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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绝,他便给了她一把剑,意思再明显不过。 拜月殿内,姜王后一身素缟、不施粉黛,竟比两年前苍老许多,两鬓已经隐隐霜白。 上一次见她,保养得宜、美艳无双,而这一次……看样子,她是真得生病了。红颜迟暮,惹得微浓微微叹息。 姜王后见了微浓,第一句却是开口笑赞:“岁月真是优待你,一直都是二十岁的模样。”言罢她抚摸上自己的脸颊,面露哀伤。 没有女人不爱惜自己的容颜,美丽的女子更甚。也许对姜王后来说,面对这般憔悴的自己,要比死更难受。微浓深知这个道理,更知岁月之残忍。 “王后娘娘谬赞了,”微浓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不想让她继续沉浸再残忍之中。 姜王后左手轻摆,带起飘舞的白色衣袖:“我都快要死了,你还来做什么?” “您这是心病,见到云辰自然就会痊愈。” “哦?所以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姜王后面露讽刺:“还是你有话让我带给云辰?” “都不是,”微浓面容沉静,“我来告诉您一声,那四十九卷藏书,有四十二卷被我带走了。” “你给了聂星痕?” “嗯。” 姜王后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懒懒笑道:“那你还敢只身进来见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言毕她右腕稍作翻转,袖中已露出一支纯金袖箭,在她五指之间流溢金彩。
第264章:蚀心之痛31000推荐票加更
微浓右手持剑静静而立,没有回话。 姜王后也坐在凤座上没动,人却仰面大笑起来:“我虽然病了,但杀你的能力还是有的。” 微浓依旧站着没动,也没喊人。 姜王后左手支颐,右手把玩着袖箭,有气无力地再笑:“你是笃定我不会杀你?” “我不确定。”微浓坦诚地道:“但若死在姜王宫,我也算死得其所。” “什么才是‘死得其所’呢?”姜王后似有好奇。 “至少做了些对燕国有利的事,能让燕军再无顾忌地攻进来。”微浓淡定续道:“说来惭愧,我身为一个燕国人,却执着于楚王室这么多年,最终换得徒劳一场。今日若能以死谢罪,亦算于心所安了。” 姜王后闻言,竟然沉默了一瞬。 微浓也不顾她在想些什么,径直说道;“比起现在,其实我更喜欢四国各自为政,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四国为何要战,天下为何要统一。” “那你如今想明白了?”姜王后口中问着,也慢慢收回了手中袖箭。 “没有,我还是不明白,”微浓直起脖颈,背脊挺得笔直,“但我想通了另一件事——既然无力阻止乱世,那就尽力促成统一!” “你想做女皇帝?”姜王后觉得好笑,又觉得惊讶。 “不,”微浓毫无怯懦地盯着她,“我只想保护我在意的人。但目前我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必须逼着自己走下去。” 姜王后点了点头:“是啊!当你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上,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想保护谁就保护谁,想制衡谁就制衡谁,你想替谁复国就复国,想杀人就杀人。这就是权力!天下分分合合,全是因为权力的驱使!” “看来你还不曾真正尝过权力的滋味。”微浓已经看得通透。 姜王后没否认:“我一直在受制于人,受制于感情。” “是你要得太多。”微浓望向姜王后不再平静的面容,犀利地戳破:“你早就不是楚王室的人了,若不是你存有私心,姜国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姜王后闻言一愣,随即大笑:“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私心太重!我想重振楚国,想堂堂正正回去!” 微浓再次叹息:“身为姜国的王后,应在其位而谋其政,可惜你走岔了路,用偏了心。” 这事实显而易见,可要说破却又太伤人心,何况骄傲如楚瑶,更不能容忍这种指责。她几乎就要发怒了:“你凭什么指责我?你自己做到了吗?” “没有,但我只对我自己负责,我做的错事,我自己可以承担。”微浓抬手指了指这座拜月殿:“而你做错了事,却要整个姜国替你承担,你没有回头路。” “但愿你做王后之时,还能这么想。”姜王后抬起那双保养精致的手,望着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又笑:“你特意来找我,就是来教训我的失败?” “前面是为公,后面才是私事。”微浓垂眸:“我在藏书之地找到两张羊皮卷,后来被琉璃偷走了。那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姜王后切切地笑,“绝不!” “所以云辰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那两张羊皮卷?那些藏书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微浓直白相问。 “是啊,”姜王后点头,“我知道琉璃已经得手了。” “值得吗?为了两张羊皮卷,琉璃委身于人,甚至杀了朱向!她也许会死!”微浓冷硬地道:“我从没想过要侵占你们的东西。云辰想找什么,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根本不必派人暗中偷摸,白白害了几条人命。” “他们都是楚国的死士,甘愿为了复国而牺牲。”姜王后目露几分尊重之色:“你不会明白这种感受。” “我的确不明白,还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你们若想复国,难道不该珍惜仅剩的臣民?为何还要让他们去送死?如果复国是让更多人流血,国复了,人却死完了,这还有什么意义。” 微浓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铿锵有力:“陈功、余尚清、琉璃……你们在利用臣民的愚忠,来满足你们的私欲!这根本不是为了复国,而是你们想恢复王室身份,想挽回失去的尊严和手中的权力。” “你懂什么?”面对微浓掷地有声的斥责,姜王后立即从座椅上起身,厉声指责:“你是燕人!是我们亡国的侩子手!你没有资格置评!” “我是燕人又怎样?难道就不能过问楚国的事了?你一个楚人,不照样做了姜国的王后?”微浓冷声反驳:“如果今天,你是因为姜国而落难,是为了姜人的地位、自由而战,我会由衷敬佩你!但你身为姜国王后,却一心想要光复楚国,滥用你手中的权力,愧对姜人的忠心,你只会让我唾弃!” 丹墀上的姜王后脸色铁青,竟无力反驳。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微浓又缓缓阖上双眸,“你们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被复仇所扭曲的怪物……我仰慕的楚璃早就死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番话!若不是你,楚国怎么会灭!”姜王后终于失控起来,对着微浓开始大叫:“这世上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唯独你没有!没有!” “你们明明都知道,我也是燕楚之战的受害者,但你们还是把罪责强加到我头上。因为你们弱小胆怯,没有能力和燕国抗衡,就想让我来背这个千古骂名?”微浓平静地道:“从前我的确很愧疚……但我现在不会了,我问心无愧。” 姜王后冷笑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你们如此看得起我,我也不能再让你们失望了。”微浓深吸一口气:“十二卷国策我不会要的,聂星痕也不会,我们会还给他。” “我们?”姜王后重重咬下这两个字,目露讽刺之色。 “是的!我们!我们燕国!”微浓目光澄然,铿锵说道:“燕楚有别,他非要与我撇清干系,那就请你转告他——下次再见,只有家国之别,再无私人恩怨!” “你把自己想得也太高尚了!”姜王后再次笑起来,抬手指向微浓:“如今你急着撇清界限是为何?是因为我输了?还是因为珩弟落了下风?因为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因为他不信任我!”微浓终于斥责出声,面露愤慨:“因为我是燕国人,我就不被他信任,就要被他的手下暗杀,就要一再忍受欺骗和利用!走到这一步,是你们逼的!” “我们逼你?那是谁把我们逼成这样?”姜王后倏尔起身,步下丹墀,咄咄而道:“以你和聂星痕的关系,谁敢信你?怪就怪你红颜祸水!搅得燕楚两国不得安宁!易位而处,你也会这么选择!” 她径直走到微浓面前,声色渐厉:“不然你想怎样?让他爱上你?接受你?与你出双入对,共商复国大计?然后等着聂星痕醋意大发,再把他杀了?还是让你夹在燕楚中间,成为双方的筹码?啊?” 姜王后说着,脸色越发地难看,似乎是在强忍哽咽:“你是造成楚国灭亡的罪魁祸首,我们的五千死士,我们渴望复国的数万臣民,都恨不得杀了你泄愤,又怎么能容忍你站在他身边?日日夜夜看着你这张脸,叫你一声‘夫人’,看你诞育流淌着楚氏血脉的孩子吗?你简直是在做梦!” 是啊!再大度的男人,也根本不可能接受一个敌国的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变相地给他带来了毁灭。 他不能,他的下属、心腹、追随他的部下,都不能。否则,一切就成了笑话。 在家国和她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也无可厚非该选择前者。 也许是因为想明白了,微浓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心痛,她只是垂下双目,话语短促而平静:“我不是要他怎样,我只想知道他是谁,他是否真心待过我……或者仅仅是为了青鸾火凤?” 话音落下,她听到姜王后在她耳畔嘲笑:“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你这般平庸的女人,谁会喜欢?自然是为了青鸾火凤!以前是,现在也是!复熙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你承认了?”微浓睁开双眸,眸光犀利地盯着对方:“复熙是楚璃的表字,所以你承认了,云辰就是楚璃,是不是?” 然而回答微浓的,却是两行突然溢出的鲜血,来自姜王后口中。她突然捂着心口弯起腰来,唇畔仍旧挂着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死也不会!” 微浓被惊吓住了,连忙跑上前扶她:“你竟然服毒?” 随着这句问话,姜王后的面容慢慢呈现出诡异的青色,而后渐渐变紫,最终踉跄着瘫坐在地,勉力笑道:“我在姜国这么多年,只给自己种过这一只蛊……” “你疯了!”微浓惊惶不已,转头大喊:“来人!快来人!” 殿门随即被踹开,聂星痕与连阔齐齐冲了进来,便看到微浓扶着满口是血的姜王后,后者已经脸色青紫,全身开始抽搐。 连阔立刻上前为她把脉,脸色沉凝地道:“是蚀心蛊,已经来不及了……”
第265章:蚀心之痛(三)
第265章:蚀心之痛(三) “是蚀心蛊,已经来不及了……”连阔松开姜王后的脉搏。 微浓霎时变得哽咽,不自觉地伸手替她擦拭血迹:“你这是何必!你本来就要见到他了……云辰和楚琮……和你的两个弟弟团聚!” “不用了,”姜王后缓缓抬手,制止微浓替她擦拭,“从前能为复国出一份力……如今……我不行了,不能扯他的后腿,不能给楚国抹黑……这是身为公主的尊严,我……必须死。” 姜王后抽搐着,努力朝微浓笑了笑:“你说得对,我……利用私心复国,愧对……姜国百姓。你告诉他们……楚瑶唯有……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此时此刻,微浓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只知道不断擦拭姜王后的唇角,不停地重复:“你不会死的,姜国这么多高人,我还有藏书……藏书要交给你!” “藏书呢?藏书在哪儿?”微浓边说边惊恐地睁大双眼,四处寻找聂星痕。 “微浓!你冷静一下!”聂星痕立刻上前按住她的双臂,蹙眉劝道:“你先让开,让连阔看看。” 微浓几乎是被聂星痕拖开的,连阔把姜王后平放在地砖之上,不断按压她的脉搏、穴位。然而于事无补,她口中的鲜血涌得越来越多,渐渐已将她襟前染红,像是胸口处绽放了一朵冶艳的花蕊,瑰丽无比。 姜王后似乎还想说什么,艰难地朝微浓伸出了手。微浓立刻挣脱聂星痕的钳制,跑到她面前,将头埋到她的唇畔:“你想说什么?” 姜王后抽搐得越发厉害,已经无法完整地说出话来:“三个心愿……连庸师徒……给他。” 饶是姜王后语不成句,微浓还是听懂了,遂点头:“好,我答应。” 姜王后胡乱握着她的手,试图强调:“不是送去宁国,而是……跟着他……” 微浓再次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私下联络云辰。” 姜王后好似喘了口气,目中满是希冀之光:“还有……我想……葬回楚国……” 话音落下,两行清泪也从她眸中流出。在姜王后即将涣散的眼神之中,微浓看到了她无比浓重的思念之情。是的,她到底还是把自己当成了楚国的公主,即便被遗弃,即便有愤恨,她仍旧以楚国为荣,以自己的身份为荣。 微浓唯有重重应诺:“我答应你,把你葬在楚王身边。” 这一次,姜王后无力地摆了摆手,气若游丝地道:“不,我想埋在……御花园里……” 楚王宫的御花园?“好,我一定做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