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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双澄,为何如此害怕?”
她的脚步停滞了下来,冯勉又道:“莫非你还不明白我到底是你什么人?还是正因为知晓了,所以才不敢再看我?”
双澄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她的心中已被无数念头占据,可千万言语纠结一起,竟不知应该如何说起。丁述见状,上前一步护住她,低声道:“双澄,他……就是傅家的二公子,也正是你的叔父……”
“你们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不是吗?!”一直沉默的双澄竟忽然嘶声怒喊,霍地回过了身子盯着冯勉,“从我下山起,你们就知道我会遇到九郎,在那之后,你处处为我着想,帮我和九郎牵线,也都是早有预谋的!”
冯 勉微蹙了蹙淡眉,“我之前也说过,本意是想让你接近端王。与九郎相比,他在朝中更有权势,也是以后能荣登帝位的竞争者之一。可惜当时端王另有事情,在九郎 赶往邢州的路上,我就在想着是否要通知你师傅改变计划不让你下山。不过……”他顿了顿,扬起唇角微笑道,“想到你幼时也曾见过九郎,我便又觉着这是天赐良 缘,不能就此破灭了他多年来的希望。”
双澄心头酸涩难忍,哑声道:“就连我小时候与九郎成为朋友,也是你们特意安排的?!”
丁述沉声道:“不是。我早年负过伤,当时旧伤复发,加上钱财快要用尽,便只能带着你去鹿邑太清宫附近住下,想着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也好将你再交付给二公子,免得你在外流离失所。谁想到,你误打误撞地进了太清宫,就此认识了九郎。”
冯 勉用满含慈爱的目光审度着双澄,幽幽叹道:“你在那儿和九哥偷偷地聊天玩乐,我次次都看在眼里。自从将襁褓中的你交给任兄后,那还是我第一次再见到你…… 烟烟,我从兄嫂那儿救下你的时候,你才那么小一点儿,哭得昏天黑地,叫人又怜又痛。我见你在太清宫跟九哥玩儿,不知有多高兴,不然的话,又怎会从不出现却 默许你常来常往?那时可并没有什么用意,只是想多看看你,才未曾惊破你与九哥的美梦。”
“那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她含着泪,向着冯勉颤声道。
“放 过?”冯勉扬起了眉,声音又细又长,带着不可思议的质疑。他脸上的微笑渐渐收起,转而目光寒彻,“怎能叫做放过?你本就是傅家的后代,他本就是官家的嫡 子,这是至死都无法更改的事实,你居然想要置身事外,做一个无心无义的自在人?你这般想法,叫九泉之下的傅家上下如何安生?他们一年年苦苦期盼着有人能为 他们报仇雪恨,可你——你身为傅家唯一的后代,却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非但临阵脱逃,更想要去给官家报信,好让我们的计划全数失败!”
他 迫近至双澄面前,紧盯着她,恨声道:“燕双澄,你只想与九郎双宿双飞,却忘了自己本是傅烟烟!你可知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若是将消息传递出去,我 们这一干人等全要被凌迟处死,到那时,你以为官家会特意饶过你?!非但你自身难保,就连九郎也会因为与你相恋而被问罪!这些道理凌香应该早就告诉过你千遍 万遍,可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非要护着官家?”
“我不是护着官家,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也是天理不容的事……也会让九郎背负更大的 罪名!”双澄狠狠抹去眼泪,忽地跪在了他面前,“如果想要为祖父和父亲昭雪冤情,我定当生死相随,只求不要跟着淮南王,更不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做那所谓报仇 的事情!祖父和父亲不是一生都为国尽忠吗?他们若是知晓了现在的局势,也肯定不会愿意我们走上谋朝篡位的路……”
“休要用这些道 理来压制我!”冯勉陡然咬紧了牙关,一把揪住双澄的衣襟,迫使她看着自己。“你可知道为了要替傅家死去的人报仇,我与你师傅也曾行刺过,可我们的一腔热血 只换来满身伤痛,险些死在了追捕之下!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会改名换姓进了大内做了内侍?!我原想着这样一来我迟早能找到机会下手,可后来我想明白了,就 算太后死了官家死了,皇位也会传给某个皇子,傅家的血海深仇永远报不了!而淮南王却不同,他与官家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只有他上位了,傅家的旧案才可能被 重新翻出,你到底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就不怕他只是利用我们,到时候就算成功了也会把我们一脚踢开,傅家的冤案根本不会再有人管!”双澄悲声喊着,猛地将他一推,自己则跌向后方草丛。
冯 勉狠狠地冲上前,再度抓住了她的手臂,厉声道:“利用也好!本就是互相有利才会走在一起!这些年我在宫中如何隐忍你不会知晓!为了傅家,我已经抛弃了一 切,可是你呢?!事到如今我们都已再无后路,你若是还要痴迷不悟,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九郎死在我们之前,你信是不信?”
她寒白了脸,瘫坐在草地中。
丁述慢慢走上前,俯身伸出手,想要拉起她来。双澄却木木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似已经丢失了灵魂。
冯勉瞥着丁述,缓缓道:“任兄,你之前放了双澄,我只当你是一时心软。如果你还没忘了我父亲与兄长当年是如何待你,如何明知你身为朝廷要犯,却还留你在身边加以重用,就好好地……替他们做这最后一件事。”
丁述仰天叹息,闭上眼睛,低声道:“我……心中有愧……”
“做了这件事,无论成败,都是死得其所。”冯勉的眼角又添上了笑意,眼神却还是微冷。“谁能心中无愧?我当年流连于花街柳巷,不仅未能光耀门楣,还使得父亲颜面无存。可当时年少轻狂的我却还不以为意,最后为了个烟花女子而跟全家反目……”
有 风自汴梁方向徐徐吹来,冯勉的神情变得哀伤。他站在风中,遥望渐渐亮起的云间,以及那高峻的城墙,飞展的旗帜,喟然道:“当时洒脱离家,还觉得从此天高地 阔任我翱翔,却不曾想到,那便是最后一次见到父母兄嫂与小妹……震怒的父亲,哭求的母亲与小妹,还有从旁相劝的兄嫂……那一张张脸容,我此生都不会遗忘。 可那时却觉得自己在家中备受压抑,还不如抛弃了傅家二公子的名号更为自由,还能与心上人厮守终生。”
说到此,他不由地冷哂一声, 眉间眼角尽是嘲讽。“离家后我也过了一段花前月下的日子,可等到自己钱财花尽,那原本信誓旦旦的女子转眼就跟着富商逃走。我流落异乡无颜回去,最终还是母 亲派人千辛万苦找到了我,说是父亲其实对我十分挂念,希望我能回去认个错,从此大家都不再提那往事。”
“我虽已落魄,却还是性子 执拗,不愿向父亲低头认错。仆人讪讪离去,我又想念母亲和兄妹,本想着找个机会偷偷回家,可是……就在仆人走后不久,傅家就陷入了灭顶之灾……”他痛苦地 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望着双澄,涩然道:“永生不能再与亲人见面,心中有万千悔恨亦无法当面诉说的痛苦,你又能体会多少?”
遥远的钟声又一次渺然回荡,一声声叩动双澄的心扉。
泪水自脸颊缓缓划过,她捂住双眼,悲伤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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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喷薄而出,汴梁城被渲染得如同辉煌画卷。
春风拂柳,长街青青。为太后祈福,为天下苍生祈福的队伍行过御街,百姓跪伏于杏黄围遮之后,高呼万岁。
尽管边境事态严重,可这皇家出城的仪仗却丝毫没有怠慢。华光四溢,金银耀目,铁骑高马整齐肃穆,护着官家的銮驾行向繁台。
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
柳色浓郁、莺飞燕舞的繁台,正展着雍容姿态等待着皇家的到来。
☆、第103章 图穷匕见力难持
?钟磬击响,萦萦沉沉。
官家着绛纱朝服,戴通天冠冕,自兴慈寺方向徐徐而来。香烛袅袅,薄烟在虚无间漫下馨芬,伴着一声声的钟磬,飘拂于澄蓝天色中。
淮南王自始至终都伴随在旁,申王信王等人亦随行其后,只是少了九郎一人。官家率着众人走下繁台,又回头问道:“边境那里的消息为何还未传来?”
淮南王上前答道:“想来是路上耽搁了一下,理应在今日黄昏前传来战况的。”
官家默不作声地颔首,申王与信王互相看了看,也不敢轻易开口,唯恐触怒了父亲。
微风袭来,湖光潋滟,垂岸杨柳依依,如情人的柔荑拂动水波。不远处的繁塔独自伫立天幕之下,高耸孤绝,留下淡淡影痕倒映清澈水中。这至刚至柔两相融汇,成了汴梁绝美一景。
日光渐高,众人已到繁塔之下,官家遥望塔顶悬下的铜铃,身边内侍轻声道:“祭天仪式正在准备,请陛下先上至三层静心休憩,稍后即可登上塔顶。”
官家颔首举步,六皇子信王亦想跟上,申王却抬臂相阻,“应是先让爹爹上到塔顶祭祀完毕,我们随后才可进塔。”
信王一怔:“那我们只能在此等候了?”
淮南王在旁微笑道:“塔内自有内侍侍奉爹爹,我等就在此静候,以免入塔之人过多,惊扰了神灵。”
他既这样说了,信王也不好再执意跟随,就只能与申王一同等在了繁塔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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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 塔六角九层,塔中每一块砖石上皆凿出凹圆型佛龛,龛中有佛像凸起,一砖一佛,姿态各异。官家在内侍的引导下由塔基南门而入,经由木梯登上三层,其间乃是点 燃着佛香的心室。室内青烟淡淡,四周砖壁间有各式佛像端坐其中,或是文殊骑狮,或是普贤驾象,亦有十二臂观音大士慈眉俯视,如同真身降世。
这心室内早有内侍带着数名僧人静静等候,官家一来到,即净手焚香。那数名僧人轻奏钟磬,吟诵经文,官家在诵经声中闭目静坐,以等待祭天时辰的到来。
渺渺荡荡的钟鼓之音在塔内回旋,过了许久,木梯上传来脚步阵阵,官家睁开双目一望,见是淮南王缓步上塔。
内侍挥手示意,僧人们方才停了诵经,悄悄退出了心室。淮南王站在门口,朝着官家一揖:“皇兄,时辰已到,该是登上塔顶之际了。”
官家起身走了几步,问道:“申王与信王还在底下等着?”
淮南王一边随行,一边答道:“正是,等皇兄祭天完毕后,臣再叫他们上来。”
官 家微微颔首,在内侍的陪同下登上木梯,这石塔越往上去越是狭窄,至第六层最高处,楼梯已只能容得单人进出。淮南王并未随行上到顶层,内侍将官家护送至第六 层高台处,随即退闪到了一边。顶层窗户尚未打开,光线略显昏暗,在中间设一高台,上面摆放着香炉供品等物,两旁有若干僧人垂首站立,却不是方才在下面吟诵 经文之人。
官家环顾四周,觉得塔内光线太过黯淡,便让那内侍将窗子打开。内侍却道:“陛下,外面起了风,此处位置高险,要是开窗只怕将香烛吹灭。”
说话间,又已躬身上前摆好蒲团,手持清香呈送至官家面前。
官家接过清香朝着供桌三揖到底,跪在蒲团上闭目祷告。两旁僧人口中念念有词,低沉的声音在密闭的塔顶嗡嗡萦绕,震得人心头激荡。
楼梯上又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
官家正虔心祷告,并未回身。直至有人轻轻地走上塔顶,站在了他的身后,他才微微侧过脸望了一眼。
那人谦恭和蔼地笑了笑,躬身道:“陛下。”
官家认得他,不由扬了扬眉,道:“冯勉?听说这塔内的香烛供品都是你带人布置,做得倒是不错。”
冯勉连连作揖,笑逐颜开:“多谢陛下夸赞,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倘若此次祭祀能感动上苍,使得太后病愈,天下安宁,奴婢就是做再多的事情也心甘情愿。”
官家很随意地点了点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此时两旁僧人的吟诵略微减轻,官家才欲起身,却听冯勉在身后道:“陛下以往在宫中政务缠身,如今难得有这清净时间,倒不如在繁塔之中再待一会儿……”
“朕祷告完毕就要回宫,不能在外多加逗留。”官家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他的近身内侍上前搀扶,官家转过身子,却听得楼梯上脚步轻轻,有人正在登上塔顶。
因为光线昏暗,他一时并未看清对方的面容,可见那人身形并不像淮南王,不由皱眉低声道:“什么人?”
四周无人回答,从那人身后却又慢慢走出另一人来。这人身形相对娇小,亦是沉默不语,一步一步地引着先前那人往塔顶走来。
官家忽觉气氛诡异,顿时朝着随行内侍呵斥道:“去将那两人拦住,来历不明者怎能进入繁塔?!”
那内侍连忙躬身应答,可才走出两步,却被冯勉闪身拦在了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