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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时他更纳闷了,诧异的说道:“我所习风门秘术,虽不能与大师之佛法精深相提并论,但也看的清楚,你施法并无不妥,假如都按刚才的手段,等你将那串念珠扔的差不多了,此处地脉也差不多该修复了。我只是有两点疑问,你这半月来都是如方才一般行功吗?你这念珠粒粒灵性精纯,是一件难得的法器,你打算都扔了吗?”
欣清答道:“当然不是天天如此,今日为了给施主演示,已尽全力,假如在山野中遇凶险,此刻已无余力自保,平日自不会如此。至于这串星月菩提,是我于佛前修持之物,确实是件法器,若不是借助于它,也不可能弹指间成此手段。”
游方叹息道:“大师之情怀,吾所不及也!”
欣清站了起来,收起地上的三个铜钵,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你是说这串念珠吗?说诸法空相,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何况法器,归根到底是佛家的无我。但我平时也自知珍贵,绝不会无谓毁弃,毕竟尚在世上行走,尘缘未断尽也不能断尽,否则一切虚无并非正法眼藏,出家人不打诳语,其实我也觉得很可惜啊!但发愿而行之时,器物当有所用,这才是修行功夫。”
游方一摆手:“大师莫谈佛法了,我很钦佩你,但此刻听着头痛。你方才施法并无问题,怎么会做无用之功呢?能把详细的情形对我讲讲吗?”
欣清这才看见游方额头上的冷汗,又是微微一怔,倒吸一口冷气道:“原来施主竟在魔障袭扰关口!贫僧唐突了,竟邀你来此凶险绝地,该说钦佩的应当是小僧才是,施主竟能面不改色从容观法,定念能断金刚,小僧万万不及!……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再细说罢。”
一直忍受元神如无数针扎的感觉,游方也出冷汗了,欣清的话他听明白了,所谓修炼中的“魔障袭扰关口”确实凶险,换一个人恐怕万万不会主动到这种地方来。可游方真不是一般人,当代江湖修炼风门秘术的传人中,迄今为止他已经是最出色的,一步步走来有登临千山之成就,是从刀尖上磨砺出收敛于无形的锋芒,眼前的和尚也无法与他相比。
游方一指另一座山峰的半腰道:“不要走太远,还是找一处能看清此坑的地方说话,我们就去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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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清一皱眉道:“那里仍然太近,施主仍会受魔障袭扰,贫僧也须寻清灵之地定坐调息,还是到这环绕群峰之外才妥当。”
游方摇头道:“降魔化煞也是历练之法,只要莫自寻烦恼而已。这么近我没办法,但是稍远一些,我自能护持你定坐调息,还是将此地全貌看清楚,说话更方便。”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来到巨大矿坑对面那座山峰的半腰,在一处缓坡上取出七枚钨光石布成璇玑星辰大阵。然后在枯草上坐下,一指对面道:“大师,请坐吧,容我施法。”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林间一片昏暗,隐约的繁星已浮现在遥远的天空,游方悄然运转大阵,星光汇聚洒落,又在上空奇异的消散。山坡上的天地灵枢精意汇聚,不仅将地气冲煞阻隔,而且形成一个极适合休憩的空间。
欣清小声惊叹道:“我早知江湖上有风水秘术,也知你是此道中人,却没想到今天能见识如此高妙的手段!”
游方一笑:“想学吗?有空我可以教你。其实彼此彼此,今日也觉得大师的言行对我很有启发啊!……闲话以后再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半月来的详细经过了。”
欣清开始讲述,游方却越听越纳闷,按这和尚的说法,他这段时间每日午后在此地施法修复地脉,每次都是修复了少许,可是第二天回来一看,又完全恢复了原样。打个比方,他就像每天在填坑,可是第二天坑又被挖开了,而且一丝不增一丝不减,他修复了多少,第二天这巨坑地气便自动回复多少,来来回回完全是无用功。
这不可能啊,游方是一等一的风水秘法高手,自然清楚欣清方才的法术是有效的,否则也不必白白损弃那么多菩提珠。他沉吟着问了一句:“你每次施法完毕,就离开这个地方等到第二天再来吗?为什么不守在旁边看着?”
欣清有些尴尬的答道:“只怪小僧功力有限,若想触动地气有所修复,所耗甚巨,必须寻找灵气充盈所在定坐调息才能恢复,否则易伤形神。施主你也清楚,这个地方根本不合适,所以我不能在附近休息,等第二天再来时,情况就已经变化。我一连试了半个月,皆是如此,实在难解啊。”
游方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古怪:“你这和尚,心眼未免太实!就没有试过神气完足之时,不施法修复地脉,就是守在这里看着,观望平日你不在的时候,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欣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贫僧有过闪念,但又想到若不施法则地脉未变,我又怎能看出地脉回复的原因呢?而且贫僧始终以为是功力不足之故,故以此为每日功课,假如没有遇到施主,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真的会不再施法,就守在此地观望了。”
游方苦笑道:“假如是我的话,遇到这种怪事,恐怕当天就不会再做无用功,而是躲在周围观望究竟。……大师,这以法力修复地脉之举,你是第一次干吧?”
欣清连忙点头道:“施主好眼力,我确实是初次为之,因此对所用手段殊无自信,才会请教您这种精通风水秘法的高人。”
游方叹了一口气:“不论谁来,手段也不会比大师更有效,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与那矿坑也无关。你今天恰好遇见了我,布下这座聚灵法阵,就在阵中调息修养,我们一同守望,事情自然可水落石出。”
像游方这种人能看明白常人不解的玄妙,遇事就不必再往神神秘秘处多想,欣清一说他就猜到最有可能的情况——有人捣乱。欣清修复些许地脉后一离开,当天就有人施法破坏,想修复此处地脉很艰难,就连欣清这种高手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破坏他的“工作成果”却容易的多,并不需要很高的境界与很深的功力。
只是,有谁会做这么无聊而且可恶的事情呢?完全是费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已,同时也是毫无意义的无用功啊!——难以想象世上会有这种人,欣清甚至没想到,游方虽然第一念就猜到了这种可能,但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欣清入座,璇玑星辰大阵汇聚的天地灵枢果然很适合滋养恢复神气,他闭上眼睛开始轻声的诵经。
游方也闭上眼睛定坐,他感觉欣清所诵的经文之声似有安定灵台的力量,元神中那被刺痛的回味竟渐渐忘却,变的越来越清晰明净,神念逐渐收敛如常。
这和尚真有菩萨心肠,自己行功恢复,还不忘帮游方一把,助他渡过所谓“魔障侵袭”的困扰。
修习风水秘术也有劫数玄妙难言,譬如游方此时刚刚迈过“万物生动”的门径,会自受困扰。这个过程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全看各人的机缘以及所用的功夫,甚至有的人会生出“我何苦自困如此,还不如当初洒脱”之类的厌弃心。
游方“破障”的时间很短,就在这天半夜时分已经全然收敛神念如常,能清晰感应万物生动,却不再被动的受其困扰,如此方能真正运用自如。这一方面有欣清之助,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下的功夫。
第三百一十七章 打声招呼
对游方秘法修炼之精讲神速感到惊叹或者疑惑的人,不妨先想想他都有什么样的经历,下了哪些功夫?就拿眼前来说,感应“万物生动”之境,数日之间便能收敛神念知常,殊为难料啊!但是他在这种情况下跑到这种地方来,承受魔境袭扰形神之苦,还能谈笑如常帮欣清和尚这个忙,也不是一般风门传人能做到的。
夜半时分,如醍醐散落的星光突然在上空消失,游方收了法阵,小声道:“大师莫再念泾,有人来了。”
远方有一道人影从山野中跑来,没有打手电,步子轻盈如觅食的狸猫。这里可是山间野外啊,白天尚且道路难行,一不小心就可能摔落高崖深壑,半夜能步行跑这么快,绝非一般人,应该身怀绝迹。
假如能看清此人的相貌,看上去是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神情中还带点调皮的孩子气。他来到山脚下,似有感觉,回头向游方与欣清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但是什么异状都没发现,于是面对那巨大的矿坑站定,看动作好像要开始练拳。
他站的地方恰好就是欣清下午施法的地点,这人的胆子可够大的,那巨大的矿坑在夜色下的山野怀抱中显得阴森无比,就似千朵莲花山中突然张开的巨口,巨口中是吞噬一切的无底深渊。站在那里,感觉就如同将被吸入另一个未知的恐惧空间,没毛病的人恐怕都会被吓出毛病来,绝对是个“闹鬼”的所在。
再仔细看他的动作又不像在打拳,而是来回移步左右开弓,手中并无弓,但动作却很吃力凝重,就像真的将无形之弓推满,然后一箭又一箭射出去。等他射到第三“箭”的时候,巨坑中的地气翻腾,元神如闻怪吼之声,周围的山川地气被扰动,灵枢移转间仿佛显现了一幅场景——
就似群山间这一巨大的矿坑被开挖的过程快放重现,隐约还带着心盘运转的痕迹,那几乎完美的地气灵枢汇聚之地,被犀利的神识冲出一道裂隙,就是眼前如森然巨口的矿坑,虚实变换十分玄妙。
原来这人不是故意来和谁捣乱的,就是来练功的,看他神识运转已十分娴熟,应该已经习练了不少时日,可能早在欣清和尚路过此地之前,他每天午夜就在这里练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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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修炼赫然正是穿弓派秘法中的“穿弓之煞”,真是寻了一个绝佳的好地方,在这里习练既可以不惊扰他人,也不必破败地气灵枢,无非是利用矿坑本身的地气特性运转神识而已,无损周围的风水。
虽说无损,可是他这么一练功,欣清下午的辛苦全成了无用功。借助菩提珠为灵引,虚空再造灵枢修复地脉,每次都是完成了不易察觉的少许而已,并不稳定,没有最终大功告成之前,最怕这种人为的扰动。打个比喻,就似摩天大楼的装修工程刚刚搭了一层脚手架,然后就连夜被拆掉了,一切又恢复成原样。
游方一开始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等渐渐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不禁哭笑不得。这人的秘法修为不低,已突破移转灵枢之境,隐约已至“携境无形”次第。
那人正在运功,忽然感到身后有异,有人走入到他运转神识扰动地气的范围之内现出了身形,来者还是两位。大半夜在这种地方,到底是人是鬼啊?他也被吓了一大跳,从地上蹦起老高翻了个空心跟头,转身落地时已经抽出一支厚背带棱尖的玉尺。
只见星光下走来一僧一俗,他喝道:“来者止步!你们是什么人,深夜在此窥探究竟有何图谋?”
他说话的同时手持玉尺凝神戒备,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修习秘法时被人暗中窥探本就是江湖大忌,更何况是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方?然而对方只说了五个字,就让他收起玉尺躬身行礼了,只听对面一人答道:“在下梅兰德。”
游方说话时也抽出一物如同带尖的玉尺,以神念激发隐约撼动山川地脉共鸣,正是形法派所赠的撼龙令,当代江湖上也只有他一人持有。那人看得清楚,当下也不敢怀疑,收起玉尺躬身行礼道:“晚辈是牵弓派弟子王由佛,请问兰德先生深夜至此,是恰好路过还是特意来找晚辈有所赐教?”
游方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色:“你就是半半?久闻大名啊!”
王由佛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原来兰德先生也知道我的小名?不敢当,不敢当,我才是久仰前辈的大名!本来心里对您还有点不服气,可是今天一见,我全力运转神识之时,你能无声无息毫不费力的走近,以撼龙令激发地脉共鸣,实在是不佩服都不行啊!……前辈的年纪好像还没我大吧?这位高僧又是哪派前辈?你们到此有何事?”
这人倒是个直肠子,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心里想什么说什么。游方以前虽然没见过他,但早就听过“王由佛”这个名字,此人是牵引派掌门王勋捷之子,今年三十岁了,也是江湖风门年轻一代中的知名高手。
在南海的时候,慕容纯明等年轻人闲聊时提到当时没来参加聚会的王由佛,总是习惯称呼他的小名“半半”。据说此人从小在兴安岭山中长大,虽然也像其他孩子一样读书上学,但是很少出山,自幼酷爱修习秘法,涉世不深,脾气也非常率直,说活办事有时候还像个小孩子。
今天见面听他一说话,还真是这么回事,游方拱了拱手答道:“这位是辽西大慈行寺的欣清大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