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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七八天,婉柔总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没日没夜地埋头写稿,除非必要,否则她就是将自己关在房中,看在不知情的丁以白眼中,逐渐地感到忧心,偏偏问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
不得不承认,他是对婉柔动了颇深的感情,只要是关系到她的事,他的反应就莫名的强烈,怜也怜得深、痛也痛得沉;凡事只要沾到莫婉柔三个字,他就完全理智不了。
尤其近来,她只要听到电话声就吓得弹跳数尺之远,摇手又晃脑,紧张兮兮地直说:";如果找我,一概说我不在。";
她究竟在逃避什么人?每回问她,她又总是心不在焉地拿千篇一律的";没什么";来搪塞他,还有,她就连吃饭时也会陷入沉思,可他却无法透视她的想法,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事困扰着她,更无从得知老是将自己关在房中的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探手接起,多日经验告诉他,如果他不接,就算电话响到烧坏,房内的婉柔也不会去接它。";喂,请问找哪位?";
";请问──莫婉柔小姐在吗?";另一头传来优雅的嗓音,这是他第五次接到同样的电话。
";我去看看。";他目光本能地投向楼梯,答得有所保留。心头暗暗思忖着,婉柔要躲的就是这通电话吗?";小姐贵姓?";
";庄。还有,麻烦转告她,这种把戏我幼稚园就会玩了,请她别继续'不在'下去,更希望她能给个令我满意的结果。";
丁以白愕了一下,与婉柔";狼狈为奸";的他不禁感到一丝丝尴尬,";呃,好的。";
真是糗毙了!
轻敲了几下房门,他朝里头喊道:";婉柔,有你的电话。";
";谁呀?";她随口漫应道,手边不忘以最快的速度挥动笔杆。嗯,不错,第十章快结束了,这下对庄姐有得交代了。
";她说她姓庄。";
撞进脑子的一句话将她漫不经心的神态震得烟消云散,她直起了身子,下意识里加快挥笔的速度。
";她还要我告诉你,别再因为她而继续'不在'。";
啊?!庄姐居然把她的底摸得清清楚楚,连她的小把戏都了如指掌。惨了、惨了,她这下铁定会被剥皮!
收拾好稿纸,她连滚带爬地以最快速度冲下楼去。
干吗?火烧屁股啊?她不是躲电话躲得勤吗?跟在身后的丁以白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拿起电话,她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庄……庄姐吗?";
";难得啊!我们大作家真是个大忙人,今天'终于'在家了,我还以为我要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寻人去呢!";庄又华调侃地说着,摆明了就是在损人。
";哪里,庄姐言重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怎堪得了如此大礼。";
";少给我打哈哈,耍嘴皮子!你稿子究竟写得怎么样了?";庄又华神色一正,直捣正题。
";是你自己先含沙射影,明褒暗贬的嘛,人家只好配合你呀!";
";没关系,你再给我继续顾左右而言他,我陪你耗。看你那本早八百年前就说要写的稿子什么时候才肯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哪有八百年前!那是……是……四个半月……前……的……事……";她愈说愈小声,愈说愈心虚,";时间过得好快喔,真的岁月不留人……";说到最后,她只能敷衍地蠢笑以对。
";是啊,我以为你会说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要装傻比白痴,她也不会输给婉柔。
";呵……是啊,转眼间我们都人老珠黄了……";
";莫、婉、柔!";她叫得很低、很柔、很轻,却令婉柔忍不住寒毛竖起。
";好……好啦,庄姐,你别生气,我又没说不交。";
这才像句人话,庄又华满意地稍稍缓和神情,";什么时候?";
";后天,行了吧?";反正只剩一小段,不用两个小时就能搞定。
";很好。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不管你写什么死人骨头,下个月中旬我一定要看到你另一本最新作品出现在我眼前。";
";下个月?";婉柔不敢置信地嚷叫出声,";你有没有搞错,现在都快月底了。";
";不是白痴都知道。";
问题是,她脑子完全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构思,一本《忘忧爱情海》就够她呕心沥血了,如何在短时间挤出另一本十万字的血泪史?
";你不如杀了我!";她哀鸣着。
";是的,我很乐意。";那是指,如果她不能如期交稿的话。
";庄姐,你怎么这么冷血,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你怎忍……";
";少用动之以情这一招。这是我们早就商议好的,绝不变动。 怪只怪你这本《忘忧爱情海》拖了太久的时间,差点就成了'悬案'。 别忘了你快活了近五个月,这就叫乐极生悲,也是你选择先甘后苦的代价。";
果真是催稿阎罗。
婉柔苦着一张如丧考妣的小脸,满心不平地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一种角色能让你诠释得丝丝入扣、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
";哦?什么?";想也知道不会是好话,不过庄又华还是很有修养地附和着询问。
";逼良为娼的鸨母!";她哼道。
";是这样吗?";庄又华不以为意,反而学着印象中鸨母该有的尖锐嗓音喊道,";我说艳红啊,接客罗!";
婉柔皱着秀眉,";这么俗的烂妓女称讳,我才不要。要嘛,我也要用我原来的'花名'当个挂红牌的花魁,莫语可比艳红有气质多了,是不是啊,我的'庄嬷嬷'?";
";行啊,只要你的'接客'速度能快些。";
婉柔闷闷地低咒了几声:";我连我的妹妹都推'下海'了,你还要我怎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没忘记你家那个美得不同凡响、简直不像世间人的小妹罢了。";嘿,不愧是老奸巨滑的";庄嬷嬷";,算盘打得多精哪!
";你说湘柔?";她讶异地低叫,";省省吧,她才十八岁。";等她大到可以提供一个轰轰烈烈的感情故事给她时,她早就不知道封笔到哪儿游山玩水去了。
";世事哪有绝对,后生往往可畏,你没听说过吗?";想了想,";再不然,以她飘逸绝俗、灵性出尘的美,已是绝世罕见,提供她的照片作为绘图参考也不错。";
";去你的,少打我们家湘柔的主意,我才不会让她'出卖色相'。";连一株国家小幼苗也";觊觎";,真是没人性。
";随你,反正你下个月给我如期'接客'就行了。";
";别这样啦,你就不能──";
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她的司马昭意图便让心照不宜的庄又华截去话尾:";不能。";
";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犹作垂死的挣扎。
";在吃喝玩乐混日子的五个月中,你就该想到今天的下常";
";半个月?";她的语调无比悲惨。
";是的,半个月。";
天啊,让我死了吧!半个月要她到哪里找灵感啊?
挂了电话,她愁眉苦脸地瘫坐在椅子上,以至于无力的她不曾察觉到一旁神色阴郁的丁以白。
认命地叹了口气,她起身打算回房将最末的一小段稿子完成,其余的到时再见机行事了,她向来笃信天无绝人之路──换句话说,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才一转身,目光不期然与他阴沉难看的神情接个正着,她微微一愕,正欲开口询问,他便像发了疯似的紧紧抱住她,紧得让她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他吃错药啦?婉柔舌头打结,呆愣着。
";别离开我,婉柔,任何事,有我替你扛!";低抑的语调掩不住心湖的激动。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愕愣地张着嘴,小脑袋更是迷糊。
";以──";
来不及出口的疑问,遭突如其来的吻堵住,她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形?她实在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戏啊?场景美、气氛佳的浪漫时刻叫他吻她他不屑,现在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打算以世界末日的心情挖出脑子里最后一点墨汁去填满稿纸,他又选在这个她最迷糊、最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刻,措手不及地上演曾令她数度期待盼望的甜蜜接触……他存心耍她是不是?
不过,她却没办法命令自己对他发火表达不满,唇上温热而真实的触感,比她所能想像的还要令她心魂震荡。海柔说的根本太小儿科了,完全不及她此刻感受到的千分之一,她感觉到自己几乎要在他炽烈的热吻之下融化,不知是世间万物离她远去,抑或她忘却世间万物,好似她生来就该依附他而存在……
她完全不需要思考,极自然地闭上了眼,双臂紧紧环住他,全心全意地回应他,感受他所传递的狂热情潮,甚至情愿就这么永无止尽地延续下去──
一碰上她的唇,他就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心湖的狂涛震撼无法平复,付出的真切情感也无法否认,除了承认他爱她、他再也放不开她之外,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的过往,不论再如何不堪回首,那都已成历史,计较也挽不回什么,如果说他今日的情意只是淡如流水,那么他会任它逝如云烟,就当不曾有过这段短如朝露的情意,可是偏偏他不但动了情,而且投注得太认真,既回不了头,也无力去后悔,那么,与其矛盾挣扎,不如全然包容。他知道若生命中舍去了她,将会有多么痛苦,于是他只能要求未来,他要他的未来有她携手共度,更要她的未来只有他!
没有人愿意自甘作贱自己的,婉柔定有苦衷,否则这些天她不会躲电话躲得这么勤,由那通电话听来,他不难了解她是受了什么样的压迫,难怪她近来心事重重,他早该想到的!
因为爱她,所以她的苦、她曾受过的折磨,都令他心痛难当,今后他所能做的,该是更加地疼惜她、珍视她。
丁以白缓缓离开她的唇,皱着眉凝望她娇美酡红的醉颜。为什么他会觉得她的接吻技巧生涩得可以?她不是……
甩甩头,他轻捧着她醉意嫣然的娇容,轻柔地低语:";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我们都别再回首过去,你只要记得,你未来的日子有我参与,这样就够了。";
婉柔犹处于茫然状态回不了神,深深沉醉在他温柔的瞳眸之中无法思考,只会傻傻地点头。
这算是表白吗?她思绪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别回首过去?咦,这是她的座右铭兼人生哲学耶!他怎么知道她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人?不错,好现象,他愈来愈了解她了。她忍不住露出微笑。
她看起来很感动。丁以白凝视她半晌,轻叹着拥住她。
第七章
当晚,她花了一个小时将《忘忧爱情海》剩余的最末一段完成,仔细地整理好放入牛皮纸袋中,隔天一大早就到邮局以挂号将它踢往北部,然后,她就自由罗!
从邮局回来的途中,她想啊想的,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
目前和丁以白斯混……呃,是";交往";,对啦,就是交往!这个比较重要,至于半个月后──呵,就烂命一条嘛,随庄姐要杀要剐、要劈要砍,反正早习惯了她的炮轰,她别的本事没有,就耍赖装傻的功夫一流,皮得很!
她想,庄姐会原谅她的,要她牺牲和丁以白相处的时间枯坐桌前──唉,光想就痛不欲生啊!
回到家,她左瞧瞧,右瞄瞄,没见着丁白痴的人影,忍不住一阵失望。只不过才昨天一整天和他粘得紧而已,居然今天就变得这么离不开他,活像没有男人活不下去似的。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她成为第二个花疑海柔。
唉!
她又哀又怨地呆坐客厅,等呀等,盼呀盼的,望眼欲穿兼芳心寂莫,偏偏那个说要去买菜兼添购日常用品的心上人就是迟迟不归。早知道她就陪他一起去了,管她庄姐怎么吼怎么叫,晚个几天寄稿又不会死人。
纤纤五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她一边百般无聊地哀叫着:";丁以白呀丁以白,你是划机位到美国去买还是打算买下整个菜市场?";
原本只是睁着无神的大眼轻托香腮,超级没耐性的她,不过才等二十四分又四十六秒,整个人就已等于是半躺在椅子上,一双玉腿高高地跷上桌子,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淑女的影子。
她太清楚丁以白若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就是跌破了眼镜兼找吓掉的眼珠。有什么关系。
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