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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欲醉-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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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虎知道已经无法挽留她了,垂手,说:“你去吧……我等你……”
  

  ☆、64。归兮

  那天,竹楼下耀眼的朱槿花一夕之间全都败落了,大雨将天地冲刷得很干净,窒息的干净,紫灼见到被鯨云带回来的弋人时,她整个人都沉默了,他身上被箭刺得千疮万孔,无一处完好的地方,他指节上布满干涸的血迹,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条发带。
  她看到这一幕后,眼睛就止不住了,脸上仍是没有任何悲喜之色,可这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脱离身体,一刻也不停。
  鯨云说,他一定是一心求死,闽越的箭雨过来,他丝毫也不闪躲,仿佛早就打算好了要离去。
  他们兄弟,还有她,都不懂他。
  小玉、鯨云、还有萧思邈、老严他们都来劝她,可是谁劝也没有用,她就坐在弋人旁边,抓住他不肯撒手,她不吵不闹,就这么抓着他,无声饮泪。
  众人见她就像痴傻了一般。
  入棺时,众人好不容易哄她撒了手,弋人的棺材盖上顶的那刻,她感觉天旋地转,天地荒芜,一口鲜血就涌了上来,全都溅在了棺木上。
  “紫灼!”
  众人担忧她,上去扶她,她却挥了挥手,跌跌撞撞地独自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走走……”
  雨幕落了下来,她在雨中漫无方向地走,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走,方尧许是刚刚赶到,看到紫灼这幅模样,连忙冲了上去:“紫灼丫头!紫灼丫头!”
  他的声音在雨水中零落起来,他焦急地扶起她,将她拉回屋内,小玉哭着给她换了干衣服,许是先前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呆坐着,像死人。
  方尧见状心中深深地后悔起来,他若早些告诉她弋人的事情,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他不由懊悔,决定告诉她真相。
  方尧说:“紫灼丫头,其实你和弋人并不是真的兄妹。”
  过了半晌,她低哑着嗓子说:“你说什么?”
  方尧的眼眶也红了:“一切都是我自私!”
  方尧的到来,终于带来了一切的真相,这个故事一直从很多年前说起——
  方尧从夜阑幼年起便是他的护卫,两人的情谊很深,猗族通往外界的密道除了夜阑知道外,只有他是知道的,夜阑与外界的女子顾芙成亲后,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往返于密道为她和顾昔送信,那时,方尧还不知道顾昔在外界的身份,也没料想到此人日后会有那么大的执念……夜阑自幼多病,他们根本无法有孩子,但他身为一族之长不能断了后嗣,于是顾芙想了一个主意,假装有孕,日期一满,让顾昔从密道送了一个男孩进来。
  他眉间紧锁,艰难地说出口:“这个男孩就是弋人。”
  小玉忍不住摇头,忿忿地说:“那夜大哥为什么不告诉紫灼?为什么还要……”
  她哽咽。
  方尧叹气,说:“这件事都怪我……”
  他略过紫灼的那部分没讲,直接从夜阑一家遇害说起,那次他出去找顾昔,却没要找到人,哪知顾昔偷偷地从密道进去了猗族,等到他回去时,他见到了顾昔,他当时的脸色同死人无异,浑身血迹,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顾昔隐瞒了顾芙发狂杀人的事实绝尘而去,以至于,方尧一直认为夜阑遇害是族人所为,他替他们的尸首埋在了近天塔下,族中的长老闻讯后,将弋人与他从猗族驱逐,并毁了那条密道。
  弋人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那天血腥的记忆全部丧失了,方尧带他出来,日日教他练剑,方尧为了训练他,还不止一次将他独自扔在深山之中,弋人一开始胆怯害怕,慢慢习惯了最原始的征服与杀戮,一步步变成了一个狩猎者。
  后来,有一天,方尧离去,他留下了当年事件的一些线索给他,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待他足够强大了再来找他……
  长久以来,支持弋人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寻找到那个答案,他不曾想过这个答案居然跟自己毫无瓜葛,不曾想过方尧一直是在利用自己,他一直只是个复仇的工具。
  “从猗族出来,我就告诉了弋人真相,他与这些恩怨本毫无关系。”那时他的表情就像紫灼现在这样,无悲无喜,仿佛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方尧的神情似乎让他顷刻老了许多,“是我利用了弋人的仇恨与执念,才使一切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紫灼眸子动了动,一直想不明白的很多事情似乎明了起来,又似乎仍旧一团迷雾,弋人在仇恨与不解中所度过的童年,本应该是属于她的,弋人早就知道他跟夜阑与顾芙毫无关系,可是那就意味着要否认自己,他无法承受这种感觉,半生的追求与努力全是虚假,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走出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心牢,他无法再接受她!
  可你为何要独自承受这些?!这些明明都是你替我所承受的不幸!你这样到底是要让我恨你,还是要我永远也无法摆脱你呢?你为何不等等我,不等我知道一切,不等我知道你的苦与悲?
  若是因为他恨她,想让她痛苦,抑或,他因为觉得患得患失,不知她是否真的爱他……总之,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他都成功了——
  此生,她再也无法摆脱他,即便他死了,她也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他用他的死,将他的一切将印记血淋淋地刻到她的身上,他用半生的时间承受了原本属于她的悲哀,却让她用余下的一生来偿还他。
  似乎,两清了。
  弋人那天说,走不出来的是他自己。
  现在,她也走不出来了。
  外面的朱槿花尽数零落,落得满地的红,她脱下嫁衣穿上丧衣,天空浓云散开晴空万里,她来到她与弋人曾经定情的那个湖边小屋,日头在正中,万物静好,岁月流光,光怪陆离斑驳在她脸上,她走进屋子,打开窗子,深深地呼吸,她打开莲殳临别时给她的如烟,烟气袅袅,在烟气中,仿佛升起了过往的一切追念,随后一切又如泡影。
  她捞起袖子,匕首的利刃刺入了她的肌肤,如烟的烟气让她感觉不到疼,倍加清醒,一刀一刀,血滴与白衣触目,她流着血的右手按在心脏处,感受心脏的脉动越来越少……
  她生来最怕疼了,最怕吃苦,最怕麻烦,最怕忧愁……他若想要折磨她,她只好用最简单的方法结束这一切了。
  她似乎陷入了梦境,梦中,有个小男孩对着她笑,他来到她面前,笑着说,妹妹,长大做我的新娘吧……
  梦中,她与他相遇在长安城内,相遇在封地宫殿,相遇在北疆雪原,相遇在竹楼寨中,他在大雪中,在大雨里……他扬起嘴角,对着她张扬地笑,最后,他指着天上的月亮,轻声说,人间总有不可圆满的憾事,阴晴圆缺,就像天上的那轮弯月,就算你是那轮弯月……
  灼灼……他笑着喊她,可是我不在乎,就算你是我的憾事。
  如果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
  鲜血在她身上静静地流淌,莲殳的羽毛车来时,他在屋外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用手帕捂住了鼻子,眉间紧锁,他靴上不染纤尘,推开门,他轻咳几声,如烟的烟气还在她身上萦绕,他蹲在她脚边,犹豫是否救她,他凉凉地看着。
  救活你又能如何?
  “如果给你重新活一次,你怎么选择?”他问。
  半响,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南风之薰兮,
  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
  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耳边响起了良哥唱的《南风歌》,似虚无似飘渺,悲悲怆怆,脸色上又自在又洒脱,顾昔的半支曲终于弹好了,琴声悠扬,指间青白,拨完最后一根弦时,他淡淡地笑了起来,他说,庄周迷蝶,他终于明白了,言罢,他身化成蝶,在良哥的歌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武仍坐在梁国的宫殿之中,他在偌大的宫殿中观望,听那个孩子唤他,阿爹,阿爹……
  郁郁山林中,有一只苍鹰在飞,飞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她追着它奔跑,它落在一座山头上,青翠的山色中,它转过身来,样貌变成了一个少年,桀骜不驯,意气风发,孤独地伫立在山头……
  有人在她耳边问话。
  一切若回到起点,你当怎样选择……
  眼前的场景全部消失,她独自立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之中,四周没有一个人,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全都消失了,天地白得像一场浩劫,她看见自己的模样——
  她是谁?
  她是刘紫灼吗?
  她否认。
  更久之前的记忆袭来,有人喊她,囡囡,囡囡……
  声音却越来越远了,她看见自己的模样改变了,越来越小,宽大的衣服罩在她的身上,她无措地坐在地上哭泣,哭了很久很久,哭了不知多少年,哭得四周出现了山脉,哭得满山开满了花朵,哭得山溪淌满了溪水,哭得天地暗了又亮,日头落了又升,哭得这个身体渐渐长大了……
  她不哭了。
  她就是她,她为何要否认?
  她终于说话了:“如果从头来过,我一定不后悔我选得路。”
  不后悔……
  

  ☆、65。月满

  一年后。
  封地。
  从刘紫灼半个月前醒来起,她就真正成了一个呆子,以前是不说话时有点呆,现在是完完全全地成了一个呆子,小玉伤心地揩泪,以前的过往,她全部忘记了,再睁眼时,如同初生,幸好如今虽然呆了点儿,不过活得也自在。
  眼前的一切对于她来讲都很新鲜,她用了小半年的时间了解到一个讯息,她是这个地方的大财主,有个专养牛羊的农户每天都向她上贡奶水,她还是蛮喜欢这个人的,平日里,那个叫卫棠的侍卫总是对她冷着脸,不过每次她央求他带她出去玩时,他总顺着自己,不像其他人,总是不跟她玩。
  小玉常常来看她,有回送了一只灰色兔子给她,结果小半年下来,她伤心地发现,她将一只小灰兔养成一只猪,整天好吃懒动,她都懒得讲它,再不减肥,肯定要被送去当成牛羊给宰了,她为它忧心了好些日子,后来就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她每天过得好不自在,每天养养花,遛遛大灰,不然就是骑着小毛驴去四处收租,总之过得快活,只是她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夜深或无人时,她总有些落寞。
  萧思邈是她大管家,整天唧唧歪歪的,凡事都是钱钱钱,她就不懂,她要挣那么多钱干什么?不过他这人也是挺好的,她院子里的那棵朱槿树就是他千里迢迢从南边给移植过来的,不过提到这棵树,她就要唠叨他了,这树开花是漂亮了点儿,可是也太娇贵了些,她每天都将它当做小祖宗一样服侍,上个月还是败了花,提到这事,她就糟心,不晓得为何,她一见那落花,她就难受得不得了。
  皇帝私下来看过她,萧思邈告诉她这个皇帝是个了不得的人,必须样样顺着他,而她还是这个皇帝的表姐,紫灼心想,自己必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来看她时,她真是给足了他面子,上去就很有礼貌地问候他说,弟弟,近来你可好?
  结果,他看上去很失望地离去了,嘴里还念叨着说他阿姐已经没有了。
  她很费解:“我不是在这儿好好的?”
  闻言,萧思邈只能无奈摇头,这呆子不知何时才能开窍些。
  许三儿还是那副小公子的模样,在长安混了几年愈加有些儒雅气质,紫灼一见他就像认识似的,高兴地说:“你是三儿!”
  三儿也高兴坏了,激动地说:“紫灼!你记得我!”
  她重重点头,一脸无害:“萧思邈说,跟皇帝来的里面有个长得像姑娘的男子就是三儿。”
  三儿闻言泪奔而去。
  她叹息,三儿真不如他哥哥许伯稳重……
  皇帝跟三儿一走,她又清净了些日子,有一天,南方来一封信说是给她的,萧思邈看完之后,神情有些复杂,信是南越王写给她的,据说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所以她上了心,问信里跟她说了什么,萧思邈支支吾吾,最后推说让卫棠告诉她,自己溜之大吉了。
  卫棠看了看她期盼的模样,说:“这是封休书,南越王休了你。”
  她满眼的好奇:“休书是什么?什么是休了我?”
  卫棠跟她讲了半天,她才明白,她问清楚休书的意思后,伤心了很久,她就这样被人抛弃,成了弃妇,她连自己丈夫人都没见上就被休了,定是她不好,定是她不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过去了大半年,她这时也从自己成为弃妇的抑郁中走出了些,这天,有位秦姑娘来拜访她,是个比小玉还要好看些的人,不过她看上去很忧伤。
  “郡主记不得我了?”
  她想了想,摇头。
  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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