇效,一个时辰后,孙业环已然醒转。
〃国公可好些?〃
孙业环一见是女皇问话,连忙坐起,〃劳皇上挂心,臣已无碍。〃
妫语笑得温和又淡渺,有一种不真切的悲哀,〃那就好。。。。。。〃
孙业环歉然,〃皇上,老臣无能,这副朽骨一年前劳皇上赐药,本以为好了,不想却在今日大事上。。。。。。〃
〃不必自责,国公为朝中重臣,养好身体才是朝廷社稷的福祉。〃妫语顿了顿,〃啊,摄政王还在柳轩等着您呢。我已捎信过去了,不过,没见着您的面,还是放心不下吧。〃
孙业环看了看妫语,细细品味了下妫语的话中之意,道:〃是。如此臣告退了。〃
〃嗯。〃妫语点头,见他站着仍有些踌躇,不由道,〃国公还有何事?〃
〃臣请皇上饶项焦炎一死。〃孙业环凝着眉,就要跪下,却被妫语扶住,〃我正等着国公开口呢。〃妫语从书案上抽出一道旨意,〃思来想去,也只有国公的身份才震得住其他人。这旨意就交给国公了。〃
〃臣,臣谢皇上恩典。〃
妫语叹了口气,〃他也是为了社稷百姓。。。。。。不多说了,知云,送国公。〃
〃臣告退。〃孙业环由着知云扶退下。
妫语合上眼,朝堂上,她是赢了孙预,可她是赢家么?她赢了什么?天下么?哈哈哈哈哈哈。。。。。。妫语捂着脸大笑起来,笑声中逸出一股子深沉的伤痛,浸饱了泪意,却无一滴泪水。
第一部 深宫篇 第二十六章 续元丹
柳轩,孙预等得心烦意乱,是被背弃的苦涩失落,是遭利用的不甘与怨愤,也是对父亲的不解与担心,种种心绪涌上心头,让他坐立难安。当终于看见知云扶着父亲进来时,他马上就抢上前去,〃爹。。。。。。您还好吧?〃
〃我没事。〃孙业环拍了拍孙预的手,回身对知云笑道:〃有劳公公。〃
〃这是哪儿的话?国公,摄政王好走。〃知云笑着一揖,便回去复命去了。
孙业环见知云走远,才沉声道:〃回府,速唤一个大夫来。〃
孙预一惊,细瞧父亲的脸色,已恢复如初,并不见病态啊。难道她。。。。。。她居然会是这样的人么?孙预心中一紧,立刻扶父亲回府,召来老太医解常诊断。
解常细细地诊了会脉,又瞧瞧孙业环的脸色、舌苔,舒气笑着说,〃老王爷的病已不碍事了。。。。。。到底是大内的御医用药,神乎其技啊!〃
孙预听到这话心中一宽,正要劝慰父亲,回身却见孙业环凝眉思索着,〃爹。。。。。。〃
孙业环抬头复杂地看了看他,似乎欲言又止,终于只是叹了下气,〃你去处理公务吧。记着,往后不要再与皇上作对了。〃
孙预心中只觉有个疑团,却也只有道:〃是,孩儿记下了。孩儿告退。〃
孙业环看着孙预离去,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矛盾。儿子对皇上的那份感情,他做爹的又岂会毫不知情?可是,他们是君臣,且预儿生在孙家,皇上又是闻君祥的二女,这是铁定作茧自缚,毫无结果的一段孽缘。
五年前,就有名医替他诊过脉,说他的病已难治愈,至多不过三、四年寿命。一年前,女皇暗访时带来的丸药,又让他拖了段时间,却也是再难救治。可如今,这大夫居然说他病已无碍!女皇给他用了什么药呢?她唤来过'巫策天'少卿,又为什么?隐约间,他闪过一个念头。
老先生此病再难救治,除非圣药,否则。。。。。。这是月前'修心观'内一行走江湖的老郎中所说。圣药。。。。。。圣药。。。。。。
想起预儿离去时怀疑的眼神,他知道儿子是误会女皇了,而且是天大的误会。只是。。。。。。孙业环望着窗外,午后的后园,显得平静又炎热,他缓缓合上眼。误会。。。。。。就让他误会吧。于公无碍。于私。。。。。。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