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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白帝骤然清醒。已经晚了么?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  ; “你走吧!”号称一代术法宗师的老人终于镇定过来,拂袖转身,不再看地上那个奉剑而跪的女孩,淡淡道,“任何人都无法干扰命运的流程——如果你死了,那末,会有更多的事会因你而改变……我岂可以个人之私而扰乱天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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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后面没有声音,仿佛知道最小弟子的心意,白帝负手,长长叹息了一声:“冥儿……要知道,求死并不是勇者的行为,真正难的,反而是活着、直面担当命中的任何坎坷灾难——记住,莫要学你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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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听到最后一句话,绯衣女孩的眼睛终于变了。
 ;  ; 父亲的自尽,多年来一直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血魔号称一代枭雄,到最后却因为心志错乱而自刎——光顾了自己心灵永久的宁静,摆脱这个纷乱的世界,而将唯一的女儿弃之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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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师傅,你放心……我决不会做出懦弱的事情!”咬着牙,绯衣女孩最后对着师傅行了一个大礼,便静静站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 白帝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个倔强的孩子再也不会来求他教导武功了——他也并非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青岚青羽一直背着自己偷偷教她术法武功,但是,他也没有心思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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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他隐隐预感到:自己,也已经到了大限之时,离兵解飞升不远了。
 ;  ; 而且,沉沙谷这片净土,在他亡故后,即将有不可避免的大难到来。血色将会湮没所有。
 ;  ; ——能看到过去未来,究竟是否是一件好事?
 ;  ; ——因为知道未来,却又无力改变,因为承担不起改变的后果。所以害怕未来,害怕难以抗拒的宿命。这样……还不如象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起码有勇气去为不可知的将来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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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他这一生,已经是这样过去了。空赢得了一代术法剑法宗师的名号,而他一生又做了什么?
 ;  ; ——而青岚,他那个资质绝高的大弟子,他以后人生的轨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
 ;  ; ——那么,在青岚老去飞升的时候,回顾如同云烟过眼的一生,是否也会和自己如今一样,有这样深的无力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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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冥儿,师傅怎么说?答应教你武功了么?”她刚奔出竹林精舍,等在外面的两位少年就迫不及待的问,连向来温和沉静的青岚都有些沉不住气。
 ;  ; 她顿住脚,慢慢抬头看着身边两位师兄。
 ;  ; 关切的年轻的脸,亮如晨星的眸子,这个世上仅有的关心她的人们……十二岁女孩眉头蹙了蹙,眼睛里忽然有剧烈阴暗的光芒,忽然用力扯下了脖子上挂着的沉香木小牌,扔还给青岚,然后对着怔住的两位少年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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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师傅他不肯教我!不肯教我……你们都是把我当作外人…你们谁都不是好人!”
 ;  ; “我以后再也不认识你们了!”
 ;  ; 她头也不回的跑了开去,一口气奔出了山门。只留下两个少年惊疑不定的呆在原地,这个孩子,年纪不大,脾气却古怪的紧,两位师兄都经常要吃她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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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大师兄,这是什么啊?”过了片刻,青羽莫名奇妙的摇头苦笑,准备走开,忽然看见青岚手中握着的那个小木牌,有些惊讶的问,看着上面奇形怪状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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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青岚低头,脸色忽然有些不自在:“哦……这个,是我送给冥儿的护身符。”顿了顿,他开口解释:“你也知道苗人一直对我们沉沙谷怀着恶意,我怕周围苗寨那些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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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糟糕!”他忽然的惊呼吓了旁边的青羽一跳,青岚的手用力握紧灵符,脸色迅速苍白下去:“冥儿她居然就这样跑出谷外去了!外面、外面这几天都是那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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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糟了……”青羽也是蓦然惊觉,双剑从肩后一跃而出,“我们赶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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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记忆重重叠叠而来,宛如轻纱,一重重绾起,淡去,越来越清晰。
 ;  ; 灵溪畔纯金做的夕阳。繁茂的溪流边千朵野荷绽放。童年时候仅有的笑声散入风中,仿佛是一首遥远的歌谣,轻轻沙哑的一唱再唱,印染了风霜。
 ;  ; 十年后的如今,重逢时,大雨模糊了过去未来的日子。
 ;  ; 两个人又是许久没有说话。
 ;  ; “那一天,我跑出去的时候,想着你们一定会跟来的——”终于,阿靖轻轻说了一句,左手下意识的抬起,放在颈中,摩挲着什么。
 ;  ; “那一天我们正要出去的时候,师傅兵解了。”伽若微微低下头,眼睛看着雨帘,回了一句,“他死前对我们说——不要去救你……”
 ;  ; “你们就在那时知道的那个预言?”雨中,绯衣女子仰起头,看着他。
 ;  ; 白衣祭司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一下头,仍然看着夜空。雨水淋湿了他的长发,发丝下,他深色的眼睛隐约闪着光,却令人猜测不出任何意义——完全不同于十年前那个温和安宁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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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阿靖片刻沉默,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也真是奇怪……既然都知道了,还拼死拼活的闯到那岩的山寨来救人。如果我那时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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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伽若依然沉默着,他的脸在雨中,益发显得苍白。
 ;  ; 焚化完师傅的遗体后,他和青羽并没有遵从师傅的遗言,而立刻联袂去了苗寨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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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岩山寨在苗疆诸部族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寨,和沉沙谷的积怨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
 ;  ; 据他们说,是某一日白帝出山,无意中斩杀了一条他们族里奉为灵兽的巨蟒。苗人几度想攻入沉沙谷报仇,却被白帝的玄术挡在了谷口,还损兵折将,连族中两个法术最高强的巫师,都在作法中因为咒术反噬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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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几十年下来,虽然苗寨始终未能进入沉沙谷,但是双方之间已沉积为水火不容的局面。
 ;  ; 为了避免麻烦,师傅在世时总是告诫他们不要随意踏出山门一步,因为沉沙谷之外,便是苗人们布下的重重伏击了。然而,师傅刚刚飞升,他们两人却联袂直奔那岩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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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是他们学艺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将所学的用于真正的对战。
 ;  ; 两人一踏入苗寨,遇到的就是仿佛无穷无尽的陷阱,毒箭,蛊毒和咒术,甚至还有被降头师放出的鬼降,来去如电……青羽的剑术和青岚的法术,由于是初次施展,在来到关押千冥的地方时,两个少年都已经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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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师弟,你带着冥儿先走——待我布置好阵法阻挡那些苗人、再赶过来!”
 ;  ; 白袍上已经染满了血污,青岚将昏迷过去的师妹放上青羽的后背,用衣带束紧了,对师弟吩咐。想了想,从怀中拿出那个沉香木的小牌,挂回千冥的颈中,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掖回耳后。他眼睛里的从容沉静依旧不变,双手也极其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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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师兄你小心,布好了阵就快些来!”已经来不及推让,青羽只是对着青岚点了点头,使出了师傅传授的飞剑之术,并指一点,双剑如同游龙般飞出,在苗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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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他没有回头——因此,也没有看见在他们离去的刹那,青岚眼中的光芒迅速的委顿下去,伸手扶住了身边的竹栏,微微咳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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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是他们三个人的最后一次相聚。
 ;  ; 青羽最终还是带着她血战离去,出寨时,看到苗寨中冲天而起的大火。他知道,是师兄分血大法的阵势发动了,红莲烈焰焚烧了一切——然而,青岚再也没有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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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在千冥睁开眼睛的时候,青羽告诉她:他潜入苗寨去找过,青岚死了。
 ;  ; 他们在沉沙谷为他做了七天七夜的招魂,甚至他们动用了师傅遗留下来的水镜,在那个镜子里,无论青羽还是千冥,都看不到青岚还存在在这个世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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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青岚死了。
 ;  ; 然而他们的人生却还是要继续。
 ;  ; 即使十年过后,即使她已经是听雪楼的女领主,已经成为江湖中令人她已经不再愿意去回想那一段日子,那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召唤魂魄归来深入骨髓的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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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几度因为不支而昏倒在祭坛上,然而抱着万一的希望,能招回青岚的魂魄、知道他的所在,她咬牙爬起来,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振作精神继续着仪式。
 ;  ; 七天后,法事完毕。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再找到青岚的踪迹,无论上天入地。
 ;  ; “爹…爹他不要阿靖了!……我以为、以为谁都不要阿靖了……”八岁孩子冷漠的眼睛里袒露出深切的悲伤和失望。
 ;  ; “不要哭了……我会陪着你的啊。”少年微笑着,拉起了她的手,折给她一直紫色的也罂粟花。
 ;  ; 然,他终于也是走了……丢下她一个人。谁都不要她了……
 ;  ; 十三岁的她在祭坛上怔怔站着,看着那堆成小山的符咒灰烬,以及青羽同样憔悴的脸。忽然间,一滴眼泪从她的眼中落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所以只有泪水不停地滑过苍白的脸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女孩捂住脸,无声的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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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父亲死后五年,她终于又为另一个人而哭。
 ;  ; 她的手指用力抠入地面,直到指甲折断,流了满手的血——十三岁的孩子对自己说,这样不行的……这种痛苦,她再也不要尝到第三次!以后,她再也不会在意任何一个人……她再也不要为任何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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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再也不。
 ;  ; 青羽带着她进入了江湖,几经流离,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又因为某些原因而分散。直到隔了五年多,在洛阳朱雀大道的听雪楼里,他们才如宿命所预定的那样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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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大哥,召我回来有何事?”帘外,朗朗笑着,听雪楼的二楼主揭帘而入,“青城那边我已经——”话只说了一半,紫衣青年的顿住了。坐在萧忆情座位边上的绯衣女子闻声回头,目光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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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震惊的神色只是刹那,转瞬平静如初——十年的江湖历练,无论谁,都有了足够的自制力。
 ;  ; 高梦非,听雪楼的二楼主。
 ;  ; 舒靖容,血魔的女儿,听雪楼新来的女领主。
 ;  ; 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和在江湖中的地位,已经完全和当日灵溪畔佩剑少年和八岁女孩不可同日而语。仿佛心照不宣,他们谁都没有提起以前。
 ;  ; 仿佛,在沉沙谷那一段日子,那纯真如风一般的日子……并不曾存在过。
 ;  ;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