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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刘老板还真不是这个行里的人,这别的玩意我还真不敢打包票,看古画,在中国我算得上是一号。”
刘胜利刚要说话,张芃一拽刘胜利的衣角,并对他使了个眼神,“刘老板,您听吴老板把话说完。”刘胜利会意,就没再说话。
“阎立本是唐朝的名画家,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唐朝留到现在的画,基本没有。因为过去作画用的都是绢纸,这玩意能够保留一千年就很不错了。即便是那些土夫子,哦,土夫子您知道吧?”吴老板故意再次试探了一下刘胜利。
“就是盗墓贼,我看过《鬼吹灯》、《盗墓笔记》之类的小说。”刘胜利对吴老板嘲讽自己的问题,故意装出一副你多此一问的表情。
吴老板心想刘胜利果然是外行,竟然拿小说当鉴宝秘籍,所以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土夫子即便从一些唐朝的墓葬中挖出了一些古画,但这些古画经过岁月的侵蚀,也不太会是完整的,多是一些绢纸的残片而已。”
“那也就是说我这幅画根本不可能是唐朝的画喽。”刘胜利的表情十分郁闷。
“这个不是重点,我刚才说的只是常识性的知识而已,只要有点古玩买卖经验的人都知道。好了,现在跟你说重点,既然根本没有真品流传于世了,那么临摹的作品也就变成了真品。就拿阎立本来说,现在在故宫博物院里放着的《步辇图》,说是他的作品,画上说的是唐太宗接见来迎娶文成公主的吐蕃使臣禄东赞的事,其实那就是宋朝人临摹的。真正的《步辇图》现代人谁也没见过。”
“也就是说,我那幅画是宋朝人做的假?”
“你听我慢慢说,如果是宋人所作的话,也不能叫造假,而是为保存流传。说明宋朝人已经对文物有了一种保护的意识,而且收藏古董、古人字画,更是成为了当时知识分子阶层的一种爱好。当时的知识分子跟现在的那些吊儿郎当的大学生不一样,那些科考上来的才子们,个个都是顶尖的人才,琴棋书画那都是必修科目。你要是不懂这些,你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而当时这样一批知识分子中的书画高手临摹古人的名作,也就变成了一种风尚。据史料记载,他们的临摹作品很多都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比如,宋朝的大书法家米芾,就是此中高手。而这些宋人的画就变成了仿唐人的画中最为贴切的精品,虽然也都是些后人的作品,但它们的价值是可想而知的。”
“那我的那幅画不是也很值钱喽?”刘胜利试图把无知进行到底。
“只是可惜啊!你的那幅是后人再仿宋人的作品,朝代应该是明清的。”
“什么?这玩意还有再仿?”刘胜利有点夸张地睁大了眼睛,一点也没有了刚才的稳重。
“对呀,反正真品早就没了,宋人的东西就变成了第一真品,后人再仿制也不足为怪了。”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就是考验眼力了,不过说句实话,你的那个东西仿制得相当好了。”
“哦?愿闻其详!”
“从阎立本作品许多摹本可以看出来,此人的笔法十分分明,方折、虚笔、实笔都运用得很纯熟,而他对于墨迹的掌握也十分具有个人特色。这都是一个好的画家笔法圆润、自然的体现。你的那幅《太宗游猎图》在这些方面做得真的是非常到位。”
“那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明清时期画的?”
“首先来说,鉴定一幅古画,讲究考和鉴,考就是在故纸堆里找这位画家的关于这幅画的记载,比如,他的诗文,他在二十四史的传记中相关事迹的记载等等。原来宋朝人都以为《唐明皇幸蜀图》是李思训的作品,但是后来根据史料做了年代推算,李思训早在唐玄宗登基前就死了,他怎么会画出唐玄宗到蜀地的画来呢?这就叫考,考出来了伪作。而我在史料中根本没有找到阎立本画过什么《太宗游猎图》,当然这并不能说明阎立本就没有画过这幅画,但我们也并不能用考证方面的知识来判断这幅画到底是不是伪作。”
“那该怎么办?”
“所以,只能用鉴的方法,鉴说白了就是比较。跟那些宋朝的摹本进行比较,看这幅作品有没有那种统一的风格存在。你看过王大山的那个《鉴宝》节目吗?”
“因为跟他算是朋友,所以总要看一下的。”
“那里头的专家鉴定画作的时候,常会说一句话,记得吗?”
刘胜利摇了摇头。
吴老板又是一笑,“他们会说,这个跟作者的风格相差甚远,形似神不似,所以是伪作。”
“嗯,这句话我确实听过。”刘胜利不住地点头,其实他根本没有看过《鉴宝》节目,不过他却演得十分真实,就连一旁的张芃也跟着点头。
“其实他们说的不过是些屁话!”吴老板的话说的越来越有劲,“因为过去找画家求画的人很多,而一些画家本身就是大官僚,又不好驳了好友的面子,所以常常总是应付两笔了事。这些作品其实是真迹,只不过在艺术构思和布局上相对潦草,而这样的作品很多竟然被有些专家误诊,做了伪作的判断,这是不负责任的。还有一些人是有人代笔,比如,最有名的唐伯虎,就是由他的老师周臣代笔,而周臣的画作比起唐伯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代笔者的作品难道就要统一被认为是赝品吗?这显然也是不合适的。所以光说什么形似神不似的,解决不了画作价值的根本问题。而你的这幅画,就是画作中伪作的精品。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和阎立本的风格有着惊人的相似,甚至有更为超越的地方。但这幅画作有个惊人的缺陷。”
“是什么?”刘胜利做出听得出神的样子来。
“问题出在了绢纸上,宋代的绢纸,绢细匀而厚密。但是由于其有千年的历史了,这些绢纸肯定会变得非常的坚硬,而且在很多地方会起皱,绢纸的各处都会有碎纹或裂纹。而你的这幅《太宗游猎图》的绢纸表面上像旧的,而里边却有着新活的特点,且颜色并没有古旧的特点,很明显是明清时候的仿品。”
“也就是说,这东西不值钱?”刘胜利似乎更注意这幅画的价值。
“不管你怎么理解,做这幅画的作者,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画一幅仿品出来,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在绢纸上面下工夫。虽然落款什么的都是阎立本,但是很显然,作者并没有刻意隐瞒这幅画的年代。
我想他画这幅画只是为了画一幅属于自己的作品,很显然他充分研究了阎立本的绘画风格,又经过了反复的练习,其绘画技巧已经超越了同时代的很多画家。这幅画的艺术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但是很可惜,在现在来说,这幅画如果被钉上了赝品的标签,即便它的艺术价值再高,也难以变为值钱的宝物了。这就是咱们这个时代的悲哀。”
“王大山难道没有看出来这点吗?”
“那怎么会。虽然我并不怎么感冒这几位专家,但是我相信这么明显的缺陷,他应该能看出来。相反我倒想问问刘老板,王大山答应分你多少钱?”
“万吧!”刘胜利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家伙可真够黑的!”
“哦?那吴老板说他应该给我多少?”
“恕我直言,如果真的是宋朝摹本的阎立本作品,那就是无价之宝,不可能用金钱衡量的。”吴老板很机灵,并没有说出王大山卖画的价格。
“即便我的画是明清仿制的,但是我家里剩下的画都是祖上留下来的,最起码都具有你说的那种艺术价值。为什么你不能收购呢?”
“因为我是商人,不是艺术家。我买的东西必须能给我赚更多的钱才行,虽然这么说有点俗,但这是实话。现在的古画市场,本来就真假难辨,你高价拿了一幅不知道价值如何的画放在手里,就有可能栽到自己手里了。现在的人都很现实,不认什么艺术价值,只认经济价值,我可不是那些有钱人,一幅画做坏了,我就有可能倾家荡产了。”
“那为什么你肯收购那幅《太宗游猎图》?你明明知道我那幅画的经济价值并不高,为什么还要收购那幅画呢?”刘胜利的话问到了点子上。
“因为那幅画附带了一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
“王大山的亲笔鉴定书!赝品、真品分谁来说,那幅《太宗游猎图》配着这么一件东西,就算是赝品,也就变成真品了;而我说一百句这东西有价值,也不会有人听我的,因为对于古玩价值的话语权完全被这些专家垄断了。”吴老板的表情似乎也很无奈。
刘胜利听完吴老板的话,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张芃和吴老板一愣,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笑。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如果你说的是王大山的那些鉴定书的话,我每幅画都有。”
“什么?你是怎么得到的?”吴老板的眼睛突然冒出了一种亮光。
“我跟王大山虽然认识,但我也不可能傻到把一幅古画这么信任地交给他那个地步。所以我就跟他说,拿走那幅画可以,但是要把我其他的作品都一次性开具真品的鉴定书。”
“他答应了?”
“我一开始也以为他会不答应,但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因为他好像急着要交货。”
“你真的有那些鉴定书?”
“这个骗你有意义吗?我现在急于想把手里的那些画出手,就是因为现在趁着王大山刚死,警方对这些猫腻还没有调查清楚前,再赚上一笔。要是等警方啥事都弄明白了,咱们去赚谁的钱啊?”
吴老板点点头,显然认为刘胜利说得有道理。
“东西带来了吗?我能看看吗?”
“东西随时都可以看,但是吴老板,我觉得你级别不够。让收你货的人来找我!”
“这你别想,我们这种事一向是单线联系的。”
“我建议你去跟那个人说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些事,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刘胜利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如果觉得行,给我打电话。如果觉得不行,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刘胜利站了起来,问道:“这杯水不收费吧?”
“看来您还真是精明的生意人啊!虽然不懂古画,但是却十分精通生意经,这杯水我还是请得起的。”
“有钱当然大家都想赚,好了,今天感谢你教给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回家后也根据你说的看看那些古画的成色。我一直听我侄子跟我说,拿验钞机的紫外线照照,只要画上泛着红色的光就是真品,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吴老板见刘胜利又“二”了起来,马上阻拦道:“您可别听那些棒槌们瞎传,任何电子射线都对画有伤害,千万别这么试验了。”
刘胜利从吴老板急迫的语气中得知,看来他是真的相信他手里还有古画,所以志得意满地回头对张芃说道:“张芃,走啦,我们等吴老板的好消息!”
吴老板没有说话,而是目送着张芃和刘胜利离开。
当两人离开茶庄后,张芃开始向刘胜利发问:“刘警官,你可真是说瞎话不眨眼,那些词都是你提前想好的?”
“怎么可能,除了我说那幅画是我的是我提前想好的,其他的都是我现编的。”
“一共有件宝贝呢,你为什么非选古画呢?”
“这不是你说的吗,这个吴老板是古画专家。反正我也什么都不懂,不可能跟他聊什么相关的东西,倒不如找个他很懂的话题,人只要一遇到自己精通的东西,就爱忘乎所以,也就会露出破绽了。”
“剩下的事都是你现想出来的?”张芃的眼镜片下是一种对刘胜利重新审视的眼神。
“作为一名警察,随机应变是基本素质。”刘胜利马上意识到自己也有点飘飘然了,就对张芃说:“你看我现在这样就叫忘乎所以,呵呵。”
张芃笑着点点头,心中开始暗自佩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警察。
“那你说,吴老板背后的那条大鱼会上钩吗?”
刘胜利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个谁也说不好。他正在寻思着,突然转念一想,不上钩更好,那样自己就可以结束调查了。其实从刘胜利开始调查那天起,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调查得如此深入,而现在自己竟然还会用假冒的身份来套取信息,这都是他一辈子都没干过的事情!想到这,刘胜利甚至笑出了声来。
旁边的张芃不知道刘胜利为什么发笑,只得在一旁表情尴尬地看着他。
深夜,男孩子在晚上总会害怕床下有什么妖怪,而女孩子则一看到窗外的树枝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忧惧,这是人类对大自然的一种本能的敬畏。
但是,在中国的城市,人们对深夜的敬畏在渐渐地消失,换来的是那些不知疲倦的人们为了各种目的而耗尽着自己的精力。
在张涛的办公室中,胡玉言就刚刚得出的关于刘轩轩死亡的物理鉴定结果,向两位上司作了报告,屋中的气氛异常凝重。
“刘轩轩对您说了谎。”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