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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解的看着一脸错愕的她,一边拿起干净的毛巾递给她,“你还好吧?”
她接过毛巾,擦拭满嘴的水渍,再瞥了全见盘底的桌面一眼,吁了一口气道:“好在,我们都吃完了,不然,我这口水一喷,可全完了。”
他直视着她将长发拨向身后,柳眉一皱,突地低头,嘴巴嘟嘟嚷嚷的念起来。
“怎么了?”他不解的问道。
她抬起头来,一脸委屈,“我在说有没有搞错啊?我骑了好半天的路呢,怎么可能才到杭州市郊?”
他露齿一笑!“这儿确实是杭州市郊,下山的路是得耗点时间,不过,一下山就是杭州街道。”
她咋舌,“那我离家里就只有这么一段山路?”她以手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
“没错,从我这住处,绕到后面的山崖,还可以一览杭州全景。”
天!她还真是会逃呢!居然绕到自己家的后山来?
“你住杭州?”
她沮丧的点点头,“完了,真的完了,我爹娘一定一会儿工夫就找到我了!”
“他们会押你回去成亲吗?”
“一定是的!”
闻言,左敦扬的心没来由的也沉甸甸的。
她咬着下唇,“看来我真的只有出家为尼一途了,不然,我一定得嫁那个张竹勋的!”
“张竹勋?”
“嗯。”沈灵身扁着小嘴,交拧着双手,“他那人很怪的,咱们全杭州的人都没有人见过他,听说他爹将他送到北京去念书,直到他今年十八才回来成亲,而且还是成亲的前一日才回到张府,更匪夷所思的是,我差小磊去探探他长啥模样,他们的邻居居然也没人见过他?!”她大大的叹息一声,“一定是见不得人,不然怎么这么神秘!”
“你爹娘呢?既将你许配给他,应该知道他的人品相貌?”他定定的望着她。
她摆摆手,“甭说了,他们看到的是三岁时的他,还说不错,但搞不好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他思忖一下再问:“这事没有转圈余地?”
她用力的摇摇头,“我爹是个一诺千金之人,说什么也不愿意退了这门婚事。”
问题确实有些棘手,她不是嫁给他人便是削发为尼二途——
他凝睇着一脸困扰的她,一时也无言。
“算了,不多想了,我吃太饱了,该起来走走。”她站起身,动动脖子,晃到长廊尽头,好奇的看着后面的四合院,再回头看他,“我可以看看吗?”
“嗯。”他走到她身前,暂时将心中问题搁置后,带领她在他独居的雅静舍居前后逛逛。
两人一路经过青翠的小田园、小桥流水、小亭台,还有四间素雅的大房间,而认真说来,每个房间的装饰都很相同,皆是原木及竹制品,户内明净,显示主人对朴拙的情有独钟。
绕了一圈回来,沈灵儿的头一句话却是,“有那么多间房间,却舍不得让出一间给我住下!”
他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她刚刚的困扰似乎已完全的扔至九霄云外了,不过,这样也好,目前他也苦无对策,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问题浮现时自有解决之道吧!
见他不语,她误以为他又是想到那“孤男寡女”的世俗观,便重重的点头道:“是是是!反正男女就是授受不亲,我不可以再做这种要求了,对不对!”
话都被她说完了,左敦扬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摇摇头,笑道:“趁你精神还这么好,我带你到山林走走。”
她挑起一道柳眉,“要我捡柴?”
他点点头,“我帮你。”
闻言,她笑开了嘴,“好,有你陪,我很愿意去捡柴。”
对她的坦率,他再一次笑脸相对。
只是两人一踏出厅门,便瞧见在前方竹林探头探脑的子空和子明。
左敦扬朝她们点点头,两位小尼姑的脸顿时羞红不已。
沈灵儿大剌刺的走向前去,“你们在这儿很久了?”
两人点点头,子空道:“你没跟我们回去,我们也不晓得子芸师姐会不会生气,便一直待在这儿了。”
她吐吐舌头,“糟糕,那你们一定饿坏了,可是我将左敦扬煮的东西全吃光了。”
闻言,两人想不嫉妒都难,异口同声的道:“真好。”但这口气还真是酸溜溜的。
左敦扬摇摇头,“算算时间,应该是吃早斋的时间了,你们还是先回去用餐吧!”
“可是我们没去捡柴——”
左敦扬明白的走到平台后一角,绑结了两担柴出来,“这你们带回去。”
两人欣喜的笑开了嘴,“谢谢平扬居士。”
她们哈腰称谢便转身离开,但见沈灵儿还杵在他身边不动,连忙又回转身子问道:“你不走?
她摇摇头,笑咪咪的指指身旁的左敦扬,“他要陪我一起去捡柴,而且我吃饱了,也想活动活动一下。”
她们诧异的看看他再看看她,再互视一眼,心想子芸师姐若知道这事,沈灵儿在庵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呢!
只是能怎么办呢?脚长在她身上,而她一副舍不得走——
两人同时叹了一声,“那我们先走了。”
她笑盈盈的朝她们点点头,对她们的叹息声毫无所觉。
不过,左敦扬却想得多了,子芸自己放不下感情,他对沈灵儿的照顾,无异成了沈灵儿待在尼姑庵安住的变数之一。
但是将她留在身边似乎很自然,何况一旦她家人追寻而来,他日的变数又是如何?
既是掌控不了的事,那便交由上天安排吧!
* * *
“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总管阿泰慌慌张张的跑进沈府大门。
沈宗承和王艾仪一听这惊慌声,心不由得揪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出房门。
跑得气喘吁吁的阿泰满身是汗,差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小姐的消息了?”沈宗承急忙问道。
中年发胖的阿泰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喘着气道:“张——张少爷查到小——小姐的去处了。”
“什么?!”两人脸色一白。
“他正带着一大群人到后山去呢!”
“后山?”沈宗承皱起了浓眉,“这——别告诉我,灵儿不见了一天一夜,居然只逃到咱们后山?”
“是,咱们家丁也问到了小姐的行踪,听说一路朝妙轩庵去呢!”
闻言,沈宗承夫妇差点没晕倒,怎么那么长的时间让她逃了,她就只跑到后山去?
“老爷,这可怎么办?”王艾仪忧心忡忡的直拉着夫婿的手。
一夜未眠的他,至张府一叙后发现好友根本是故意隐藏其子的阴沉与面貌,为的就是要让儿子娶得美娇娘。
谈了老半天又无共识,他只得沮丧的回府来,心中惟一希望的便是女儿在外平平安安的,也躲得过张竹勋,但看来是没希望了。
“老爷——”王艾仪也是两眼的黑眼圈,心肝宝贝有消息了,但当下看来却不是个好消息。
“我们也准备上山吧。”他喟叹一声,该面对的事还是躲不掉吧!
第三章
“出来!沈灵儿!”
尼姑庵外,张竹勋率领了近二十名家丁围在大门外,大声叫嚣。
“沈灵儿,你已是我的妻子,容不得你躲在尼姑庵里!”
紧闭的青铜大门仍是静悄悄的,张竹勋那张削瘦的脸孔更是怒气冲冲,他咬牙切齿的大声咆哮,“好!你不出来是不?那我就烧了这间尼姑庵!”
他向身后拿了火把的家丁使了一下眼色,两名家丁上前,正弯身要将火把点燃木门时,大门突地大开,子芸站在门后,身边站了许多面露惧色的众尼们。
她一脸冷霜的睨视着一身红色绫罗的张竹勋,“沈灵儿不在这里。”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不过,如果你要在这边撒野,那可得先通过我这一关!”
张竹勋冷睨着她,没想到一个尼姑也能长得如此美丽,不过,穿了一身道袍倒是让人激不起一点性欲。
他撇撇嘴角,“我也是练武之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也是我要说的话。”她一脸鄙夷。
“好!”他目露凶光,双手握拳。
“等——等一等!”挑了两担柴回来的子空和子明一见这名丑不拉几的男子就要对子芸师姐不利,赶忙斗胆出声。
张竹勋半眯起眼睛,回头看着慌乱的扔下柴木,大步奔到那名冷凝的尼姑身边的两名小尼姑。
“灵儿真的不在庵里,她和平扬居士捡柴去了。”子明急忙的说道。
子芸柳眉一皱,飞快的将目光扫向她。
“平扬居士是谁?”张竹勋一脸凶狠。
“他——他——他就住在那条小径的后山坡上,你——你自己去看。”吓得全身颤抖不已的子明指着他身后的小径。
张竹勋咬咬牙,“好,我就去看看,如果知道你诳了我,我不将你大卸八块才怪。”
子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率领一群家了往后山坡走去,薄冷的唇瓣抿成了一直线,倏地回转身子,朝道观而去。
“这——子芸师姐,你不去看看吗?”子空和子明连忙快步的走到她身边。
此刻的子芸妒海汹涌,怒气腾腾,她怒甩衣袖,“他是他,我是我,我已是方外之人!”
两人暗暗吐舌,放慢了脚步,真是糟了个糕,刚刚担心她会受伤,两人才脱口说出沈灵儿的去处,倒没来得及想到子芸师姐听到后,心中可万般不是滋味了!
* * *
左敦扬带着沈灵儿在山坡一路捡拾枝条,只是她看起来比较像是来游山玩水的,手中拿的不是干树枝,却是一束绽放的野牡丹。
他身后背了一个专门架柴的井字竹篓,一路捡柴也顺道清清山间小径上的杂物。
天朗气清的,这一带的森林长得青葱蓊郁,一片桃红柳绿的,置身于此,确实冶然自得。
两人安静的沉溺在此美景中,一路行往另一面有着湖光山色的东侧山坡。
而这儿也是眺望远处的好地点,只是沈灵儿一看到那些颇为熟悉的川流街景后,忍不住吐吐舌头,“天啊,走的真的不够远呢!真是的。”
左敦扬明白她的心思又回到逃婚的事件上,便卸下身后的干柴放到一旁,而后席地而坐,凝视着那代表着“尘世”的街景,他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己多年,也许会因沈灵儿而再入红尘,他有此预感……
他看着她拉起裙摆,在他身旁坐下。
他将目光投向远方,语多感慨,“杭州城里多的是士绅富豪,北京城也是达官贵族居多,生活富裕,不过,就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山腰间的‘秋海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贫困村落。”
“秋海村?”
他点点头,“那算是个被世人遗忘的小村,年轻的男丁全到热闹的城市,留下的都只剩一些老弱妇孺。”
她柳眉一扬,“我明白了,你和尼姑们下乡的地方就是那儿对不对?”
他提起嘴角笑了笑,“不错,此行到那儿,我们雇的是简陋无盖的牛步车,载的是济助的粮食,而妙轩师太她们却徒步而行,是为‘苦行月’,悲苦贫困之民之月,而到那儿需一个月的时间,不过,能帮助他们是众人的心愿,因路途遥远,故每半年去一次,算算时间,这已有十多年了……”他突地住口,神情一凝。
她凝睬着他,“怎么了?”
“有人来了,而且人数还不少。”他微攒浓眉。
她愣了一下,一张小脸也飞上一抹不安,“不会是我爹找到我了吧?”
他沉默的瞥她一眼,便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直盯着前方树林。
下一秒,张竹勋便率领着二十名家丁步出树林,只是怒气冲冲的他万万没想到映人眼帘的竟是仪表出俗的一对男女。
不过,一瞥见仍一身红彩霞帔的美女后,他那张阴冷的小脸马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沈灵儿,你果然是个朱唇粉面的大美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她想也没想的起身问道。
“他恐怕是你的未来夫婿张竹勋。”左敦扬一张俊脸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心中对此癞虾蟆吃天鹅肉的搭配也感错愕。
“他?!”沈灵儿头皮发麻,直指着他的鼻子,闷闷的问道:“你——你——你你真的是张竹勋?”
“正是小生!”他目露淫光却又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状。
她咽了一下口水,抚着发疼的额心,以带着惊慌的稚气嗓音道:“天啊,让我死了吧!”
闻言,左敦扬因她语中隐含的“救命”之意而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
“噗——噗——噗——”接连着有好几声的憋笑声一一发出,声音竟全来自于张竹勋身后的数十名家丁。
张竹勋眼内冒出火光,气得全身发抖,他咬牙切齿的发出雷霆怒吼,“不准笑!”
家丁们连忙捣嘴,个个低头看地上,免得看到沈灵儿那张像看到鬼的神情又爆笑出声。
左敦扬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但一看到沈灵儿像一脸被妖魔鬼怪吓到的恐怖样,笑声再度逸出口中。
“该死的!我说不准笑。”咬牙横眉的张竹勋再次气得大吼。
“没有笑!”众家丁大声回答。
沈灵儿杏眼圆睁,笑意突地飞上水翦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