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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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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从报纸上学来的话,被侉子陈迅速用土红化成的水写在小教堂的外墙上。
    杭九枫一看到它就生气,来来回回地在这条标语面前走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
吼起来:“在天门口,傅政委说的话才是主义。傅政委说过,十分困难时就要依靠
杭家来打开新局面。所以,这种事老子就是要管到底。”
    隔了一天才听到此话的侉子陈去找杭九枫,问他这样说话是何意思。杭九枫正
在九枫楼里,同段三国相对而坐,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才一夜时间,杭九枫就像变
了一个人,既不跳,也不吼,平平常常地反问侉子陈:“我是粮管所所长,收粮食
的事我不管还有谁管?”
    侉子陈看了看若无其事地站在不远处的段三国,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与杭


九枫过不去。侉子陈如此敏感是有原因的。天门口在西河最上游,比起县城一带,
季节上要晚几天。上游粮食单产的问题刚刚弹出头绪。下游一带的粮食征购活动已
经进行得如火如荼。说是征购,其实是搜查。当初为了不被当成右派分子而虚报的
产量,眼看着就要一斤一两地变成实实在在的粮食,从生产大队、生产小队,到各
家各户,都在忙着藏粮食。然后上上下下齐声不认账,将当初承认的产量全盘推翻,
说出来的数字比实际产量还少。为不使别处的教训在天门口重演,侉子陈提前派人
下到各个生产队进行监管。一番如临大敌的行动展开后,侉子陈才发现毫无防范的
必要,十二个生产大队,无一例外地将大宗的粮食全部摆在仓库里,等着侉子陈派
来的人一一过秤。然后一担担地挑着送往天门口粮管所。天门口人不争不吵,不躲
不藏,就像一个听话的女人,自己脱光衣服乖乖地躺下来,连打开身子都不用别人
费力。
    事情了结时,王保长的几个堂侄在一起说笑话:“还是十三大队好,用不着征
粮!”天门口人如今说的十三大队就是指往日独立大队。
    趁着过中秋,由第三野战军下派的北方人在县城里聚餐,人人动手,包了许多
他们爱吃的北方饺子。因为来了几个探亲的女人,又吃上了好久不见的大葱,侉子
陈心情特别好。大部分人都说征粮的艰难。他却得意起来,信口开河地奉劝那些还
没结婚的北方人,再也不要北上数千里回老家找老婆。北方女人贤惠勤劳忠贞,却
有点像虚报的产量,只是说起来好听,男人本质上还是最爱会风骚的女人。风骚是
女人实打实的功夫,也是没有虚报的产量。随后各说各话时,多数人都认为北方女
人只是管用,南方女人却能受用。
    侉子陈看似春风得意,聚餐结束时却面无笑色。
    从九月底过到十月初,天门口人才听说侉子陈挨了很重的批评,险得就像在卵
子上面磨刀,只差一点点就成了右倾。惊弓之鸟一样的侉子陈被上面的人批评为不
懂得两只手同时干工作,只顾右手抓粮食,忘记了用左手去大办钢铁。一个月前,
上级就有紧急指示下来,要各地大办钢铁,要形成高潮,要组织大兵团砍树烧炭建
土高炉,年底以前黄冈地区要一共生产生铁十四万吨。侉子陈也不是没有布置,接
到通知后,他就将林大雨等人派出去学习炼铁技术。说好只到兰溪对岸的黄石钢铁
厂看看,结果林大雨他们竟然跑到武汉钢铁公司去了。林大雨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
黄石钢铁厂的人个个都说,炼钢炼铁的事一般人做不了。林大雨以为黄石的工人老
大哥太骄傲,这才去武汉。武汉的工人老大哥更骄傲,听说是用木炭炼铁,便劝他

()
们安心种粮食,真的用木炭,炼出来的不会是铁,而是铁屎。来回正好一个月,什
么也没学到。侉子陈顾不上批评林大雨,拿出上面发下来的那些小册子,让他照着
做就行。
    天门口的男人全部被命令去砍树。被砍倒的树也不用搬运,就地挖一个窑,烧
成木炭,再用篓子装着挑回天门口。树太大了,窑里装得下时,便将它们码放在山
沟里再蓬上引火柴,放在露天里直接烧,等到烧得差不多了时,用水一浇,便成了
木炭。慢慢地,人手越来越紧了,那些比较泼辣的女子也要去做一些烧木炭的事。
    因为离得近,小东山和小西山上的树最先被砍得精光。汤铺附近的那片树林也
被砍光了。那么好的一片树林,只烧出十几万斤木炭。平均算起来,一棵合抱粗的
树,还烧不出一百斤木炭。一条西河从上到下,日日夜夜都被烧得通红,天上的白
云都被熏黑了,成了陈年老屋上的梁尘,风一吹便往地上簌簌地掉黑灰。河水也变
得黑乎乎的,就像侉子陈用过的洗澡水。这话出自一个与侉子陈有过床第之欢的女
人之口。为了能近女人的身子,侉子陈不得不接受女人要他洗澡的要求。那样的洗
澡水,最上面漂着一层黑油,中间悬着数不清的黑疙瘩,底下还有一层摸着能糙手
的细泥。对于砍树烧炭大办钢铁,天门口人并无反感。他们在挖古时说过一段著名
的话:北方人下命令将森林都砍光烧光了,是防着将来有事时,杭九枫会将他们当
成马鹞子,重新组织独立大队上山打游击。
    这话的起因也是炼铁累了,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休息时的戏谑与调笑。早先被派
到白莲河修水库的人,在那边整天日死狗一样地干,一担接一担地往大坝上挑土,
白天挑了一百担,还要搞夜战再挑五十担,世上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全然不知。听说
家中情况后,没有不后悔的,一次次地带信回来,要与在家的人轮换。关于与土高
炉炼铁有关的事情如何紧张如何劳累的说法,是侉子陈为了向上报告天门口人的生
产热情而编出来的。从大家都不愿意回家搞秋播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与翻耕、
播种、施肥等等劳动比起来,砍树、烧炭、化铁水实在要有趣得多。往年打仗,说
是烽火连天,也就是几座山在冒烟。像这样山连山,水连水,有树就烧火,有人就
冒烟的情形,实在是第一次见到。与天门口隔壁的罗田县,上半年刚刚宣布成为全
省第一个绿化县,这时候也不提再绿化了,人人抢着上山,将大小树木一砍而光,
全部烧成了用来化铁的木炭。
    一县死时受到重创的驴子狼,躲在天堂深处繁衍生息了几年。
    种群刚恢复,藏身所必需的大片山林突然就没有了。一小群一小群的驴子狼,


跟着领头的老狼,用一以贯之的求生本能,沿着高高的山脉往远处跑。离开大别山
最深处的天堂一带,驴子狼群在外周游了几个月,最终还是带着一身皮毛被火烧过
的焦味回到西河两岸。人人都在快乐地伐木烧炭,处处都是烽火冲天的化铁炉。
    经过长时间徒劳无益的奔突,走投无路的驴子狼群,突然放弃其擅长的山野与
林地,集体投入到黑油油的西河河水里,毫不理会左右两岸上的呐喊声。正当人们
以为驴子狼也像侉子陈那样变得经常洗个澡时,领头的那只老狼已经纵身跃入百里
西河上最深最险的鬼鱼潭。在老狼之后,大大小小的近二十只驴子狼,全都扎进那
片幽幽无底的深水中。想不到最后一群驴子狼竟是以如此方式了结与天门口人的世
代恩仇,大家都觉得驴子狼是被大办钢铁的烈火烤晕了头,这才毋须动用机枪和铁
沙炮,不费任何人的吹灰之力便自己死在西河里。
    总而言之,与粮食征购前后那段时间相反,大家都很喜欢由侉子陈领导的这场
大办钢铁运动。在这场超过所有人想像的运动中,卫生所的杨医生曾经被人揪了出
来。奉侉子陈的命令,在全区各地搜罗废铁的小分队发现了小教堂顶上的大钟。小
分队的人为自己恢复了对这大钟的记忆而兴奋不已,纷纷爬上钟楼,用手中的大木
锤砸向大钟。小分队的人本是有铁锤的,为了增加生铁产量,他们用铁锤砸碎了许
多大小不一的铁锅,后来再也没有需要用铁锤对付的东西了,他们便在狡兔尽、走
狗烹,飞鸟灭、良弓藏的谈笑之间,将铁锤扔进了化铁炉。若是木锤有那样大的能
量,建造小教堂的法国人米歇尔死后的一百年中,大钟早被那些爱动手动脚的人砸
碎了几百上千次。砸而不碎的大钟发出空前响亮的轰鸣。第一个进行干涉的是常娘
娘。常娘娘站在街上不停地唾他们,说他们都疯了。头一次听到一个疯子说别人是
疯子,小分队的人很快乐,没有任何计较。第二个是雪柠。雪柠奉劝说,哪怕你们
是想砸碎了它,毁了它,它所发出来的声音,反而更加安详,更加和谐。不是它不
明白,恰恰是因为它心如明镜洞察秋毫,越到最后关头,越能听出钟声与福音最接
近。小分队的人也是天门口的人,他们早就习惯听雪家女人这样说话,说了也就说
了,根本用不着往心里去。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进行干涉的是杨医生。杨医生丝毫
没有阻止或者反对,将他说过的话,一个个字地拆开来分析,也是徒劳无益的。杨
医生要小分队的人注意,已经患上三期心脏病的段三国正在卫生所里打吊针,大约
需要五个小时。杨医生的意思很清楚,过了这个时间段,小分队的人就可以继续为
所欲为。问题出在一省身上。杨医生一团和气地说完后,一省迫不及待地跳起来,
大声威胁,谁再敢砸钟,将段三国的心脏病吵得加重了,自己就要砸破他的卵子。


小分队的人都被侉子陈宠成了积极分子,苦于一省太小,又有当外公的段三国,他
们便将斗争矛头指向杨医生,呼喊着要将杨医生斗争成反对“大跃进”的右派分子。
恰恰在这时,侉子陈被一团铁水烫伤了,需要杨医生的治疗。侉子陈既不愿意破相,
更不愿意留下残疾,在杨医生的帮助下,这个两全齐美的愿望基本上都实现了。杨
医生不可能成为积极分子,也没有成为右派分子。侉子陈也很高兴,在这场运动中,
半个右派分子也没出现。
    “为什么连家家户户的铁锅都可以用来化铁?因为成立了大食堂,用不着私人
炒菜做饭了!”后来报纸上也这样说时,侉子陈记不清后悔过多少次,天门口的大
食堂不是从别处学来的,而是由群众发明、由干部发现、由领导发展起来的。在报
纸上统计的黄冈地区四万四千多个大食堂中,天门口起码也应该是文无第一、武无
第二中的第二。天门口的大食堂起源于大办钢铁运动后的第二个月,本是不想让家
家户户三餐在外面送饭,临时带米带菜,就着烧炭的火,架一口大锅,放在一起煮。
大锅饭香,吃了第一餐就想吃第二餐,食堂的雏形就出现了。错过了此番推广经验
的大好时机,被铁水烫伤的侉子陈,利用无法往外面跑的这段时间,终于想到了一
个好主意,也像当年的傅朗西那样,让人用黑布抬椅将自己抬到王家垸所在的七大
队,在那里开了一个辩论会。也不管别人是怎么说的,会后侉子陈亲自动笔写成文
章,头天下午才寄出去,第二天的报纸上就出现一条“生活集体化还要家庭吗”的
大标题。
    侉子陈心中一阵狂喜,也没细看就拿上广播筒,对着街上的人一边大声朗诵,
一边不停地作解释。
    “本报通讯员报导:人民公社化以后,大家都到公共食堂吃饭;幼儿园等集体
福利事业,也如雨后春笋,相继举办起来。不对,俺不是这样写的,俺们天门口只
办了托儿所,不过改一改也没关系,幼儿园和托儿所本来就是一回事。对于这个变
革,群众都非常满意,但在少数人中也产生了若干糊涂思想。报社的人是不是太右
倾了,这个词儿又被他们改了,应该是错误思想呀!在群众辩论会上,有人说:大
家在一块儿吃饭,每天光回家睡睡觉,那不叫家,只能叫旅社。奶奶的报社,将俺
写的群众语言删改了,俺写的是,若是男男女女只是在一起睡觉,简直连常瞎子开
的白雀园旅社都不是,而是旧社会的妓院。对这个问题,一开始各有各的说法。集
体生活是不是比从前的小家庭生活更温暖呢?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对旧社会那种小
家庭生活有许多痛苦的记忆,小家庭和小家庭不一样啊,有的尽吃猪肉白面,有的

()
就什么也吃不到,吃了上顿没下顿,冷愁棉衣热愁衫。这里也不是俺的错,俺清楚
天门口人不爱吃白面,只爱吃大米。辩论更加深入后,又有人提出新问题:生活集
体化后,孩子们会不会弄得六亲不认呢?会不会真的要共产共妻呢?绝大多数社员
坚信不会发生六亲不认的情况,孩子送到幼儿园,还经常和父母见面,牛妈妈半天
不见牛儿子,还要哞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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