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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弓长听不下去,把哭起来的母亲又拉又推的推回她和父亲的房里。
「你别推我!你问她啊!你问那个老女人啊!问她哪来钱给你交学费啊!她害了自己儿子四十几年还不够,还想害我儿子!呜呜??」
「妈??妳少说两句,奶奶有奶奶的想法。」
「她有什么想法?她眼中就她那个宝贝儿子!烂到底的儿子!」
「妈??小音、小武,你们把妈拉进房里陪陪她。」弓长转头吩咐弟妹。小音和小武很懂事,一直躲在房里没出来,听到大哥叫这才从房里出来,一左一右,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母亲拽回
房里安慰。
弓奶奶看了看弓长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清清嗓子说到:「我听人说大学里都有奖学金,你成绩又好,学校知道你情况肯
定会给你免学费,到时候你再打打小工什么的,也就有生活费了。」弓长苦笑。奶奶还当大学也跟小中学九年义务制教育一样,没钱求求校长就能继续往下读。先不提他能不能考到理想中的大学,就算考取了,他哪来钱交第一学期的学杂费、宿舍费?还有,他不在了,这个家怎么办?小音和小武的学杂费怎么付?奶奶执意要代替父亲还钱,不想让警方通缉父亲、不想让警察立案,那剩下的四万块要怎么还?被骗的纪家哪会好心让奶
奶不加利息的拖上几年?纪家那个被抓的儿子在外面不学好混流氓,他那些表哥表弟也都是,这些人被骗会善罢罢休?
「再说吧。天不早了,爷爷奶奶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摊子还是照样出,过几天小音和小武也放暑假了,到时候叫他们帮着我和妈一起出好了。」
「大子??你能考上重点大学对不对?」弓奶奶一把抓住弓长的手,颤巍巍迫切切地道:「我们弓家就靠你了,你一定要考上清华或北大,复旦啥的也行!只要你考上了,他们也就不会再瞧不起我们家!
「大子,你可不能再给弓家抹黑啊!你一定要考上!一定要啊!」弓长没说什么,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点点头回房了。
第三章
两周后,一年一次的高考来临。弓长没让任何人送,自己提着背了十来年的黄绿布书包去参加考试。
古人十年寒窗,今人十二年,过后还有四年煎熬,且不论这十几年花的工夫是不是值得、学的东西有没有用,至少它代表了一种变相的社会地位。
就为了这么一点可怜的社会地位,也值了不是么?考试过后,弓长也没跟人说自己考得好不好,就连徐天问他,他也只是耸耸肩说就那样呗。弓长并不想替父亲还钱,他也没那个能力还。如今他只想着要如何筹措他们兄弟妹三人新学期的学杂费,除了摆摊,他也
只能摆摊。刚开始几天生意差得不行,他表面上不在意,心里干著急。家里奶奶和妈妈的矛盾已经达到白热化。
以前妈妈去同院落的方叔叔家玩,奶奶顶多骂骂妈妈,如今奶奶干脆站到门口,指着方叔叔的鼻子让他不要趁人之危,弄得方叔叔一家下不了台。
妈妈气得回来就把奶奶的宝贝花瓶给砸了。这下不光是奶奶急了,就连爷爷也跟妈妈翻了脸,说了几句重话。自那次吵架以后妈妈一下变得很沉默,这几天更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经常看着他欲言又止。
弓长知道妈妈在跟方叔叔借钱,但奶奶那样一骂,弄得如果方叔叔借钱的话,反而好像真有什么意思在里面似的,本来想借的也不敢借了。也难怪妈妈气懵了心,回家就砸了那座据说是清末制、家里唯一值钱的、也是奶奶心头肉的大花瓶。
在遇到父亲那样的事,奶奶也没舍得把这座花瓶卖掉,可见她有多宝贝这座所谓的传家宝。如今给妈妈就这样砸了,那当然是要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就差哭天唤地了。
「哥,哥!」
「嗯?什么事?」
弓长回过神,问身边小弟。
「徐天哥他们来了。」小武抬头用下巴指指那一大串子。弓长看见嘿嘿笑了起来。
「你们这帮家伙,天天吃馄饨也不怕吃不腻!上午到哪儿野去了?」徐天摆摆手,拖过一条长椅一屁股坐下。后面那一大串也呼啦啦自找了凳子坐满一圈。
「上午我们去水库游泳,本来想叫你,徐天说你在忙就没喊。哎,怎么样?老大,日子混得下去不?」罗峪拍拍弓长的肩膀,吊儿郎当地问。
弓长眼中露出一丝凶狠,抬手就给罗峪一巴掌。
「老子要混得下去还会在这摆馄饨摊!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一巴掌打得罗峪一声惨叫。
「老大!火气不要那么大好不好!天热小心脑溢血!小武你笑什么笑,还不给你罗大哥买两块烧饼来!」
「好啊,小武你去给他买,记得收他跑腿费!」小武高兴地应了一声,又问其它人要不要。
徐天揣给小武十块钱,使个眼色让弓长到一边说话。弓长一把拉过罗峪让他给大家下馄饨,随即一摇一晃地走到墙角根。
「啥事?」弓长双手抄进口袋里斜眼问。
「给。什么时候还都行。」徐天揣给弓长一个厚厚的信封。
「哪来的?」弓长没有接,任徐天在那里急。
「你管我哪来的!不偷不抢就行!这个你先用着,等度过这段时间你有钱再还给我好了!」
「不要!」弓长一口拒绝。
「干嘛不要?」徐天瞪眼。
「你老子娘的钱,不要!」
「我老子娘的钱还不是给我花的!你拿着!」
「我说不要就不要!」
「你倔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个驴子似的!」
「徐天,你别惹我发火。」弓长看着徐天的眼睛道。徐天闷了闷,骂了一句:「你这个烂脾气!」
「这钱提出来你爸妈不知道吧?」徐天不吭声了。
「我可不想你爸妈背地里诅咒我,拿回去吧,如果真急了,我会跟你开口。」弓长嘴上不说,心里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从小到大他也就交了徐天和罗峪这两个知心好友,人说患难之中见真情,徐天家里也不富裕,在这时候他突然拿来这么一个信封,是人大概都会红了眼眶。
弓长硬忍着。徐天就是徐天,和他交了多长时间的朋友了,如果连弓长现在是个什么心情都看不出来,那他岂不跟那个缺心眼的罗峪一
样了。
「我先给你留着,过一个半月开学了,如果你那边筹不过来别跟我假客气,你不顾你自己,还有你那对宝贝弟妹呢!」
「谁假客气了!有用你的时候。」弓长笑骂。
靠原来那帮老同学帮场,馄饨摊的生意也渐渐恢复,虽没有以前客人多,但至少每天能捞回本。弓长这天正在一边下馄饨,一边琢磨跟他妈商量以后进大学的事。想来想去,大学还是要上,否则高中毕业又无一技之长在手,将来恐怕更没混头。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包馄饨吧?如果他上大学,可能要委屈妈一点。他打算一边上大学一边打工同时争取奖学金,这样打工的钱也可以贴补家用。小武成绩不好,与其让他勉强上大学,不如让他进技校或专门学校,学门手艺将来也不怕没饭吃。小音则让她继续上艺术学校,说起来小音真没愧对她那个名字,别的不怎么样,对音乐方面却只比天才差一点──这是他
这个大哥经常对妹妹说的笑话,而他心知肚明妹妹如果从小培养,她就是一个真正的音乐天才。但可惜家里没那个闲钱让她发展、学习乐器什么的,如果不是她音乐老师慧眼识英雌,把小音推荐到市里的艺术学校,还
给她争取了奖学金,别说现在就已经勉强的学杂费,光是学费就能让弓家一起上吊。艺术吃钱哪!
弓长慨叹。但同时又对妹妹的艺术细胞感到得意,这个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什么什么家的女孩子,可是他弓长的妹妹哎!怎么样也不能让妹妹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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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小武,反正那小子也没什么上进心,只要他不惹事生非,普普通通、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就好。
「哥!」小武的声音里有平时没有的紧张。
「怎么了?」难不成给这小子看出了他老哥我偏心?弓长在心中嘀咕。
「纪大头来了。」小武压低声音。
纪大头,纪家的老表,不住在这条街上,但过去经常过来玩。后来纪家儿子纪如申因为吸毒贩毒被抓劳改,这才不怎么来了。
顺便说一句,纪家从母姓,纪老爸是入赘的。弓长皱起眉头。纪大头像是得了纪母的吩咐还不知怎的,这段时间经常来,白吃他的馄饨也就算了,有时还发狠催他弓家
还钱。
「小武,你先回去!」
「哥??」
「你先回去,如果等半个小时我不让人叫你,你就去警察局叫人。别在这附近徘徊,知道不!」弓长摆出做大哥的威严。小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两个兄姐,一看大哥摆脸色,也不敢说什么,嘟哝着避开纪大头几个,抄小巷走了。
「弓长!摆摊哪。」废话!
纪大头和他那几个吸毒吸得眼黑脸青的狐朋狗友,不客气地在馄饨摊坐了一圈。
「来五碗馄饨!多放点,每碗三十个,一次十六个塞牙缝都不够!有没有烧饼?你弟呢?叫他再去买些包子来。快点啊!」纪大头一坐下来就催。
「我弟不在,要包子、烧饼自己去买。」
「哟!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啊!废话别多说,先把馄饨包上来!」
弓长扫扫他们,不想多惹事生非,依言给他们把馄饨包上。
「我说弓长,你爸呢?」
「不知道。」
「你妈呢?」
「在家。」
「那钱什么时候能凑出来?」
「不知道。还得再等等。」
纪大头挠了挠腮帮,「我说弓长啊,你怎么会有那种缺德老爸?他以为骗了纪家的钱一走了之就成了?他也不给你们剩下的这几个想想?还是他以为纪家的人好欺负哪?」
弓长不吭声。
「你说你爸被抓到会判几年?到时候要不要我让牢里认识的照顾照顾他?帮他好好改造一下?」纪大头身边几个人一起笑了。
「警察局不是说只要我们把钱还了,就不判我爸了吗?」
「警察局说?警察局还说让你们尽快还钱呢!你们怎么不听?」纪大头嗓门扯开,再加上身边那几个的样子,弄得其它客人也不敢坐下来。
弓长忍住气。没办法,谁叫错在他们身上,何况纪大头说的也没错。
「我们家现在手头上没钱。等我大学一毕业找到工作,立刻把钱还给你们。纪阿姨也答应了,说只要我们肯还,她就看在老街坊的分上不逼我们。」
你纪大头拿着鸡毛当令箭,无非是想过来白吃馄饨白占我们家便宜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吸毒吸得没钱就来占我们家便宜!一群混蛋!比流氓还不如!弓长心中虽然这样想,但知道得罪这帮人日后生意会更加难做,加上弟妹还小,如果给他们堵在学校门口,那他不每天担
心死?所以他心里骂归骂,还是把煮好的馄饨一碗碗放在那帮家伙面前。一碗三十个不多不少。
这帮家伙吃完馄饨一抹嘴,拍拍屁股就走。
「等等!一共八块钱,加上前面记帐的,一共四十二块。」弓长伸手。
纪大头回头嗤笑。
「下次付啦!你家欠我们纪家那么多还没让你付呢!急什么啊!记帐记帐。」
「还记帐呢!这叫利息懂不懂?吃他馄饨是让他付利息!」纪大头的朋友插口。
「对啊!就是嘛!走拉走啦。」纪大头一帮踢开椅子呼啦啦离去。
弓长收回捏成拳头的手掌,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正想着要不要厚起脸皮跟纪家老夫妇说说这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纪大头的调笑声。
「这不是小音嘛!越长大越漂亮了嘛!」
「小音!」弓长对着那群背影大吼一声。人群散开,小音从里面挤了出来。
「哥。」小音脸上有惊慌也有气愤。
「妳怎么跑来了?现在治安不好,不是让妳入黑后别来吗?」弓长狠狠盯着那群背影,小声责怪妹妹。
「不是的,哥!你快点回家看看吧!妈妈和奶奶??她们、她们??」
「她们怎么了?」弓长听出妹妹声音中的难过和不安,这才明白小妹脸上的惊慌并不光是因为纪大头他们。
「她们??打起来了!妈妈把奶奶推倒了,奶奶躺在地上直哼哼,爷爷打了妈妈一耳光,妈妈哭着跑出去了!呜??哥,你快回家看看吧!呜呜??」小音抱着哥哥的臂膀放声大哭。
弓长只觉得眼前一暗。定定神,强自镇定地拍拍妹妹的头。
「别哭别哭,我现在就跟妳回去。」跟斜对面理发店的小王打了个招呼,让他代望一下摊子,弓长立刻拉着妹妹向家中跑去。
李应闲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七年。到今天他差不多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虽然有时候他还是会怀恋过去的日子。说起来就像做梦一样,那晚他在花园中散步,因为天气热又懒得叫仆人,就自己走到园中的老井边打水喝。结果脚下一滑。扑通!还好他掉下去的时候抓住了井辘轳的绳子,还好那口井里有一开始挖井工人留下的井梯。一步三打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