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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悄悄转头,望着站在她身侧的尚玉衡,突然拽住他的手。
尚玉衡身体微僵,他没转头,也没挣开,默默望着熊熊燃烧的大鼎,神情肃穆沉静。
终于,大火燃尽。
丁琢上前,冒着极大的危险,将大鼎中的残骸装入一只用玄铁皮层层的包裹的装满奇形怪状黑石的木箱子中。这些残骸,他要运到九离江,投入茫茫大江之中。
结束了,持续百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在场之人无不松一口气,他们仿佛看到尚家重启昔日荣光,煊赫辉煌。
一个多时辰的祭拜,众人皆疲惫不堪。
眉心逃也似的奔回沧浪院,褪掉厚重的云锦长裙,梳洗一番后,才算缓过神。出来时,她看见尚玉衡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她悄悄踱到他身后,猛地抱住他!
“玉郎,你不要回衙署了,好不好?”
“眉儿,别闹……”尚玉衡低头,轻轻摩挲环在他腰间的小手,柔嫩光滑,散发着独属少女的淡淡清香。
世间最美,不过如此。
“不行,我不让你走!”眉心抱得更紧了,“我要和你生孩子!”
尚玉衡哑然失笑:“眉儿,你……不可胡说!”
“哪胡说了?”眉心转到尚玉衡面前,踮起脚尖,将自己的鼻尖抵到他的鼻尖上,“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生孩子。”说着,便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轻舔一下他的嘴唇。
昨晚上,这个臭男人居然不肯碰她,简直奇耻大辱!
尚玉衡气息瞬时微乱,慌乱道:“眉儿,我的心有点乱。我们彼此都静下来,好好想……”
“想个屁!”眉心耍赖到底,“你别想丢下我不管!”她岂猜不到尚玉衡在担心什么?鲁俊达话已说得很明白,她爹爹过即日便可抵达京都,他们的意思,希望她离开尚家。作父母的,自然要为子女的终生幸福着想。即使尚玉衡的身体现在无恙,可毕竟与陨星石相伴十年,谁晓得会不会像丁琢那般骤然衰老?或许会更糟糕,步尚安宇的后尘也不未知。
这些眉心都知道,她也理解爹娘的苦心,但让她抛下尚玉衡,绝无可能!
“傻瓜,我不会丢下你,只是……”尚玉衡蹙眉,想了想道,“冷静几天而已。”事实上,他想多寻几位大夫,仔细查查身体,若是真的……
他昨晚想了一夜,确实,眉心有更好的选择。
情爱不过一时,他的眉儿还年轻,他不能那般自私。
眉心吸吸鼻子,嫌弃道:“喂,你刚才是不是没洗干净啊?身上一股子汗味!”
“嗯?”尚玉衡一愣,“什么?”
眉心推他:“再去洗洗!”
尚玉衡一头雾水,糊里糊涂就被眉心推入沐房。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不可能身上没洗干净。况且当着眉心的面儿,他怎好意思宽衣解带?
眉心端起一盆水,兜头泼向尚玉衡:“快点洗!”
尚玉衡浑身湿透,如一只落汤鸡般傻乎乎站着,委屈道:“眉儿,我……”
眉心抛下木盆,不耐烦道:“我出去,你快洗吧!”
弄成这样,尚玉衡不洗也得洗了。他解开腰带,才褪去湿淋淋的衣裳,方“出去”的人又折回来了。尚玉衡大窘,飞快扯过一块布巾,裹到紧绷的腰间。虽然他们之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是大白天的,裸身相见,他还是会觉得有点别扭……
眉心以手扶着下巴,愤愤道:“喂,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小气!”
尚玉衡尴尬不已:“眉儿,别闹了。”
若是以前,他求之不得,可现在……他真快要绷不住了。
眉心大摇大摆走近,缓缓解开胸前的系带,昂起小脸,挑衅道:“我看你,你也看我好了,大家都不吃亏。”说话间,衣衫落地,白皙如玉的胴体完整呈现。
尚玉衡脑子轰然作响,炸开了!
“瞧你这出息,都流鼻血了喂!”眉心欺身上前,将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狠狠咬住他的嘴唇!
☆、第62章 山雨来
半个时辰后。
尚玉衡替眉心掖好薄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睡吧,我走了。”
“玉郎,早点回来哦……”眉心拽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哀求。湿漉漉的小眼睛弄得尚玉衡心痒痒的,禁不住又低头去亲她。眉心却趁机勾住他的脖子,宛如一只灵巧的美人蛇般缠上来。小兽似的狠狠啃噬他的唇,顺着坚毅的下巴、修韧的颈项一路向下蜿蜒……
“眉儿……”低唤声从唇齿间逸出,无奈而迷茫。
他该拒绝,可是如何能拒绝?
“乖,等我回来。”
尚玉衡下榻,披衣束发,临前走,又恋恋不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去。
“咯咯……”眉心抓着锦被,乐不可吱。混蛋,居然想丢下她不管,门都没有!
她的想法很简单,尚玉衡活一天,他们就在一起一天。什么将来啊,一辈子,那般虚无飘渺之事想那么多,不累吗?过好现在的每一天,足矣!眉心摸摸肚皮,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怀上孩子。就算有一天,尚玉衡不在了,可她还有个念想,不是吗?
然而,事情并非眉心想的那般简单。
尚玉衡怎可能仅仅因忧心自己性命不长,就狠心冷落她?
上午,他为取回“凤凰印”之事拜谒庆隆帝。对于这位年轻的帝王,尚玉衡并不陌生。在他印象中,庆隆帝性情儒雅,平和,丝毫无帝王的冷酷凌厉之气。
尚玉衡如实禀明“陨星石”来龙去脉,庆隆听后,极爽快下谕旨命他带走凤凰印,随意处置。尚玉衡躬身拜谢后,便急匆匆带着凤凰印回尚府。
一切进展得很顺利,并无半点不妥。
可就在他静观陨星石被投中大鼎中焚毁时,又想起昨日鲁俊达的一番话。那位玉石世家丁氏传人丁琢先在江南与沈家家眉心的父亲沈甫田“偶遇”,牵扯出“陨星石”,后奔往京都,与眉心碰面。就算没有螭龙玉佩摔碎之事,丁琢也会主动找上尚家。
如此看来,这位丁大师堪称尚沈两家的救命大恩人!
可沈甫田是何等精明之人?岂会仅凭三言两语便轻易于人。他暗中派人去察丁琢的身世,才发现,早在一百年前,丁氏一族在那块陨星石的出现之后,便销声匿迹。
这位丁大师,是否真是丁氏传人,已不可察。
退一步说,丁琢确是丁氏传人,当年陨星石也确出自他祖上之手,那么,何以百年之后,才发觉这个惊天的秘密?寻常人不懂,不会把“病”与“玉石”牵扯到一块儿很正常,可丁氏族人,这些一生与各种玉石打交道的行家里手,真会一点都察觉不出异样?
一百年,一个家族,整整四代人,就毁在一块拳头大石头上,真只是一个巧合?
尚玉衡越想越心惊,到底是意外,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不知道。
也许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也许是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这种未知的危险,反而更令人胆战心惊。陨星已焚毁,看起来,尚家似乎污秽尽销,即将重新焕发勃勃生机,获得新生。可尚玉衡敏锐察觉出,似乎有一张无形得网已密密张开。
在他将一切搞清楚之前,他不想让眉心以及沈家牵扯进来。
可是,他该如何开口?
就算尚家真的即将遭逢大难,她会离开他吗?
在尚玉衡万分苦恼时,眉心正惬意地躺在暖榻上呼呼大睡,梦中生了一堆的孩子。
一觉睡饱醒来,已近黄昏。
眉心懒洋洋躺在榻上,一点都不想动弹。可偏偏江临月要请她去醉仙居喝酒,不得不起身。
一晌贪欢,既是甜蜜,又是煎熬。
尚府离醉仙居不算近,眉心到时,青衣小倌直接将她领到上次去的云上居。拉开重重竹制的屏风,一股子酒味熏得她泪水涟涟。等看清眼前的景象,眉心顿时被吓到了!
一片狼藉中,江临月手提酒壶,往嘴里灌酒,数个酒坛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阿月,别喝了!”眉心奔过去,抢下酒壶。这女人确实能喝不错,可也禁不住这种玩命的喝法啊!
江临月双目赤红,面色却惨白得可怕:“阿眉,陪我喝酒。”
“我不喝酒,你也不许喝了。眉心坐到她面前,冷声道,“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儿,说出来就是了,解酒消愁有用吗?说吧,是不是陆放舟欺负你了?”
江临月嗤笑:“他,欺负我?”
眉心也笑:“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咱京都第一才女如此失态。”尽管每次碰面,江临月都把陆放舟贬得一塌糊涂,毫无可取之处。可眉心看得出来,江临月是在乎陆放舟的。陆放舟那人虽粗鲁不堪,却也是真心实意对江临月好的。
莫不是,小两口又闹别扭了?
“阿眉,说真的。”江临月双手撑着案几,俯身凑近眉心,“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爹和尚玉衡,他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可俱生,你会帮谁?”
眉心翻白眼:“呸呸呸!他们才不会呢!”当年她闹着要嫁给尚玉衡时,没一个人赞成,她爹爹也极力反对,可最后,爹爹也不同意了吗?就算尚玉衡身体不好,极有可能活不长,她爹爹至多骂她一顿,断不会因此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我……我只是打个比方。”
眉心摸摸江临月的脑袋,嘟囔道:“不会是喝坏脑子了吧?”
“我没喝醉!”江临月重重打开眉心的手,醉眼朦胧道,“快说,你选哪一个!”
眉心收回手,心情陡然沉重。江临月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即使她们是小时候的亲密玩伴,可依江临月谨慎的性子,怎可能再次对她“酒后吐真言”?
再说了,她爹和尚玉衡闹崩了,关江临月什么事?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江家与陆家出事了?
可江家和陆家,一个是崛起的新贵,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世家大族,能出什么事?江家巴结陆家还来不及呢,敢惹陆家?况且,如果江家和陆家真闹僵了,依江临月果决的性子,当然是哪一方对她有利,能让她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便会选谁,有何可纠结的?
什么亲人、情爱,对于江临月来说,都是不重要的吧?
“阿月,你喝醉了,我扶你去睡吧!”
“阿眉,我有身孕了。”江临月突然道。
眉心拽住她衣领的手突然缩回来,吃惊得瞪着她,继而勃然大怒:“江临月,你疯了吗?怀了孩子还喝这么多酒!你不想要命了吗?”
江临月失魂落魄,低低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眉心气得七窍冒烟:“闭嘴!赶快躺着别动!”
这什么世道?想怀的,怀不上,怀上的,一个两个玩命的作!
醉仙居是陆家的产业,江临月贴身婢女就守在门口。眉心将人唤起来,替江临月洗漱,更衣,抬到里间的榻上,又灌了醒酒汤,看着人迷迷糊糊睡下了,眉心才起身出门。
走出醉仙居,一阵冷风吹来,眉心陡然惊醒。江临月豁出命喝酒,摆明了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若真出了事,恐怕她难逃干系!
不,不仅是她,还有尚玉衡,尚家……
眉心越想越害怕,扶着栏杆,脊背冷汗涔涔。
江临月啊江临月,你到底是何居心!
“小眉毛,原来真的是你。”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
☆、第63章 风满楼
江临川。
眉心看清来人,反倒愈加紧加。好在她每次出门除了鲁氏和喜鹊,紫玉青霜也暗中跟着,雍阳就守在楼下,除非江临川真是天上仙人下凡,不然奈何不得她。
眼下,她最忧心的是江临月。
若那女人要嫁祸于她,她真百口莫辩。人心叵测啊,她已处处小心,谁想到……
江临月一袭白衣胜,立在明月高楼之上,墨眉微挑,俊雅无双:“小眉毛,好歹你我自幼相识一场,为何每次见面都如临大敌,戒备森严,着实令人伤心呢!”
“阿川哥哥,阿月她有身孕,你可知晓?”
“嗯?”
眉心满面愁容,忧心忡忡道:“她今日喊我来醉仙居喝酒,我到时,她已经喝了不酒。她喝多了,便发酒疯胡言乱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阿川哥哥,我真怕她会伤腹中的孩子。”
江临川默默望着眉心,仿佛看着一个从未相似的陌生人,良久,才轻笑:“你不用理会她。她那个人,最是精得很,岂会伤到自己?”
“可是,阿月真喝了不少酒啊!”
“你亲眼看见到喝下去的吗?”
眉心默然,如实道:“没有,只看到一地的酒坛子,很吓人。”
“呵呵,傻丫头。”江临川靠近半步,抬手去摸眉心的头,“你被她骗了。”
眉心不自然躲开:“阿川哥哥,阿眉已为人妇,不能再像儿时般随意胡闹了。”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