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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觉得她以前的样子好还是现在的样子好?”
霜降迟疑片刻,不动声色的觑了眼她的脸色,声音照旧平稳:“都好。”
这倒好,怎么说都不得罪人。
霜降八成是她身边最沉稳的人了。
阮玉又瞧了会热闹,微偏了头:“夏至怎么样了?”
霜降垂着眸,拿玛瑙梳子轻拢她已经光溜的鬓角,语气轻轻:“歇着呢。”
顿了顿:“胳膊伤得厉害,那日又没让咱们瞧见,也就没给她找大夫。昨儿晚上我瞅了眼,肿得老高,都化脓了。”
阮玉的眉心紧了紧:“那还不赶紧请大夫?”
“今儿初四,灶王爷要查户口的,轻易不能离家……”
阮玉已经回过头来。
霜降眼皮一抖:“稍后待暖和点,奴婢就遣人去。”
阮玉不置可否,但见外面闹得更厉害了,不由笑了笑:“丁嬷嬷不知在想什么,都吵成这样了,也不说管一管。”
霜降这回笑了:“初一那天奶奶不是也见了?供了佛龛,带着落桂、佳宁修行呢。”
阮玉思及那日情景,亦忍不住笑:“难道落桂跟佳宁不说婆家了?”
霜降来了调皮劲:“奶奶想把她们说给谁?”
“霜降想我把你说给谁?”转了头,眸子斜挑着看她,唇角衔一丝促狭:“好像过了年,霜降就十七了。你可别说要伺候我一辈子……”
“奶奶……”一向沉稳的霜降终于破了功,跺一跺脚,扭身就跑出去。
阮玉支起身子往外看,却见她寻了百顺,只说了一句,百顺就连连点头,一溜烟的出去了。
阮玉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个早上很美好。
如花迈着猫步走进来,蹲下,歪头,冷冷的看她。
她的心情就不美好了。
可也没一会,金宝娇就哭着跑进来,后面跟着金宝婵,也是哇哇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呢。
春分跟在后面进了门,心里气得不行。
这大正月的,东家不走西家不去的偏跑这边添晦气,什么意思?李氏嘱咐的?
“怎么了?”
金宝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春分问了也不答,非要阮玉开口才说话。
原来昨儿个金玦淼回来,给三房的孩子们带了礼物,今天被金宝娇瞧见了,红眼病就犯了。
“是姗姐儿让你瞧的?”阮玉皱起眉。
上回她给金宝姗做的抱枕,金宝姗为了验证上面的绣工能否被人接受就找了金宝娇做实验,结果金宝娇便是一通闹。
金宝娇摇摇头,抽噎着:“是我去她的房里,看到的……”
阮玉明白了,依金宝娇的心思,定是猜到金玦淼给孩子们带回了好玩意,不瞧心痒痒,瞧了又嫉恨,这不是典型的没事找事吗?
“我要告诉我娘,他们都欺负我……”
这算不上欺负吧?这孩子,将来长大怕是比李氏还要难缠。
再说,偏偏找她来说算怎么回事?莫非……
她立即对屋里这些金贵的物件紧张起来。
“呃,三爷给姗姐儿买了什么?”
“泥人……”
“什么?”
金宝娇抽了抽鼻子,大声道:“泥人!”
阮玉怔了怔,忽然笑了:“我还当是什么呢,不就是泥人嘛,咱自己动手做!”
“四婶会做泥人?”金宝娇立即睁大眼。
“那当然!”
想当初,若不是考虑美术系不大好找工作,不出国镀层金跟没毕业一样,她也不会努力去考会计师。
阮玉立即下地,招呼春分:“去,叫几个小丫头挖点土。找土质细腻的,别掺沙子或石头,给我弄一面盆过来!”
春分不知这是要干什么,但见她兴致勃勃,连忙叫人去弄。
金宝娇则追上来摇她的袖子:“姗姐儿的泥人不是黑乎乎的,是有颜色的……”
阮玉已经迫不及待的要重操旧业了,闻言快速答道:“稍后把胭脂水粉都给它抹上……”
想了想:“如果有颜料更好!”
“颜料?”
金宝娇跟金宝婵眨眨眼,立即蹦了个高:“四婶,你等着!”
俩人飞也似的跑了。
不多时,又捧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过来,金宝婵简直是满怀抱着,丝毫不顾水红色的锦缎小袄蹭得花花绿绿。
“这是哪来的?”
俩人也不答,只冲阮玉眨眼:“四婶尽管用便是!”
这工夫,两个粗使丫头抬着一大盆土进来了。
阮玉就要上手,春分急忙拦住:“姑娘,你是要做什么?你的手还没好呢?”
然后警告的扫视金宝娇跟金宝婵。
阮玉知道春分认起真来谁也说不动,是典型的金牛座,可是她又实在手痒。
“这样,我来说,你们来做!”
于是两个粗使丫头被留了下来,将土倒在地上,加水和泥,又打了几个鸡蛋清进去,一通搅拌,然后像揉面似的揉好,再猛劲往地上摔。
泥团砸在厅中的白石地上,咣咣作响,震得屋子地动山摇。
声音又传出老远,烈焰居内,有人皱起眉……这是干什么呢?
也没人回答他,他的小厮正让人家支使得团团乱转呢。
百顺被霜降支使出去找大夫了,其余的人则里出外进,一会找板子,一会又要什么铜丝。
他的眉不禁越皱越紧,不是因为他的人被人家使唤了,而是……到底做什么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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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觉得金玦焱的手下在她的丫鬟们的指引下做事效率至少提高了一倍,值得发扬。
她拿铜丝弯了个“骨架”……见她动手,春分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她只作不见。
把铜丝固定在木板上,有心想捏个人头像,又怕孩子们接受不了,到时吓着就麻烦了,于是睇向金宝娇:“想要个什么?”
金宝娇差点说出个“嫦娥”,又一想,怎么也得弄个比金宝姗的泥人更强的,于是就开始绞脑汁,又有些不信任阮玉:“四婶,你能捏好吗?别是……”
别是拿泥馒头泥元宵的糊弄她,她这可是要拿出去压倒金宝姗的。
阮玉赏她一记白眼:“立冬,把如花抱过来!”
立冬抱过如花,安置在地上:“如花乖,一会给你吃骨头。”
如花拿小眼角斜睨着阮玉,趾高气扬的仿佛是个公主,又不耐烦的要走开。
“如花……”
阮玉笑眯眯的,凑到如花耳边低语一句。
谁也不知道阮玉说了什么,但见如花身子一哆嗦,猛一回头,口里呜呜着,尖尖的牙也露了出来。
“姑娘小心!”
春分就要上前护主,却见如花愤愤在地上蜷了个团,闭上眼睛,还拿尾巴把脸挡住了。
阮玉也不管它,只往铜丝攒的“骨架”上添泥。
先是一团,然后削削减减,有的地方再添一块。
阮玉手使一枚簪挺扁如刀片的鎏金铜簪,尤觉不趁手,很怀念前世的雕塑刀,可是落在众人眼中,已是灵巧如飞了。
她们只看到铜簪光芒闪闪,就好像蝴蝶穿梭。刮、削、贴、挑、压、抹,动作敏捷,姿态曼妙,让人只顾着看那双手,都忘了留心手下泥巴的变化。
不多时,一只蜷成一团的小泥狗诞生了。
不待金宝婵惊叫出声,阮玉就拿了梳头的玛瑙梳子,只在泥狗身上刮了几刮,毛发顿现,栩栩如生。
最高兴的要数立冬了,一把夺过泥狗,不顾金宝婵瘪了嘴,就要大哭,只拍着如花:“如花,你有小弟弟了!”
如花懒洋洋的欠开眼皮,似是被眼前活灵活现的“同类”吓了一跳,立即弹了起来。
金宝婵也顾不得哭了,咯咯大笑。
“四婶,四婶……”金宝娇已经激动得两眼放光。
若是把这个拿出去,定是能吸引一大片目光,还不气死金宝姗?
她摇着阮玉的袖子,小心不碰到阮玉手上的泥,笑得谄媚:“四婶的泥狗比姗姐儿的嫦娥好……”
这点阮玉是不否认的。
虽然她没有见过那个“嫦娥”,但是清楚现代与古代制作手法的区别。古代讲究的是神,而现代的雕塑则承袭了西方的精髓,注重的是形神兼备,自是不一样。
以前她也并不很有把握,可是她留心过相府跟金家悬挂的祖先像与画作,心里就有底了。
“想好做什么了吗?”阮玉询问,又不忘嘱咐捧着泥狗跑出门生怕人抢似的立冬:“稍后再上色,别忘了放在阴凉的地方,时不时的掸点温水……”
省得开裂太早。
于是烈焰居某人桌上的墨被千依谄笑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借了出去。
她到底在做什么?
某人要拍桌。
“四爷,大奶奶说今儿都不出门,要凑人打麻雀,一房出一人,请四爷……”
“不去!”
他怒喝,拳头终于砸到了桌上。
☆、098不妨直说
清风小筑内,阮玉已经开始给金宝娇姐妹捏十二生肖了。
她捏得小小的,便不用木板跟铜丝,正好可以放在手里把玩。而且还把造型弄得特别卡通,逗得俩人瞧了哪个都觉可爱,争得不可开交。
阮玉捏了一会,忽然起了促狭之心。
她抓了团泥巴,三捏两捏的就成了人形,只不过……
“四婶,这是人吧?”
“你说是就是。”
“可怎么是跪着的?”
“因为犯了错误!”
“什么错误?”
“十恶不赦的大罪!”
很快,一只半尺高的跪地泥人诞生了。
身子微倾,双手向天,表情痛苦,仿佛呼救。
然后,一只挨打的泥人也应运而生,两边各站一个威猛“大汉”,手持狼牙棒,于是那屁股就肿得格外夸张。
金宝婵就捂着嘴笑。
接下来则比较血腥,因为有个泥人开始被五马分尸。
一只胳膊已经被拉变了形,虚虚的连在身上,大张着嘴,眼睛瞪得几乎脱窗。
金宝婵的脸有点发白,金宝娇则继续兴致勃勃。
春分瞅了瞅泥人脸上突出的眉毛,再瞅瞅阮玉一眼,脸色复杂。
阮玉还有个绝的,不过少儿在前,有些不宜。
她想了想,给那跪着的加了个“托盘”顶脑袋上,又让霜降去厨房讨了碗芝麻,撒了些,再覆了层土,喷点水。
也不大肯定能不能发芽。
剩下的时间则是给作品上色。
两个小家伙活跃起来,你画我一下,我给你一道,一会就成了花猫,阮玉也没好到哪去。
只是画在脸上立竿见影的颜料放到泥人身上不大见成效,令阮玉颇为失望。
日薄西山的时候,金宝娇跟金宝婵让丫鬟小心托着烘得半干的泥人走出了清风小筑。
然而刚出院门,就遇上了“散步”归来的金玦焱。
小姐俩本是兴致勃勃,可一看到他,金宝娇就往后缩了缩,偏偏四叔还就叫了她:“娇姐儿……”
四叔在笑,笑容很可怕。
她嗫嚅着:“我爹跟我娘就要回来了……”
“回来好啊,我正等着跟你爹喝酒呢,今年也没把他灌桌子底下去,总觉得缺点什么。”
金宝娇想表示愤怒,可是不敢。
金玦焱似乎兴致很好,一副不想为难她的样子,却不知为何,视线落在了蒙着红绸的托盘上。
红绸下点点起伏,星罗棋布,很不规则,倒更引人好奇。
于是金玦焱就要掀那绸子……
“是四婶给我的!”
金宝娇突然勇敢起来,声音还特别大。她记得,上回金宝妍的毽子只被四叔“瞧”了一眼,就没了。
岂料这一举动令金玦焱格外愤怒。
阮玉怎么了?她比我厉害吗?你竟敢用她来压我?不知道她再怎么强悍也是我的……嗯?
金宝婵见金玦焱突然瞪起眼睛,顿时“哇” 的哭起来,声音格外尖利,搞得院里的人都往外瞅。
一大两小。大的嚣张跋扈,小的凄惨哀嚎,两个丫鬟立在旁边,战战兢兢。
其中一个抖了一句:“四爷,姐儿们还小,您就……”
怎么,是想说我以大欺小吗?
我做什么了?谁又看到什么了?
金玦焱怒目,所有人都把视线缩了回去。
他愈发觉得憋闷。
一甩袖子,金宝娇急忙牵着金宝婵溜了。
唯他一人立在原地,欲显恶霸精神。
斗鸡一样的回到烈焰居。
璧儿上了盏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抑郁了一天,而出去转了一圈情况怎么倒更糟了?
“璧儿,看看匣子里,还有多少银子?”
璧儿发现,但凡四爷问到匣子里的钱,都是为了给霸占主屋的人送去。
主子一个月也不过百两的花销,铺子里固定拨到四房的分成是一百两,太太暗地里接济二三百两,所以也就五百两上下。
这个月稍多,因为过年,各房都是要打赏的。
可是自打四爷得了那块虎皮,银子基本就接济给隔壁了,四爷那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