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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迎来的并非拯救,而是徒劳的挣扎与切实的死亡——亡灵可从来不会对懂得什么叫做心软。
于是爱德华的目光微微一转,心中的疑惑已经一目了然。
右边的角落里,黑暗,一柄划开了一个人的锈蚀长刀,和其下淋漓的内脏,组成了又一次重复的剧目,在他面前上演。
但入目的情况并不仅仅如此。
幸好混乱也让舞光术的照明变得更加凌乱,这些小鬼们看不到黑暗里的情景,否则他们肯定会直接崩溃——黑暗之中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几道门扉,一片片灰黄惨白的脑袋就从其中涌出来,数量起码超过了一百大关。
但这些杂兵其实都还不过是些小麻烦而已,在他们身后,四个巨大的影子正在蹒跚地站起,身体上那种阴寒的惨白颜色,告诉所有人他们仍是亡灵,只是已经并非是骷髅那么简单。
好吧,其实他们还是骷髅,只是缓慢地站起的身体,光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九尺,几乎抵上了天顶,冰冷的蓝色火光在空洞的眼眶之中熊熊燃烧,苍白的骨手抓着黑沉沉的巨剑,虽然锋刃上已经遍布着缺口和锈迹,然而长度和重量其实已经让他们足够成为必杀的武器。
猎人?法师学徒?心灵术士爱德华在这一刻不由得眉头大皱——大型骷髅可不只是在名称上多了个修饰,亡灵生物的进化,据说都与负能量息息相关,所以这些家伙无论是基础素质还是坚韧程度都远非一般亡灵可比,不但手持武器,而且身高臂长,足以弥补动作缓慢的缺点。
对于这些没有丝毫战斗经验的学徒们来说,这种遭遇根本就是一场屠杀的开始。
但这测验应该不会是让这帮倒霉孩子体验死亡。法师们虽然思维古怪,但也不至于如此恶趣味——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在前面放上什么麻烦,所以,还是要保留下几个炮灰……
“前面有道门……朝这边跑”
心中思忖的爱德华摇了摇头,朝那些哭号的小鬼们喊了一声,同时侧身让开两具骸骨从侧面劈过来的锈蚀刀刃;这些脆弱的亡灵对于他来说甚至算不上麻烦——脚下一扫,蹒跚的亡灵便自跌倒,然后两脚踏碎那脆弱的脑壳,爱德华已经来到包围最薄弱的那一面。
当然,这里也并不是十分安全。
一架大型骷髅伸展着身体,毫不犹豫地对着这个敢于闯到他面前的敌人一剑扫落,巨剑轰地一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响和无数纷乱的碎石,摄人心魄。
可亡灵简单的思维并不明白,它的对手不是那些脆弱的学徒,因此这种破绽太大的招数,根本就是在自爆其短——就在巨剑还没有从破碎的地面拔起前,那个人影已经一脚踏上了剑脊,凌空一跃,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长剑。
这平平平平无奇的武器随手一挥,划上了骷髅的颈椎,而灰白的钙质在利刃下嚓的一声断开,然后在它还在空中翻滚时,长剑已经圈转,利落的刺穿了骸骨眼眶之中,那一团幽蓝的跳跃火焰灵魂之火是低阶亡灵共同的缺点,随着那幽蓝在剑尖的翻搅之下噗地泯灭,巨大的骸骨也随之散做一堆破烂
“好身手”
克鲁洛德人无疑是混乱之中最为镇定的一群,死亡对于他们也并没有那么强的震慑,因此那个年轻人的声音立刻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而当七个人打散几个亡灵,冲向声音发起的方向,看到的便是那纷纷散落的巨型骷髅。
发出了赞叹的,是克鲁洛德人之中那个高大的女子,她面具之下的眼眸在那个平原人的身上停驻了一瞬,后又延伸到他手中的长剑——刚刚那一剑之快,之准,普通的战士恐怕也很难用得出来。而那柄剑能够一击削断骷髅粗如人腰的坚实骸骨,质地上也绝对称得上优秀。
更何况它还是从怀中抽出来的——难道这个看来并不起眼的学徒,竟然还拥有一个空间袋这样的高级物品?那么他的身份,看来绝对不是看上去的那样简单——豪商,或者至少是拥有大片领地的贵族……只有他们的人力与财力,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才,但一个这样的战士,似乎又没有什么必要跑到这里来?难道是追求传说之中的法武双修?
可是那不是传闻之中傲慢愚蠢废物,才会选择的道路么?
虽然并没有规定法师不能够精通剑术,但剑术想要提高到极致,同样需要的近乎无止境的锻炼与修行,更何况魔法知识如沧海一般烟波浩渺,不见尽头?贪婪的追求也是一种愚蠢的挥霍,毕竟人的生命有限,即使是绝世的天才,盲目的追求全知,最终也只会一事无成,在遗憾中白头。
踏过了凌乱骸骨的爱德华转头四顾,眉头紧锁。
现在他可没有时间去管别人对于他的看法,或者身份上的揣测。魔法师们的打算,才是现在最需要思索的问题。
周围的黑暗,喷涌的鲜血和此起彼伏的惨叫让人难以注意,但却无法瞒过爱德华的眼睛,这些学徒们接连不断的死法未免太过单调;被开膛破肚的,被斩首的,被几支长刀挑杀的,被简单斩杀的——几乎是每五六个便轮换一次,虽然这种斩杀的境况算得上逼真,然而当人数减少到了一半以上,他已经足够笃定,面前出现的情况恐怕是某种幻象。
实际上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提供给一群连法师资格也没有的毛头的试炼,貌似也不会出现太难的东西。
可是究竟是要考校他们的什么?
施法手段,施法强度,掌握的法术环位……这些胆怯的小家伙们所有自傲的资本,显然都不是法师们想要看的东西——那些都可以后天培养,只要不是天生白痴,训练又得法的话,花上几年的时间,便可训练出来。
但若只是想要看一场纯粹斯巴达形式的追与逃?又哪里用得着这样大费介事?
长长的走廊很快就到了尽头,幸运的是,两道大门似乎是钢铁铸造,拥有可以落下的门闩,而且足够坚厚;于是当最后几个哭爹喊娘的小鬼终于冲进了房间。关起的大门总算阻挡了那些可怕的骷髅,虽然那些武器敲打的声音还是令残留的十几个小鬼心惊胆战,但至少情况看起来已经不那么危急。
门后是一座幽暗非常的大厅,但魔法的光泽从天顶上洒下,又勉强能让人看清环境。
这里并不宽敞,似乎是刚才走廊的一个隔间,但还好也没有令人胆寒的怪物。空荡荡的,只有中央凸起了一座黑色石台——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看上去很像是船只中使用的扬帆的巨大绞盘,四周还各有一根木杆把手。
而沿着墙壁,还矗立着几十根支撑着天花的台柱。台柱的底端,原本被雕刻成为精致的人鱼,不,是鱼人粗壮狰狞的雕像——久远的年代已经腐蚀了它们,石块大部分已经破碎得不成模样、有些己经没有了手脚,身体上灰白的岩层上遍布着坑洼。只剩下头部勉强算是完好的,阔大的鱼嘴里参差不齐的伸出牙齿,向外鼓出的眼睛空洞的瞪着高出了几十尺的天花板。
一扇紧紧关闭的门扉就在视线的另外一头。
爱德华的目光转动了一圈,落在那些石刻玩意儿的肚皮上——那上面的坑洼组成了奇异的腐蚀痕迹,让他心中有些本能地感到什么危险……
但就在这时,几个克鲁洛德人已经开始进行了不妙的交流。
“门是封死的,应该是有机关。”
“那就是这个吧,转转看……”
“该死的别碰那个东西”爱德华不由得破口大骂。
但显然晚了。
那看似粗壮的绞盘实际上轻不受力,只是被轻轻一推就向前转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了两下,然后就是“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厅堂都晃动起来一道墙壁在众人来的那道铁门前猛地落下,带着烟尘重重的砸进地面,将来路完全封死
可这并不是脱险的前兆。
哗啦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潮湿的水汽在视野中弥漫,那些鱼人的雕像嘴里喷出了手臂粗细的水流
所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水流看上去并不湍急,可二十余座雕像一起喷涌让地面上瞬间便已经被水铺满然后逐渐荡漾着,很快就漫过了鞋底的高度。而当学徒们四面环顾,才发现这个破旧的房间中别说是窗子,竟然仿佛老鼠洞也没有一个。
“见鬼”
“快把他关上你这傻蛋”
就这样逐渐渗水的后果显然也非常明显,于是一阵混乱的叫嚷响起……却成了更糟糕的情况的源头
那绞盘似乎并不能够逆向移动,十几个人匆忙的推动也不会让它转动分毫,但就在人多手杂的胡乱鼓动之间,它竟然又向前转动了小半圈
于是轰地一声巨响,鱼人的嘴巴齐齐大张,涌出更加剧烈的激流水流变得足有人腿粗细而且飞扬在空中,旋转蔓延,暴雨一般的四处激射可怕的水压打在人体上,几乎让人站立不稳,就是在眨眼之间,空间之中的水位就上涨了将近一尺多厚
水很清澈,几乎没有任何的杂质,然而却并不能够改变一些事实——水面很快就没过了膝盖这样下去,这个封闭的空间之中很快就会变成所有人的水葬之所。
“混蛋你们这群白痴看你们干的好事”
“水中呼吸忍耐环境谁会这两个法术有卷轴也行……快点”
“不用担心只要水面上涨到合适的位置,我们就以从上面出去……”
纷乱之中,几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尖叫着提出了一些解决办法,不过他们的聪明很快便惊叫驱赶了个无影无踪。“蛇”
几尺长的黑影从喷涌着水柱之中翻卷,在水面之下攒动起来……爱德华心中一惊,借着周围微弱的光源,他注意到那些不过二指粗细的小东西身体上那一圈圈金属与黑色的环纹绚烂生光,正昭示着最为深沉的毒性特征
“别乱跑动得越快越容易被咬”他沉喝道。可惜依旧没有多少人听从他的建议——周围的已经被腐蚀坍塌的石刻成了所有人的避难所,学徒们争先恐后的向上攀爬,
“真他瞄的混蛋”
猎人不由得破口大骂,混在水中的蛇数量相当之多,被逃跑腿脚一卷,立刻就惊慌地胡乱蹿动而漫天飞扬的水花几乎让人无法视物,几个倒霉的家伙撞正大彩,被咬中的家伙只来得及尖叫几声,便就此倒在水中,抽搐不休。
但更加令人讨厌的,是爱德华自己的脚踝上也猛地一痛一麻
尽管猎人一剑就将那咬住自己的毒物挑到了一边,再随手撕下了一块罩袍将小腿扎紧,然后割开伤口,向外挤出血液,但这海蛇的毒液猛烈得超乎想象,火烧一般的疼痛之后,麻木便向上蔓延
“总而言之,先冷静下来。”
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心灵术士先轻轻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思维沉寂下来,进入到自我催眠的状态中——这虽然对于阻止毒液的蔓延没有丝毫的好处,但却可以让他忽视掉那种麻木,勉强凝聚起全身的力量……
在这一连串的纷乱之中,能够保持镇静的,也只有爱德华,与身旁那几个克鲁罗德人。
“用悬浮术到上面去,那里应该有出路”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忽然开口道。
于是所有人抬起头,注意到在那些鱼人雕像的上面,上面镶嵌着一圈狭窄的石头阳台。此刻虽已经被那喷涌的水雾掩盖,但应该是个可行的出路——于是三个克鲁洛德学徒毫不犹豫的伸手从怀中抽出了一张卷轴扯开,随着简短的诵读,各自带着一个同伴缓缓飘上了空中。
发话者本人也有一张,只是她冉冉上升之时,忽然向着爱德华伸出了手。“跟我上来”她低声道。
爱德华微微一怔。
如果是能力不错的施法者绘制的卷轴,那么浮空术的力量带上两个人倒也不算问题,问题是这种使用方式实际上并不大保险,尤其是在这水花四溅的环境之中。
而素昧平生的,她干嘛要带上自己?
他抬头盯着那青铜面具,在那眼窝空缺中看到一双湛蓝如湖水的眸子……对方的语音,虽然带着习惯于发号施令的骄傲,却与她的眼眸一样清澈——毫无杂质。不像是谎言。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
那双带着惊愕的眼睛逐渐升高,爱德华微微皱起眉头……慢慢的踱过不断上涨的水面,伸手抚上那绞盘的光滑木柄。
将目光投向绞盘之下,那些因为摩擦而变得斑驳的石砖,他的表情变得松弛了一些。
那些测试者在这里放上了一个这样的东西,显然不应该是个单纯的陷阱……如果是致死的灌水陷阱,那么转动一次直接打开就好了,在上面加上后续增加流量,又增加毒蛇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除非主持测验的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显然魔法学院不可能弄出一个疯子来进行测试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