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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甄看着他的背影,继续道:“秋叶白如今不在江湖中,在朝、在京,羁绊皆有,也是您意料中的事,她有了顾忌,便只能步步为营,束在这朝野之中,若是您愿意,藏剑阁虽然隐匿江湖,但民与官斗,若是将整个江湖翻过来,她又能逃于何处,这么些年,您真让近了身的人也就她一个,老奴和喇嘛们细细查过,怕是她身上有了赤焰蛊的缘故,精气血脉都与您身上血脉契合的缘故。”
这也是为什么殿下厌恶任何女子靠近,但是拥抱着秋叶白却会觉得暖入心肺的缘故。
“血狱赤焰双头蛊,数百年方于火山口生得,火阳至体,雌雄一体,双头一雌,一雄,不生不灭,一旦寄入人体,只能以冰体至寒的寄主血精为食,因此却又必须为寄主养肉生魂,寄主百毒不侵,同时身体的修复速度亦快于常人双倍,若是双头分离,雌头入女体寄送,亦是您身体去毒修行的宝鼎,如今她已经是您的人了,您只要愿意,逼着她日日与您双修,五年之内,您身上尸毒及一切恶毒便可祛除干净。”
老甄笑着道:“当然,这也是秋叶白的造化,她是那么合适的宝鼎,能与您双修,她体内的赤焰蛊既能保她不被寻常之毒侵犯,又能修得内力更为精进,自然也是她的造化不是?”
赤焰蛊,若是雌头被斩落之后,入的是男子体内则会成为雄头,让男子活生生地被赤焰蛊火毒烧死,只有恰巧入的是女体,方能成为雄头的炉鼎。
百里初却忽然冷冷地道:“不。”
老甄有些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他挑眉道:“哦,什么不,老奴哪里说错了么,总归就是您不必去考虑秋叶白想什么,她不过是您一个工具罢了。”
面前的大美人却忽然蓦然回过头,眸光阴郁地盯着老甄,那一身的阴暗黑沉的寒气直逼得老甄浑身一寒,忍不住退了一步,几乎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看不清楚面前之人的模样,仿佛只余下铺天盖地的阴寒的黑气。
那些寒气下一刻就会幻化成无数利刃将他剖成无数快,却偏生他在那样的目光下竟然丝毫都动弹不得。
却不想百里初忽然转回了头,极轻,极轻地道:“小白,不是炉鼎,不是工具。”
老甄感觉那些煞气仿佛瞬间散去了许多,他方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是一手的冷汗,但是他还是继续颤着声道:“那是什么?”
百里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虚空之中飞扬的细碎雪花。
许久,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落下的轻薄雪花,忽然轻声道:“小白就是小白,是我的小白。”
老甄有些怔然地看着他被宫灯照着的轮廓精致无比的侧脸,幽黄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睫下,落下深浓的阴影,却又投下极柔和的光,让他面容上的神情看起来温柔得令人的动容。
仿佛他透明的指尖上那点白雪,是多么美丽多么珍贵的宝物。
老甄忽然想不起多少年没有看见过他那样的表情。
他缓缓地将那点雪拢在掌心,再次打开的时候,那点雪已经慢慢地融开来。
他闭上眼:“怎么才能让她乖乖地呆在我的手心里,却不融化,不消失。”
“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小白。”
第五十五章谋划
“殿下,掌中雪永远会融,指尖砂,握得越紧越容易流散,常言女儿如花,秋大人却非寻常女儿身,她身负秋家四女的诅咒,穷尽此生,只怕就是要证明,人定胜天,更不是能被谁握在掌心的雪、砂,您心中当比谁都明白。”
否则殿下怎么后来怎会采用如此软硬兼施,曲折迂回的手段去得到她的身子。
老甄走到他身边,也一齐看着黑暗昏沉天空里飘落的雪,轻叹了一声,复又道:“就算那个姑娘真的是花,只怕既非牡丹、更非幽兰,而是沙漠之中的荆棘花,高原之上的格桑,凌寒傲日,您要是真想让这样的姑娘心甘情愿常伴您左右,只两点,要么让您成为她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么走进她的心底,让她知您、怜您、爱你。”
“怜?”百里初闻言,微微颦起修眉。
老甄笑了笑:“您切不可小看这一怜字,所谓怜取眼前人,百炼钢化绕指柔,自古男儿对女子因怜生爱,不知多少,但是谁人又知女儿心更软。”
“这怜一字在女儿身上才是最好用的,她若是怜了谁,便必定心软,进一步甚至将此对方视为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秋大人看似多情,其实无情,是因为她终归是女子,光是怜不过是入了她的眼,不能比她强的人是没有法子让她敬,以及征服她那颗骄傲的心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他要殿下的过往说与秋叶白知道的缘故,殿下的性子骄傲无比,是绝对不会用过去的事情来博取任何人的同情的,何况那些往事还是他最憎恶的心魔。
而秋叶白这些年的经历和她所背负的诅咒,让她也同样骄傲和倔强,甚至内心深处憎恶着百里皇族,她要证明她自己绝不会输给命运,但是她同样具有女儿家的柔软,对于殿下凄凉的过往宿命,她必定会有共鸣和心软。
若是殿下和她没有任何交集,也许她知道了这种事情,也不过是感慨一番罢了,但是她的命运,甚至心中已经被殿下狠狠地盖个了戳,彼此生命的交集,让她绝对不可能视殿下为路人。
殿下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第一个征服她的男子,哪怕这种征服看起来有些卑鄙,殿下的好和坏,她都必须接受,因此只会视殿下为‘掠夺者’、‘侵略者’,是不会去正视她自己的心情,和殿下对她的好的。
“殿下,您需要一个渡口,将您的船撑进她的心中,其实老奴就算什么都没有说,您这些天也已经做得很好,只需要继续就好。”老甄笑眯眯地弯起眸子。
他的小祖宗一向都是极聪明的,否则又怎么可能在地宫里活下来,还走到今日,小祖宗虽然骄傲无比,但是天性里属于兽的敏锐狡诈,让他本能地采取了这种放软的态度,令目标猎物心中茫然,摸不准苗头,面前的的掠食者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不管是哀兵之姿也好,强硬之态也罢,终归抓到皮毛华丽的猎物,想吃上肉,就得不计手段。
成王败寇。
“或者,您要继续为她铺路?”老甄见百里初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边的阴云,却并没有说话,于是试探着看向他。
殿下让杜家多存在了那么些年,这回不想继续这么要死不活地吊着杜家,打算了结了他们的话,秋叶白是个很好的契机。
秋叶白这个姑娘,若是知道她背负的这个‘神妓’的命运最初的源头是杜家的话,想必不用主子说,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撬翻了杜家。
百里初沉默地看着自己掌心的雪,不置一词,许久之后,他静静地松了手,让掌心剩下的残雪伴掉落在雪地中,随后,他掏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后淡淡地道:“老甄,你知道的真不少,明儿去让内侍检检查一下是不是没有骟干净。”
说罢,他将手里的帕子直接一掷,就掷在老甄的怀里,随后拢手入袖,款步向下人房里而去。
一边伺候的两名鹤卫立刻伸手帮着自家主子打起了帘子。
老甄一会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知道什么了,跟没有骟干净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边的一白一脸古怪地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老甄,然后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我说甄公公,您当年在外头当主持的时候是不是给各位女施主解签,解到了闺房里去,多少女人拜倒在您的六根之下,才能这般了解女人心?”、
老甄摸了摸脸,得意地道:“不是咱家说,咱家当年那也是驰名一方的最美主持……啊……呸!”
他说了一半,才觉出一白的不对味了,立刻变了脸,没好气地抬手把手里的拂尘又朝一白的嘴里塞去,指着他鼻尖骂:“你小子才是个六根不净的混蛋小子,敢耍咱家,你是不是也想骟干净了,以便更好地常伴殿下左右,嗯?”
一白哪里想到老甄突然变脸,一下子又被塞了满嘴毛,但见老甄阴森森地凑过来说那可怕的字眼,阴柔的俊脸立刻变绿了,一边吐毛,一边赶紧道:“不,不劳您费心了!”
说罢,他赶紧一扭头,跟着自己主子钻进下人房,生怕老甄掏出一把骟刀子来,给他骟个六根清净。
“呸,都是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一个脸皮薄,一个胆子小,还不如咱家一个老太监。”老甄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看飘雪的黑暗天空,随后拍拍自己的拂尘,摇头晃脑地往外走。
嗯,这天气还是得喝上一壶拿小炉子热上的陈年雕花酒,才好呢。
……
秋叶白和宁春从五姨娘那里回来以后,她进房前,看了看下人房,便见幽黄迷离的烛火将一道修长的人影映在窗纸上,那剪影异常的优雅,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直到那烛光灭了,房里一片漆黑,她方才神色有些复杂地轻叹了一声,转身进了房。
不一会,主人房也熄了灯。
“殿下,秋大人已经熄了灯,想必睡了。”一白从门外进来,恭敬地禀报道。
黑暗的内室里,一点子幽幽的光慢慢地亮了起来,随着那夜明珠完整地露出来,室内也跟着亮了起来。
明珠柔亮的光芒照在临窗桌边的人脸上与身上,将他精致的面容,和身体修长线条勾勒得极为柔和,唯一双眸子却幽深得仿佛再明亮的光都无法照亮里面的迷暗。
他淡淡地道:“嗯,那把密折都取来罢。”
一白一听,就明白了,方才主子只怕是知道秋叶白站在门外看着他的房间发呆,想让她早点儿进屋歇着,才让自己熄了灯。
再瞅瞅那已经换上了华美锦被,重新收拾过的床,就知道自家主子还是不会去屈尊睡这儿的,今晚估摸着就是坐在凳子上批一夜的奏折了。
他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出去,吩咐人将密折都从外头搬进来。
……
这一夜,满天飞雪,雪是越下越大,掩了天地间万物,掩了一间小院子,也兴许还掩了两厢暗惆怅。
……*……*……*……*……*……*……
白雪却嫌春色晚,
故穿庭树作飞花》
两日大雪之后,原本还有点儿绿的庭院枝头,如今已经是一片白皑皑,挂了一溜细细的晶莹剔透冰棱。
“今天这小雪,倒像是大雪了,还真是让人担心今年的收成,也不知江南那边寒潮之灾如何了。”百里凌风站在亭子里看着冰天雪地,轻叹了一声。
一边撑着油纸伞的小太监嘀咕道:“八爷,您就别忧国忧民了,如今您好容易才放出来,腿脚好容易好些了,却又莫名其妙地撞上这一场刺杀摄国殿下的祸事,还是赶紧想法子把咱们摘出去才是。”
八爷也是运气不好,他身份敏感,如今才放出来,又撞上那一场刺杀,好命地在刺客雷火弹爆炸的瞬间跳进了湖里躲过一劫,又被摄国殿下的人以查案为名给软禁在秋家。
真是晦气,自从遇上那个秋提督,爷就开始倒霉,等这刺杀摄国殿下的嫌疑摘干净了,他一定要给爷烧柚子叶去晦气!
百里凌风微微颦眉:“小明子,百姓所能依靠的不过是这一国大厦庇佑,本殿已经身为人上人,自然要能给他们力所能及的庇佑,岂可因己身小失便只顾眼前?”
“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八殿下,您这话听着倒是有点越俎代庖,怎么,打算替圣上操心国事么?”一道悠悠声音响起。
小明子一听,转脸一看那修长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站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瞬间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没好气地怒瞪着那人:“秋提督,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殿下是一片好心!”
秋叶白披着白狐毛披风款步上了小亭子的台阶,没理会看着百里凌风微微一笑:“殿下,两日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百里凌风看着她,眸光闪过一丝幽光,勾起唇角:“是么,秋大人的气色才是正好,怎么,摄国殿下红颜在怀里,是你伺候得她不舒服,还是她伺候得你不舒服,竟让你有时间到这冰天雪地里来探望本殿这个落魄人?”
第五十六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殿下,您这话可有意思了,怎么听着酸味那么重。”秋叶白抖了抖自己披风上的雪,微微一笑。
百里凌风看着她,讥诮地轻嗤一声:“本宫只是很钦佩秋大人能周游在明光殿和永宁宫之间,哄得两头都服服帖帖,您这般能耐实在让本殿叹为观止。”
秋叶白看着他轻蔑的目光,心中顿时就明白了,百里初虽然令人封锁了他在她院子里住下的消息,但是这位可是亲眼看见百里初和她一起落水的,又见她对百里初的安危如此上心,自然是怀疑她‘以色侍人’,引诱了摄国殿下,甚至怀疑她‘伺候’了老佛爷才得来今日的地位罢?
秋叶白卡着百里凌风眼底的厌恶,她微微眯了下眼,忽然凑上去,单手搭在他肩头,低笑了一声:“殿下,您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