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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十里春-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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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半空银钩横扫,攀着屋檐追来的禁卫们稍一闪身,就见她已如飞燕般掠向屋脊。
   “别让她跑了!”钱桦一边喊着,一边瞅准方向朝着宅院背面奔去。禁卫们亦不敢懈怠,除了数人继续紧追不舍之外,其余众人皆随着钱桦飞奔,势必要将整座宅院团团围住。
   双澄无心恋战,只想尽快摆脱追兵。那几个在后追赶的禁卫虽然马上功夫了得,但论及轻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转眼之间便被双澄甩下一大截。不多时前方没了去处,双澄腕间银钩一抛,已挂住另一道高墙,只要再纵身一跃便可逃脱此处。
   此时钱桦带着禁卫才追到半途,眼见双澄在高楼之端又要逃离,不由嘶声嚷道:“燕双澄,太后已知道你和九哥的事情!就算你现在跑了,等到九哥回宫,太后也不会饶他!”
   双澄本已准备掠向远处,听得此言旋即回身,“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不能饶他?!”
   “欺瞒太后,假借祈福之名将你私带身边,这难道还不是大罪?!”钱桦双手叉在腰间,气喘不止地道,“我看你还是乖乖就范,免得被满城官兵追捕,到时候更是罪加一等!”
   双澄紧攥着银线,极为难得地厉声喊道:“九哥不是有意要诓骗太后,他替太后做的事难道还不够吗?”
   钱桦扬起脸,朝着她冷笑:“那你去跟太后说,在这里喊叫有什么用?太后正是叫我来带你去见她,你若是不从,那就是违抗懿旨,就连九哥都保不了你了!”
   他满脸嚣张之色,双澄站在高楼之上,望着那紧追而来已将宅院四周封堵住的禁卫,身子一阵阵发冷。
   她其实也不是束手无策,银钩已挂住高墙,只需纵身跃过便又能将他们甩下。可是自己走了,却会将九郎推向更深的渊潭。
   ——她没法抛下九郎独自逃跑。
   阴沉的天幕下,远处的屋舍间已有灯火亮起。双澄右臂一扬,银钩倏然收回袖中。
   “我自去见太后,向她禀明一切。”
   她衣袂飘飘,自高楼之上飞掠而下。
   ******
   双澄被带到金明池的时候,天色已越发昏暗。灰白的云层压在重重宫殿尽头,一盏盏宫灯晕出橘黄的光,在雾蒙蒙的暮色中寥落得犹如海上的星。
   茫茫湖面望不见边际,晚风吹过,便涌起一层一层的波浪,漾着水上亭台间的灯火倒影,扑朔迷离,乱人心魄。
   水上拱桥如贯日长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水中央则是五殿相连的宝津楼,重殿玉宇,雄楼杰阁。双澄被两列禁卫押着走向前方,她身上的武器包括银钩都被取下,虽是如此,钱桦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盯她一眼。
   她虽沉默,却无畏惧,只是望着茫茫水面上的重楼高阁,感觉很是压抑。
   宝津楼外禁卫林立,楼中已透出烁烁灯火。“小心着点!”钱桦瞪了双澄一下,随即领着她步入其中。
   殿内斗拱穿梁,朱红大柱蟠龙盘旋,中有高台设置雕龙宝座,想来便是官家宴游休憩之处。只是此时堂中空旷,唯有禁卫守护,绕过描金围屏之后,便是楼梯。双澄跟在钱桦身后慢慢登上二层,楼梯口又有侍卫肃立,未走几步便是重帘垂地,里面寂静无声。
   钱桦在帘外叩首:“启禀娘娘,燕双澄已经带到。”
   重重叠叠的帘幔朝着两边缓缓分开,明澈灯光直射进双澄眼里。钱桦回身压低嗓子,“还不进去叩见太后?”
   她紧抿了唇,随着他低头走入帘后。眼角余光瞥着,才发觉两侧尽是敛容肃穆的宫娥,正前方紫檀坐榻上端坐着一名年近六旬的盛装妇人,着一身黄底折枝海棠纹花缎宽袖宫袍,颧骨微突,细眉薄唇,令人望之生畏。
   自帘幔展开之后,潘太后就始终垂目捻着手中碧玉珠串,连看都没看双澄一眼。待等她被钱桦带至近前,潘太后才抬起眼帘,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双澄一眼。
   目光似冰屑,轻飘却又寒冷。
   随即轻哼一声,满是鄙夷。“哪里来的女子,穿着不伦不类!”
   双澄如今虽然穿着女装,但毕竟是习武出身,并没有像寻常少女那样身着曼丽罗裙,而是习惯性地短襦束腰,衣袖窄小。钱桦见状,连忙补充道:“太后有所不知,绿林匪盗因为要飞檐走壁,惯常是这样打扮。”
   双澄抬目盯着他道:“我不是匪盗!只是因为习惯了才这样穿着……”
   话还未说完,潘太后已叱道:“老身还未曾容许你开口,你竟敢在此大声说话?!”
   这语声冷冽,双澄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望了太后一眼。钱桦朝着潘太后赔笑道:“娘娘息怒,这种草莽之辈自然不懂礼数,您何必为她而生气?”
   潘太后本以为双澄被带进来之后会吓得战战兢兢,谁知到现在为止都不见她跪倒在地,心中便更是气愤,当即道:“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钱桦,你问问她,是不是不知道老身是谁,否则的话怎会见了老身都还站在这儿不动?!”
   双澄听出话音不对,心中不免也有些慌乱,只得跪了下去,低头道:“民女燕双澄参见太后娘娘,刚才心中忐忑才忘记下跪,请娘娘恕罪。”
   潘太后冷笑一声,“心中忐忑?老身看你脸色如常,倒好似全然不知为何被带到这里,也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双澄俯首不敢再望她,只是道:“民女虽然习得武功,但平日里不敢仗势凌人,也没有触犯律条……”
   “你 休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老身虽在深宫,却对你的事已了如指掌。”潘太后扬起细眉,“上元节那夜在众目睽睽之下跃上莲花灯台的难道不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 敢在宣德楼前惊扰圣驾!官家以民为本不加追究,可你不知感激却更放肆,居然又使出诡诈手段哄骗九郎!他本是纯良子弟,哪里见过你这般诡计多端的江湖女子, 定是三言两语就被你迷住了心窍,才将你带去了鹿邑!还不快从实交代,你缠着九郎到底有何企图?!”


☆、第52章 愿将情意分明谢 
   双澄心跳加骤,勉强镇定着道:“民女实在没有什么企图。去鹿邑也只是因为端王不放心,才让我扮作护卫留在九郎身边……”
   “不放心?!九郎出京带着神卫军上百,你一个小小女子难道还能抵得上他们?!”潘太后怒气渐盛,“我看你还是不肯说出实话!莫非是受了端王指使,故意留在九郎身边?!”
   “这事与端王没有任何关系!”双澄分辩道,“我对九郎也是真心真意,完全没有一丝隐瞒哄骗!去鹿邑的途中我虽然留在马队中,可始终跟九郎离得很远,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钱桦睨着她冷笑:“路上大家都看着,你当然不敢造次,可在太清宫呢?我是亲眼看到九郎专门去你住的小屋探病……”
   双澄脸色一白,潘太后恨得咬牙切齿,九郎作为堂堂皇子竟然亲自去探望小小民女,简直有失尊严!
   “除了探病,是否还有其他非分之举?!”她瞪着双澄,厉声叱问。
   “……没,没有……”双澄下意识地低下眉睫,可那神情间的不安已被太后看在眼中。
   潘 太后入宫几十年,是何等样精明老练的人物,一看双澄那模样,便知晓九郎与她必定有所亲昵,不由得气愤难当。“休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能迷惑了我的九哥! 他乃是老身嫡孙,皇家之子,你一介草莽连给他做个宫娥都不够格,还敢妄想与他天长地久?!他素来温顺,竟也会被你弄得神魂颠倒,真正是可笑之极!老身一眼 就能看出你心机不纯,可笑你不自量力,以为将九哥抓在手中便能遂意,又岂知纵然他贪爱你一时,却根本过不了我与官家的这两关!”
   潘太后越说越怒,钱桦在一旁抿唇窃笑。双澄跪在地上,周围虽一片静默,可她却觉得众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潘太后的詈骂仿佛剑刃刺在她心头,让她疼得没法呼吸。
   她 双手撑在冰凉的地上,强忍着悲伤道:“太后娘娘,我对九郎起初并没有特殊的情意,也根本谈不上什么引诱。后来慢慢熟悉,也曾共过患难,双澄虽然愚钝,可也 懂得九郎待我极好。直至在太清宫许下承诺,我在他面前都不曾说什么好听的话语,但请娘娘明鉴,双澄对九郎也是一片真心,绝没有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我…… 我知晓自己身份低微,从没奢望做什么妃子,只要能够与九郎在一起,就算只是闲暇时说说话,双澄也会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如果太后能加以成全,以后朝朝暮暮, 岁岁年年,双澄都会陪伴着九郎,不让他再有什么遗憾……”
   尽管双澄说至最后已经声音喑哑,可在潘太后听来却更觉虚假。“你这些说辞都是谁教的?难道是九郎?”她一扬嘴角,“我倒想问问,你又是怎么得到了九郎的乌木杖,还特意送到汴梁?若不是早就有所打算,怎会不辞千里找了过来?!”
   双澄心底一震,不由道:“是……在汴梁附近捡到了,因为看出不是寻常百姓家的物品,加之我本来就要来汴梁寻找父亲,便将乌木杖带进了皇城。”
   潘太后脸色一沉,有意作色道:“一派胡言,九郎分明说是在邢州丢失了杖子,为何两人所说不同?!你到底是如何认识的九郎,到现在还想欺瞒于我?!”
   她本是随意震慑双澄,岂料双澄想到丹参之事就已心虚,当即咬紧了牙关不再开口。潘太后心中更为疑惑,怒而起身来到她近前,盯着她看了半晌。
   在四周明烛的照耀下,双澄眉目清晰,却使得潘太后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但这种感觉很快被另一种揣测所冲淡。
   “当日九郎曾在邢州放走一名匪盗,说那人年少无知,为人利用,故此他网开一面未加追究。”潘太后死死盯着双澄,叱问道,“难不成他的杖子就是在追捕匪盗时丢失不见,而你正是那个被他放走之人,故此才支支吾吾不肯直说?!”
   “不,我不是……”双澄连声音也发颤,却不知怎样辩驳。钱桦大吃一惊:“太后所言极是!我早就看出她行踪诡异来历不明,说不定就是抢夺丹参的匪盗换了身份,故意借着机会接近九郎,再妄图扰乱宫闱!”
   周围宫娥们听了此言都吓得不轻,潘太后亦迅疾后退一步,拂袖道:“那还不赶快将她捆绑起来?!”
   钱桦连忙朝帘外呼喊,守在楼梯口的禁卫们听到之后立即奔来。双澄见禁卫朝她扑来,惊愕之下迅疾闪避,潘太后却以为她想以武力反抗,不由扶着坐榻颤声叫道:“速将她擒下,不得有误!”
   一时间禁卫们奋力想要擒住双澄,宫娥们则惊呼着将太后护在中间。正在此时,楼梯上脚步凌乱,守在帘外的内侍惊慌不已地叫道:“九殿下!”
   话音才落,已有人急急登上二楼。摇曳的灯影下,匆匆赶来的九郎虽还看似冷静,但握着杖子的右手微微发颤。
   而此时,禁卫们已趁机将双澄按倒在地。
   她被强扭着双臂,身子僵硬酸痛。其实这几个禁卫并不是她的对手,但面对着太后与刚刚赶到的九郎,双澄却也知道假若自己出手伤人,事态只会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嬢嬢!”九郎眼见双澄被擒,一下子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潘太后在宫娥的簇拥下回到坐榻前,慢慢抚着胸口,恨声道:“九哥,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子?!你瞒得我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九郎匍匐在地,急切道:“臣本想寻找良机再禀告嬢嬢,并非想要长久欺瞒!双澄若有礼数不敬之处,还请嬢嬢宽宥!”
   “如 果不是被我发现,你是根本不会告诉我了!”潘太后看着九郎的身影,想到自己将他视为珍宝,他现在却因为一个江湖女子而瞒她良久,不由得悲愤交加,“九哥, 九哥!老身念你年幼丧母又身患残疾,这才将你长留于宫中,始终不舍得让你单独开府。原想着在这诸多皇孙之中只数你最得我心意,可没想到你年纪一长便被女子 迷惑,说是要替我去太清宫祈福打醮,却原来是暗度陈仓带着她一路欢纵!神灵在上,你怎可如此肆意妄为,全然不顾体面!”
   九郎悲声道:“嬢嬢,臣敢以性命起誓,臣与双澄纵然同去了太清宫,但臣在那七天里尽心尽意地待在太极殿为嬢嬢进香祈福,完全没有应付马虎。嬢嬢若不信,可以唤栖云真人前来询问清楚!”
   “就算你跪在太极殿进香又怎样,你的心早就被她占满了!老身现在不再管什么祈福打醮,我且问你,这女子是不是当日在邢州抢夺丹参的飞贼?!”
   九郎自进来后便一直跪拜在地,此时才缓缓抬头:“嬢嬢,先前臣也说过,之所以放走她,一是因为她全然不知其中利害,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二是她后来亦戴罪立功,替臣找回了丹参……”
   潘太后打断了他的话,竖起双眉:“这样说来,她分明就是那个飞贼!你好生糊涂,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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