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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镜仙的话似乎触及火孔怪的伤心事,让它的情绪一下子低迷起来,连滚动的速度都变得缓慢起来。
阿宝道:“俗话说的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这样……不大好?”
“我占山为王,要如何惩罚前任都是我的事。”大镜仙虽然没有发怒,语气却极不客气。
阿宝识相地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跟在火孔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大镜仙突然道:“前面是恋生池,你们会在池中看到一个虽已亡故但在你们心中占据极重要地位之人。那人会以各种言语召唤你们入池,你们只要视而不见过桥便可。”
阿宝道:“咦?”
四喜突然从他怀里伸出头来,“咦?不知道大人看到的会是我还是三元同花顺?”
阿宝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个池子实在太没有吸引力了。”
随着火孔怪速度越来越慢,他们所处的山道也越来越开阔,不多时便看到一池绿水横亘在面前,池上有一条弯弯的拱桥,白石铺成,架在绿池航,犹如玉石般纯洁剔透。
火孔怪滚到一边,将路让出来。
印玄带着阿宝上桥。
阿宝好奇地张望四周,除了好奇自己会遇到什么人之外,也好奇印玄会看到谁。
悠扬的歌声缓缓响起,一如梦魇中听到的那一首。
山腹空旷,歌声在山腹中回荡,竟如一场只为他们两人举办的演唱会。
“阿宝。”歌声停歇,那个温柔的声音召唤着。
阿宝下意识地朝桥下看了眼。只见一个身着高领黑裙的高贵妇人坐在水面上,笑容隐隐地仰望着他,那双美丽的杏眼中满是慈爱和怜惜。
“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妇人就高兴地站起来,冲他伸出双手。
阿宝眨了眨眼睛,接下去道:“你是谁?”
妇人讶异地看着他,身影渐渐淡去,过一会儿就消失无踪。
四喜趴在桥边,看着消失的影子,失落道:“原来大人喜欢女人。”
“不是啊,我真的不认识……不对!我喜欢女人有什么错,什么叫原来我喜欢女人?”阿宝正要抗议却看到印玄正站在桥的那一边,低头看着池水一动不动。他心中暗叫不好,要是印玄执意要跳下去,那他说什么都拉不住啊。
幸好印玄只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四喜和阿宝好奇地同时朝桥边看去,但阿宝忘记自己还抓着印玄的手,所以才冲出去一步,就被印玄拉了回来。
“呵呵,我不是想窥探祖师爷的**,我只是……想看看刚才在我这边的妇人有没有跑到你那边去。”阿宝吐了吐舌头,眼睛朝四喜看去。
四喜失望地摇了摇头。
对印玄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呢?
阿宝第一个想到老鬼,因为印玄亲近的人中只有他死了,可是看表情又不像,要真是老鬼,印玄直接把他从袖子里抽出来就好了,何必在那里看这么久?
除去老鬼之外,阿宝唯一能想到与印玄关系密切的只有尚羽了。
……
可他好像还没死。
等他回过神,发现印玄和他已经重新走上一条黑暗的山路。
“这里怎么这么黑?”阿宝看着印玄手电筒扫过的地面,竟然很平坦。
“这里是从容道,你们从容走便是了。”大镜仙仍在旁边当导游。
阿宝突然想起大镜仙说大镜山是他的肉身,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在大镜仙的肚子里走动?从容道……不会是他的肠子?他被自己的想象恶心了一下。
大镜仙道:“再前面是迷幻花,你们会重新经历前半生最不愿意提起之事。”
阿宝冷汗淋漓道:“比如高考什么的?”
“又或者你落榜的心情。”
阿宝道:“……”这地方真是怎么糟蹋人怎么来啊。
大镜仙道:“你们只需闭着眼睛往前走,便可平安无事。”
阿宝道:“你不会偷袭?”
四周传来冷冷清清的回音,“对你?何必?”
阿宝:“……”是啊,何必?他何必问这个问题自取其辱。
“闭眼!”大镜仙道。
阿宝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耳朵和鼻子却敏锐地探索着周围的一切,大约走了半分钟,他突然闻到一阵软绵绵的香气,之所以用软绵绵形容,是因为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虽然是花,却与他记忆中任何一种香味都毫无相似之处,既不清雅也不甜腻,只是温温和和若有似无。
脚底踩着软软的泥土,随即感到有植物正不断地擦过膝盖以下。他一步步谨慎地往前走。
印玄仿佛配合地放慢了脚步。
大约过了十分钟,大镜仙终于道:“你们可以睁开眼睛了。闭着眼睛仍能找到精确的路径,你果然不同凡响。”
印玄淡然道:“我并未闭上眼睛。”
“哦?”大镜仙发出短促的惊讶之声。
阿宝手掌紧了紧。他之前觉得手心湿漉漉的,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现在想来,难道是祖师爷经历了什么不想经历的事情后渗出的手汗?他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前方便是出口。”
大镜仙的话打断他的思路,让他心头一紧。前方便是出口,就意味着他要被单独留下来了。大约是一同闯过了这条算不上千难万险也绝对算不上平坦的路,阿宝发现自己居然对这只抓住自己的手恋恋不舍起来。
阿宝道:“那你还不将分花镜和混元破煞镜拿来。”
随着一阵隆隆声,一束黯淡的光从前方传来。
阿宝眨了眨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阵微弱的光。与进门时一样,一道石门缓缓倒下来,露出通往外面的大道。前方道上放着两面镜子,一金一银。
“金色便是分花镜,银色便是混元破煞镜。此二镜都有灵性,无须咒语便可使用。”大镜仙道,“我已兑现我的承诺,你们也该兑现你们的承诺。”
阿宝虽不舍印玄,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恋恋不舍的时候,主动放开手道:“祖师爷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在这里等你把师父师叔他们救回来的。”
印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举步往外走。
阿宝看着他的背影,涌起一股被抛弃的委屈感。
但印玄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直到石门缓缓升起,阻隔住他的视线。
四周恢复黑暗,只有地上还残留着一丝光线,阿宝这才注意到印玄把手电筒留下来给他了。他捡起手电筒,轻声叹了口气。
“他一定会救出你的师父和师叔的。”大镜仙道。
“我知道。”
“我也一定会帮他出战尚羽。”
阿宝没想到他答应得这样爽快,疑惑道:“你不是说要小镜仙醒来才行吗?”
“不是很快就能醒了吗?”大镜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阴冷。
阿宝心底生出极坏的预感,干笑道:“哦?你有什么办法了吗?”
“你全名叫什么?丁宝?还是丁……什么宝?”
阿宝的心顿时沉到脚底。
50、鬼煞村(十)
大镜仙道:“若非你太快从分|身镜中醒来,让我对你的身份起了疑,用仙脉伪装成水滴入侵你的身体查探你的身份,也不会发现你的血液竟是传说中善德世家才有的香血。”
阿宝咕哝道:“我说那水滴怎么会滴得那么正。”
“传闻善德世家世代单传,传人都有神灵庇护,妖魔难侵,为何你没有?”
“因为……”阿宝突然捂住脸,“这实在是家丑,我不想说!”
“你不说无妨,我只要你的心,对你的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山洞伸出慢慢传来树叶扫过山壁的沙沙声,阿宝用手电筒照着来路,一棵在山洞中顶天立地的大树正用树根当腿,飞快地冲过来。
“等等!我说!”阿宝跳起来叫道:“你拿到我的心也没用!”
快要冲到他面前的那棵树猛然停下,大镜仙阴森森的声音传来,“什么意思?”
“其实,我是……私生子。”阿宝双手抱着手电筒,哀伤道,“你说的没错,丁家世代单传。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我是一个错误,所以注定要收到惩罚。我根本就不配继承丁家,也不能继承丁家,所以,我的心对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大镜仙道:“你是私生子?”
“是的。”
“你父亲是谁?”
“丁海食。”
大镜仙突然大笑起来,“既然你父亲是丁家人,不管你是私生子还是婚生子都是丁家后人,善德世家传人,你的心便是至善至美的仁德之心。”
阿宝道:“不是啊,你听我解释。其实在我之前,我还有一个哥哥。我哥哥才是善德世家的正宗传人,我是多余的。你也说了,我不受神灵庇护,便是这个道理。”
大镜仙道:“你的血是香血。”
“那是因为我随我爸嘛,但是仁德之心不是人人能有的,只有善德世家的传人才行,我不是。”阿宝干笑道,“所以你还是放过我。”他边说边用手电筒不断地照着那棵树,生怕对方有什么轻举妄动。
大镜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差点就相信了。”
……
差点儿?
阿宝道:“您别差点儿啊。”
“你的那位祖师爷并非你这般巧言令色之人,之所以会答应我的条件是因为知道你是真正的善德世家传人?你既然在此山洞,他答应我的条件便不算毁诺。”大镜仙叹气道,“若非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令弟弟起死回生,我也不想害你枉送性命。”
阿宝苦笑道:“难道你弟弟是命,别人便不是命了吗?”
“这边是我堕落成妖的原因。”大镜仙道,“自私如我,与妖魔无异。”
“你明知还故犯?”
“我便是不想一错再错,才明知故犯。”大镜仙竭力平静声音里隐隐透露出以生命为之燃烧的痛苦,“我失去过一次,便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阿宝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死了,这世上便多了一个女人守寡。”
大镜仙道:“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了,能劝的,我自己已经劝过我自己,可是,连我都无法阻止自己,又何况旁人。”
阿宝的手放在怀里,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三元四喜和同花顺。
“你最好不要用你的鬼使。”大镜仙道,“我好歹也曾是上仙,他们便是修炼百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阿宝叹气道:“你竟连还手的机会都不给我。”他话音未落,三元已经冲了出来。
铺天盖地的煞气冲向那棵拦在路重要的大树。
树枝刷拉拉地响起。
阿宝拿着一大叠符咒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冲了过去。自从被自己的定身符定住之后,他对使用黄符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大人,快把手电筒收起来!”四喜小声提醒。
手电筒拿在手里,等于告诉大镜仙他们的位置。
阿宝忙收起手电筒。
“你们在我腹中,我焉能不知你们的一举一动。”大镜仙声音冷冷地传过来,随即听到三元的闷哼声,四周煞气减淡。
“除了仁德之心外,我不想伤及其他。”大镜仙道,“阿宝,我劝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取心之后,你最多去枉死城报到,有你的祖师爷在,你很快就能冲入轮回,重新做人,何必与我死战。?万一我下手失了轻重,你岂非要连累你的鬼使与你一同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四个字结结实实地打了阿宝一个当头棒喝。他的动作顿时迟疑起来。
四喜叫道:“大人,千万别犹豫!我们只要拖延至印玄大人回来即可。”
大镜仙冷笑道:“痴人说梦。索魂道岂是他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的地方?”
阿宝突然叹气道:“也许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他突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手中的黄符被用力丢向树根和树干。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定身符别失灵!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认真地倾听着四周动静。
山洞静极。
仿佛顷刻间吞没了适才所有的喧哗,阿宝觉得脸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起来。
“大人?”
四喜试探着喊道。
阿宝打开手电筒,正想查探情况,一抬头却看到那棵大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他的面前,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心跳在刹那停顿,他四肢冰冷,握着手电筒的手轻轻发颤。
死亡,死亡……
他脑袋里不断地循环着这两个字,努力想把脚拔起来往后跑,可是身体在惊恐中变得僵硬无比,他甚至生出一股束手待毙的绝望感。
“大人快跑!”同花顺和四喜同时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