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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捧着她的手就哭起来:“姑娘这是什么命,没过门前好好的,过了门就浑身是伤,姑娘若是有个好歹,奴婢也不活了……”
夏至没想到自己毫发无损,倒弄伤了姑娘,顿时又悔又痛,放声大哭。
卢氏真恨不能自己晕死过去,可偏偏晕不了,钟忆柳拿手指甲掐着她的人中呢,掐得她这个痛。
“好了,”她怒喝,喘着粗气:“大过年的,你们给谁号丧呢?”
一声下去,哭得更响了,春分还嚷着:“咱们这就回去,请丞相大人做主。既是金家容不得咱们,姑娘,不管你是当姑子还是做道士,奴婢都陪着你!”
阮玉心想,这事好,瞌睡终于来了枕头,连忙就要起身回去收拾。
卢氏就怕她们提阮洵,这婆媳之间,关起门来好说,若是闹腾得外面都知道了,还不让人笑话她?
“呦,春分姑娘,这是说什么混话呢?大过年的,说什么走啊出家啊,你也不怕伤到你们奶奶的福气!”姜氏嗔怪的盯了春分一眼。
春分也没打算闹腾,顶多就是吓唬吓唬卢氏,于是见好就收,在一旁抽噎。
阮玉希望落空,有点茫然。
姜氏依旧在一旁叨叨:“都快别哭了,正月里见了泪也不好。唉,这都什么事啊,本来是丫头们打架,咱们主子跟着裹什么乱?太太,不是我说,您就是好心,怕弟妹管不好自己的小院,可也太急了些。年轻人,就该慢慢锻炼。我刚来那会,不是也什么都不会?还是太太手把手的教我来着,怎么到了弟妹这,就没了耐心了?”
几句话,把卢氏摘了出去。
卢氏这会不用晕了,但是也没法顺着说话,就歪在钟忆柳身边哼哼。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也别哭了。有了错就要认,认了就完了,至于是打是罚,谁的丫头谁领回去。”
姜氏将夏至往阮玉身边一推,夏至看着阮玉包了帕子依旧渗血的手,又哭起来。
这工夫,大夫也到了,与之一同出现在福瑞堂的,是金玦淼。
相比于福瑞堂的混乱与人人糟糕的脸色,他显得很是齐整,简直是意气风发。
进了门,还带着笑,本欲请安,见状却是一怔:“这是……”
“请问谁要看病?”大夫见前面一个歪着的,对面一团哭着的,脑子有点懵。
“这边这边,”春分急忙抢上前:“我们姑娘受伤了!”
“弟妹受伤了?”金玦淼一惊,就要上前。
姜氏不动声色的把他隔开:“我说三弟,你怎么才回来?三弟妹的娘家很远吗?”
金玦淼笑了笑,唇角衔着惯有的春情,只不过这春情今天更灿烂了几分。
向前方微一施礼:“本打算昨晚上赶回来的,可是道韫不大舒服,就留了一夜……”
姜氏撇嘴,什么“留了一夜”?怕是……
瞧这小子今天的风骚样!
“所以我就让她回去歇着了,若道韫有什么不是之处,还请太太恕罪,若要怪,就怪儿子好了……”
现在任是什么事,跟阮玉的事比起来都不是事,卢氏心道,又哼了一声。
☆、096有心无心
金玦淼便紧张道:“太太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不妥的地方多着呢!
卢氏现在只觉浑身是病。
大夫给阮玉包扎完毕,又去给卢氏诊脉,钟忆柳跟姜氏都孝敬的围在旁边。
趁这档,金玦淼凑到阮玉跟前:“我是奉命来解救弟妹的……”
说着,还挤挤眼。
奉命?
奉谁的命?
金成举?
不对,看金玦淼这副不着调的模样应该不是。
金玦焱?
他有这么好心?
那边,卢氏已经下令让阮玉回去歇着了。
阮玉便由春分跟夏至扶着往外走。
金玦淼瞧着阮玉被抱得粽子似的右手,连连摇头:“四弟若是见了,怕是要心疼了……”
心疼?
阮玉只觉自己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该不是她失血过多产生幻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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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又受伤了?”
金玦焱听了千依的汇报,在屋里转了两圈,冲着阮玉的主屋拿手恶狠狠的点着:“她就没个让人省心的时候!”
再转了两圈,就要往外冲。
又收住脚步,有些犹豫的睇向千依,薄唇动了几动:“严重吗?”
千依不敢抬头看他,只盯着脚尖,嗫嚅道:“听立冬说,是帮夏至挡了一剪子,扎到了这……”
千依比划着右掌内侧靠小指的地方:“就算留疤,也看不见……”
“你……”
金玦焱对千依的轻描淡写很不满意,可是他凭什么不满意?他难道希望阮玉重伤不治?
再转了两圈,终于挥挥手:“出去!”
千依如获大赦的溜了。
金玦焱终于转得自己都头晕了,才坐到椅子上。
他现在心思一片混乱,有心去瞧瞧,可是以什么理由?到那说什么?
他们现在不吵了,可是这种冷漠比吵架还难受,尤其是一想起她对他纳妾的无动于衷甚至乐见其成,他就恨得牙根发痒。
是的,当初分院的时候她就说过,他们今后“两不相干”,她又凭什么管他?
而他又凭什么生气?
是的,他最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心烦意乱,为什么经常左也不是右也不好,他一向是个潇洒的人,一向是个凡事不萦于心的人,怎么一碰到跟阮玉有关的事就想发狂?就想抓住她大吵一顿?
可是他又害怕她的冷漠,是打骨子里的害怕,他害怕他的发作只换得她淡淡一笑,而那笑意,也未达眼底。
他忽然将桌面的笔墨纸砚统统扫落在地。
在乒乒乓乓的乱响中,他抱住了头,死命的揪扯着头发。
痛,也未能让心底畅快。
他闭着眼,不断的问自己,金玦焱,你是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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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小筑内,阮玉捧着粽子手,却不是愁眉苦脸,而是一个劲的催促春分安排“老鼠娶亲”。
她自是不好说自己不知这个民俗,于是只让春分安排。
春分苦着脸,心道,这屋里哪有老鼠啊?
却不敢多话,怕姑娘突发奇想跑到厨房或仓房去,于是在角落里象征性的撒上一些米盐、糕点做“米妆”,意味着要与老鼠打好交道,以求今年的鼠害少一些。
阮玉则悄悄溜下地,在米妆上又添了块大大的桂花糕。
“姑娘,为了不打扰老鼠娶亲的好事,今天可得早点睡。”
阮玉很听话,乖乖的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春分便无奈的摇摇头,睇向那块大个的桂花糕。
其实说穿了,姑娘也不过是个孩子。
她轻轻为阮玉掖好被角,放下了镂空刺绣银线花锦帐,方吹熄了案头的蜡烛,然后走到门口,擎了搁在花梨木小几上的烛台出去,又缓缓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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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居内,金玦焱眼看着斜对过的雕花长窗黑了下来。
手自臧蓝金丝的窗帘移开,缝隙立即合拢。
他默立片刻,忽然开口:“璧儿……”
璧儿肿着脸的在门口出现了。
她有些恹恹的,因为若不是钟忆柳多事,若不是姜氏阻拦,她现在已经抬了姨娘了,说不准……
一想到这,她就想哭。
可是现在四爷忽然叫她了,这是不是说……
她几乎是欣喜的进了门,却听四爷道:“去拿点米和盐,还有糕点……”
四爷晚上从来不用点心的,而且米和盐,做什么?
不觉想起白天时提的“老鼠娶亲”……
四爷竟然愿意看“老鼠娶亲”也不愿意跟她……
当即红了眼圈,跺跺脚,跑出去。
金玦焱开始后悔。
璧儿还伤着,他怎么给忘了,还支使她干这干那。
立即喊:“百顺,百顺……”
百顺揉着眼睛,腰带也没扎好的站在门口:“爷……”
待听了金玦焱的吩咐,顿时睁大眼:“爷要看‘老鼠娶亲’?好啊好啊,还是小时候跟爷玩过呢,这几年爷都没玩了。我这就去拿,稍后跟爷一起等!”
“要什么一起?要玩自己准备去!”金玦焱呵斥,待百顺撅着嘴转了身,又道:“这几日别睡这么早,璧儿受伤了,你就在爷跟前伺候着!”
想了想:“回去排个班,以后也就你们几个小子在爷跟前伺候。璧儿大了,别弄得不清不白的,传出什么话来,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百顺想说,其实璧儿就想嫁给爷,而且太太的意思也很明显,璧儿就是用来通房的。
可是主子发了话,他也不敢反驳,就闷闷的应了,跑出去。
屋里忽然又静下来。
他转了两圈,再次来到窗前,轻轻将臧蓝金丝的窗帘挑了道缝……
雕花长窗依旧黑着。
今天睡得倒早!
他哼了一声。
也不知看到老鼠娶亲没有……
这般想着,唇角便不觉勾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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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本是聚精会神的准备看“老鼠娶亲”,还想象成动画片的样子,可是屋子实在太静了,唯一的动静就是铜漏声声,她等着等着,竟是睡着了,待到春分唤她起床,她第一件事就是往墙角看去……
米盐都在,大大的桂花糕也在……
她便有些懊丧。
这时外边传来欢叫,说是金玦焱看到“老鼠娶亲”了,就在后半夜,那叫一热闹。
他们叫得太响,阮玉就是想不听都不成。
立冬耐不住……她昨儿个也摆了一堆东西,连最爱的蜜姜鼓都牺牲了,可是也耐不住困,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如今听得心痒痒的,就跟阮玉告假:“奴婢出去打听打听,看他们都瞧见了什么,回来跟姑娘学……”
也不等阮玉答应,就蹿了出去。
春分埋怨:“姑娘,你最近也太纵着她,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天天这样里出外进,还跟一群小子闹得欢实,莫要被人说出闲话来。”
在春分眼中,她们四人里最麻烦的就是立冬,偏偏立冬这两个月混了个好人缘,金家上下都很喜欢她,这倒也怪了。好在立冬没什么心眼,否则就是她的大敌。
不过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谁知道别人都安着什么心?就像昨儿个,卢氏想着法的往姑娘身上栽赃,而立冬最是闲不住,没准人家就摆了个套等着她钻呢。
不管怎样,她是不希望立冬出事,因为这小丫头,可是有大用处。
阮玉却不以为然,或者说是心不在焉,霜降给她打扮的时候,眼神也不停的往窗外瞟。
看起来真是热闹,百顺被她这院的丫头婆子再加个立冬团团围住,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不禁让她怀疑,老鼠在昨夜真的成了精?
偏偏又来一句:“我说得不好,四爷可是瞧得真真的,若要问,就去问四爷!”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百顺好像特意往这边望了一下。
她垂了眸,任霜降把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压到迎春髻上。
起身时,立冬已经蹦蹦跳跳的回来了。
眉毛上还带着白霜,进屋就开始眉飞色舞。
阮玉不禁要佩服这小丫头的口才跟记忆力,竟是与百顺讲得一般无二。
不,还有发挥!
立冬越讲越起劲,待到见阮玉套了杏色如意镶边的斜襟长袄时方眨巴眨巴眼:“奶奶这是要上哪去?”
春分白了她一眼:“哪个像你,一大早的就出去瞧热闹,咱们这是要服侍奶奶去给太太‘请安’!”
“请安”二字说得极不情愿,顺又翻了一记白眼。
“请安?”立冬瞧瞧阮玉:“四爷不是说不用早起请安了吗?”
嗯?
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立冬有些结巴:“四、四爷说,奶奶受了伤,就在屋里歇着,他,他会跟老爷太太告罪……”
见人都瞪着她,神色不善,她咽了口吐沫:“奴婢没说吗?”
春分已经竖起眉毛。
立冬耷拉着肩,哭丧着脸:“奴婢记得进门就说了……”
“你这小蹄子,该记的事不记,不该记的事倒记得牢,看我不掐你!”春分追打出去。
☆、097关心则乱
霜降吐了口气,白忙活半天了。
又瞧了瞧阮玉:“奶奶,既是已经打扮停当,不如……”
阮玉看着窗外的立冬在春分的“追杀”下躲躲闪闪,坐回到椅子上,卸下那支沉重的步摇:“既是有人愿意担着,咱就歇上一歇!”
霜降也不坚持,开始为她卸妆,换上家常的珍珠粉色素绒绣花小袄,并翡翠撒花洋绉裙,将头发绾了堕马髻,斜插一支玳瑁比目双鱼簪。
霜降见她一个劲瞧窗外的热闹,不由笑道:“最近春分姐姐好像不似以前那般总爱板着脸训人了……”
“那你是觉得她以前的样子好还是现在的样子好?”
霜降迟疑片刻,不动声色的觑了眼她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