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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土地上的四年,成了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终於找到了,属於她顾无痕的归属。
不再黑暗,不再封闭,不再压抑,不再悲伤。
(16鲜币)3、神的荣光
北方草原上的风,总是呼啸得那样寂寥。
“丫头,这次要去办的事……”库伦家的大婶递过一个大包袱,里面满满的,全是腌制好不久的各式肉干还有香醇四溢的马奶酒,“应该又很危险吧?”
顾无痕一愣,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原本含笑的面容变得黯淡了下来,一双妩媚的杏眼望著大婶皱纹横生的脸──那是草原的风霜多年洗礼之下的印痕──心里暗藏的那一点苦涩,在这一刻突然发酵……
“快拿著,记得小心点……你阿爸和库伦那小子都会惦记你的,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来……”大婶把包袱塞进她手里,话没说下去,转身去继续手里的针线活计──以为她没有注意,那偷偷抹去的一把泪迹……
收紧了手里的包袱,这满满的温暖情谊,让无痕微微有些无措。虽然在库伦一家的照顾之下,她在这个地方的日子,一直都过得不错,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欠这一家人的,实在太多太多……多到渺小的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偿还。
“……好。”她本就话少,千言万语含在嘴里,最後也还是只能说出这麽一个字而已。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一定要报答这一家人。还有,这草原上每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
然而这几年拥有的快乐,实在太过奢侈了。奢侈到令她差不多忘记了──她顾无痕,根本就没有资格与其他人一样,在蓝天白云之下无忧无虑地纵马奔驰,听风呼啸……
她身上的蛊,是她这辈子,永远都洗不掉的印记,是藏在她灵魂深处,永远都难以消磨的阴影。
她还记得,八岁的自己,自那黑暗之中醒来,惊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脚,发现自己仍然活著的事实时,是多麽的不敢置信,还有……失望。
没错,当时她就希望自己死了。如果那时便没有熬过去,没有活下来,就不用再受那许多折磨了吧?
这样深入骨髓的痛,一辈子只要一次就够了。
“哼,你天生的至阴体质,本就是毒物的最好容器,想死……没那麽容易!”这是她娘亲在她醒来说後对她的第一句话。
她小小的身子抖了一抖,整个身子都不断地发寒……
“这是我们整个苗族最珍贵最难培育的‘碧落’……哈哈……”女子秀丽的脸庞愈来愈扭曲,“把它放在你的身子里,也不算委屈了你。”
“……”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像看怪物一样警惕地盯著自己的母亲。
“你给我记著,以後,再也不许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特别是纪家那小子!听到没有?!”女子面容狰狞地对著小小的她低吼──
“你要记住,以後你要是敢恬不知耻地跟哪个野男人做了苟且之事,那你的男人马上就会被你给毒死!听见了没有?哈哈哈……”
她不懂,八岁的她什麽都不懂。不懂母亲为何总是用那样鄙视又仇恨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天生就是不知廉耻的下贱女子,随时就可能跟“野男人”跑掉的无耻淫妇……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中的到底是什麽样的蛊,但是这“碧落”的毒性之强,却使得她变得“百毒不侵”。
这就是娘亲留她的用处吧?
从此之後,可以在她身上试各种各样的毒──虽然毒发时她会跟常人一样忍受各种痛苦不堪的煎熬,但毒素最终却不会给她带来致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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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後,一般一点的毒都只会被她的身体吸收掉,而无法再给她带来大的损害。
……
“小顾,小顾!”一个身形健壮的魁梧少年一边叫著一边跑进了帐篷。
“我刚刚听阿爸说你又要走啦?!这次又要去做什麽……小顾?”少年的嘹亮的大嗓门忽然顿住,而後又突然一声大叫,“……你怎麽哭啦?!”
“没有没有……”她被库伦吓了一跳,伸手捂住了一边脸颊,才发现自己竟真的掉了眼泪……
库伦大婶闻言又看了过来,慈祥的脸上满是担忧。
“库伦,好好照顾阿爸阿妈。”她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再向大婶鞠了个躬,很快便带著那个沈重的大包袱,冲出了这个简陋却无比温暖的帐篷。
“小顾?你说了这次来要教我……喂?!……”
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无痕骑在马上,回头最後看了一眼那个已变成小小白影的帐篷,再看看赤宁城的方向,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扭头,一鞭下去,马儿嘶鸣著飞奔了出去。
……
这次的事,确实是很危险吧?
也许,也许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他们了……
她在心里默数著那一张张脸──慈祥的、和蔼的、沧桑的、稚嫩的、年轻鲜活的、姿容绝世的……想到最後那个人,心里莫名一阵暗暗的疼。
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呢?
一想到他,那一头青丝变成了如雪银发,想到他强自按捺著头痛发作时的隐忍表情,想到他愈发寂寥淡漠的眼神……她的心都会暗自发疼。
这一切,还是缘於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她一直将他的痛苦看在眼里,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放手让那女孩儿离开。
原本她还以为,等那个会甜甜地唤“宁哥哥”的女孩子长大了,便会嫁给他做他甜甜的小妻子……
也许他也是这麽想的吧?暂时让那女孩忘记一切,等她长大了,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可以回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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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的分离,也许可以换来长远的将来。
纵使这将来的路充满了未知之数,他也决意要走下去。
他决定的事,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即使是折磨他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
然而在无痕眼里的他,是不应如此的。
也许是她自己经历过太多苦痛,所以不忍心,看著当年在她眼中纯白如雪的那个少年,变成这副模样。
而且,他明明只是个凡人,明明会有七情六欲,明明也逃离不了生老病死……但却被拱上了神坛。
神的荣光,开始萦绕在银发的青年身上。
神的重负,亦开始压在他并不强壮的肩上……
她很想帮他做点什麽。就算自己从未曾入过他那双寂寥又淡漠的凤眼,她亦想为这个男人分担一些……
当她开始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怀揣著这样单纯的愿望。
除去阻碍他大业的一些“绊脚石”,也许便可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让复杂的难题迎刃而解──让神坛上的他,荣光更甚;也让众人眼中的“神”,永远高洁如昔……
那个男人的手,不可以染血。
但她可以。
她还可以做到完美无缺。兴许这也是她骨子里的阴毒血液在作祟吧?明明还是十六七岁少女的年纪,别人谈情说爱嫁人生子,她却想尽各种办法“谋财害命”,无所不用其极。
开始时,他并不知情。那时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甚清楚了。
某一天,在她暗杀了一个当众挑衅他的某部族小头目之後,他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身白衣,一头银发,一双凤眼中的神采光芒,都在黑夜之中无比闪亮……
她原本该立刻逃跑的。无论撞见她杀人的是谁,即便是他,她都不可能脱罪。
但是脚步却在那时停滞了。看著那样干净的他,她染血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远处渐渐有人声传来。
“跟我走。”
他低沈地一声令下,她不自觉地便跟上了他的步伐,随著他,一起消失在了那片染血的夜色之中……
()
後来他便留了她在身边。
像是刚刚发觉当年苗寨中被自己带回北方的这个小小少女身上,暗藏的那股不屈的倔强……他给了她更多的关注,还有照顾。
他阻止她继续杀人。至少,不再按她的想法随意地取人性命。
但是每次,只要发生有人阻碍他行事的闹剧,最後的结果那人总是会不知不觉就丢了性命……
他终於看透她的偏执。
最终还是由著她去了。最多偶尔给她一些指示──哪些人,杀不得;哪些人,太危险……
而这一次,她要去解决的人,却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危险。
此行前途叵测,但她仍愿飞蛾扑火。
到底是对那个男人太过执迷不悟,还是她身上那些肮脏的嗜血因子在作祟?也许,杀人也是会上瘾的吧……
就算会弄得一身伤痕,就算会让关心她的库伦一家担惊受怕又不敢多问……她却还是喜欢冒险,喜欢接近死亡的那一分快感……呵,也许“玩”到了最後,玩火终会有自焚的一天。
但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就在两天前,赤宁城的靖宇堂内──
“你真的……想让我去?”忽然开口问这样的问题,说出口之後,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你可以不去。”
银发的青年显然有些许意外,微怔之後,轻柔地给了她一个答案。
“……”她低下头,良久,才在豔丽的嘴角勾出一丝笑容,“我去。”
他秀美侧颜的线条因为无意间垂落下的银丝而显得更为柔和……她放任自己大著胆子多看了一眼,也许,是最後一眼。
然後她转身。不需要告别。
这一次她要杀的人,名为凤延梓。那个臭名昭著的中州皇室成员,弄得与中州接壤的边境生灵涂炭的狗皇帝!
而她记得这个名字,她曾经听过。自母亲的口中。
彼时她娘已经弥留,一双枯瘦的手死死抓著她的手臂,眼中似是要渗出血来:“你记住,记住!他……叫……凤延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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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凤延梓。
这是她娘亲的最後一句话。
(33鲜币)4、荒淫边塞(慎)
依旧一身黑色斗篷、作少年打扮的顾无痕,一人一马,一路疾驰,已渐渐靠近了与中州接壤的边境。
越靠近中州,空气之中都似乎充斥著越来越浓的令人反感的气息……
与南方细腻柔情、北方豪爽彪悍的民风截然不同,传说中的中州,是一个贪婪而狡诈的民族。
而中州皇室,更加是一群令人不齿的恶魔──他们残酷嗜血、荒淫无道、挥霍无度,不仅在本国内横征暴敛,更是不时将魔掌延伸往其他民族──中州军队的铁蹄,曾摧毁了无数无辜民族的家园……
而现在,又有边塞的部族惨遭横祸了麽……无痕皱了皱鼻子──空气中已隐约带著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再近了一些,可以遥望到不远处似有一个村落。
“驾──”
虽知道马儿接连奔跑了两日,早已疲累,但无痕还是狠心一挥马鞭,鞭策著身下的骏马向那村落驰去。
忽然间,一个小小的影子一闪,路边的草丛里似乎有什麽在悄悄地逃蹿……
仍是北方的地界,草也长得茂盛,足有半人多高。那其中在蹿动的,看起来不像是野兔什麽的──虽不明显,但多半是人了。
至於人为什麽会躲在草丛之中……无痕很快便知晓了答案。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之间,三五铁骑飞快地奔到了无痕的面前。
“喂,你打哪儿来的?!”为首一个身著将领服饰、满脸横肉的大汉,扬著马鞭大声质问。
“对,哪儿来的,快说!”那大汉身後几名也是兵士打扮的男人亦跟著叫嚣道。
无痕原是想当没听见的──这几个中州士兵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出於对中州人,特别是在整个原荒大陆都臭名昭著的中州皇室的走狗军队的厌恶,以她的性子,便是对这些人多说一个字也觉脏了自己的舌头,然而,她还是很冷静地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
既然要潜入中州皇宫,要刺杀中州的狗皇帝,那麽此刻在这边塞之地就不可多生事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几位军爷,小的有个亲戚前几年移居去了北方,那荒凉的不毛之地住了几年就病了,人不行了,所以我赶著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