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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仁和尚人穷志短,立刻爽快地回了一个字:“行!”
那男子一点头,双掌一拍,广仁和尚愣神间,已从路的尽头驶出一辆马车,赶车之人同样的青衣斗笠。
广仁和尚瞪大眼睛瞧去,却见帘内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探身而出,看样子是个富家少爷。
那少爷接过伞,并没有遮在自己头上,而是先替身后的妇人挡雨。
那妇人身上的衣饰甚是朴实,妆容却极浓烟。出家人远离女色,于是广仁和尚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开头去,目光落在那妇人身边的稚童身上。
这个孩子大约只有六七岁的年纪,生得雪雕玉琢,俊美异常,眉宇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郁郁之色。如果不是身着京城的男孩装束,只怕谁见了都会当他是个小姑娘。
妇人看看满地的泥泞雨水,转身将孩子抱在怀里。那孩子一脸怒容,大力挣扎。妇人却理都不理,将他往肋下一挟,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屋檐之下。那样大的雨,她身上却连个水珠都没有沾上。
孩子瞪着她,小脸上的忿恨,终于转为惊惧。
那少爷也不介意,笑了笑,撑着伞走了进来。院中积水虽深,他却仿佛飘在水面上一样,连鞋袜都没有湿。那个马夫将马系在庙前的拴马桩上,提了几个长条包袱,只听“嗖”的一声,便闪进了庙里。
这四大一小五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广仁和尚本来想客套几句,此时却也不敢多言—一他现在虽然是个穷庙里的穷和尚,但年轻时也当过镖局里的趟子手,跑过一阵江湖,几十年来走的路、过的桥都不少,自然看得出来,这五个人色很像年轻夫妇带着孩子和管家、车夫出游,但那漂亮的身手却显示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富家子弟。
普缘寺太小,客人们只好都进了佛殿,好在大家似乎也不介意。四个大人向殿中佛祖施礼,那个孩子年纪虽幼,却机倨傲,看着佛祖的目光颇有不忿。
四个大人也不理会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到佛殿一边,连广仁和尚端茶来的时候,也只是点头示谢。
人家不开口,广仁和尚也不自讨没趣,坐在蒲团上,两只手数着佛珠,心里盘算着这五十两银子该怎么花才好?院墙要加固,房顶也得补补;然后还得去当铺把那五亩田的地契赎回来,剩下的便不多了……
突然,庙外“唏律律”一声马嘶,广仁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花,刚才那位马夫已经不在原位了。
广仁刚想开口,忽觉雨星扑面,一个年轻女子款款步入殿中。
这是个清艳到极点的女子。
她身上雪青色的衣衫已经被雨浇透,裙角沾着泥水,头发也凌乱不堪,身上还有着斑斑血迹,模样非常狼狈。然而看到她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觉得自惭形秽。
她就像一株开在雨后山中的优昙婆罗,一出现在殿中,不仅广仁和尚看傻了,殿角的几个人客人也忍不住看了数眼,连那个小孩子和露出惊艳的神色。
那女子目光极为锐利,一个一个人地看过去,神情越来越冷。
所以被她看到的人,或者低下头,或者将眼睛避开。虽然谁也没有发出声音,但广仁屈辱感觉到,殿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那女子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小男孩的身上,看了片刻,缓步走到佛殿的另一个角落,慢慢解下背上的青竹篓,揭开上面的油布,从里面报出一个小小的婴儿。
那婴儿也就几个月大,生得雪白粉嫩,粉雕玉琢,一双水灵的眼睛像两粒黑色的琉璃。
那女子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淡到似乎只是稍稍勾了下唇角。
殿里的气氛登时为之一松。然而广仁和尚的心,却有些下沉——看来,这前后两批人都是在躲避、防备着什么,只是当看到对方带着孩子,才暂时放下戒心。
那女子盘膝坐在地上,将婴儿放在一边,便不再管。那婴儿淡粉色的襁褓已经被雨淋湿了,乌黑的头发一绺绺地贴在额头上,却不哭也不闹,只是啃着小拳头,偶尔不知原因地咧着小嘴笑上一笑,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先前的那个 小男孩虽然一直在闹别扭,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目光渐渐被那婴儿所吸引,忍不住要走过去,在那婴儿玉雪般的小脸上摸一摸。然而那少爷手臂一伸,将他拉了回来。
便在这时,先前出去的那个马车夫“嗖”的一声“飞”了进来。他刚要坐回原位,看到殿中多出一个带着婴儿的清艳女子,顿时愕然——他到门口张望了下马车,根本没有离开多久,竟然不知道这女子是何时进来的!
雨越下越大,两批人都沉默不语,广仁和尚说了几句闲话,也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自己也觉得无趣。正闭目养神,忽然听得东方传来一声呼啸,啸声未落,第二声又在西方响起,紧接着又响起第三声、第四声。一时间,啸声此起彼伏,这小小的普缘寺,竟像被包围了一般。
啸声有的沉郁。有的清越、有的尖锐、有的高亢,显然出自不同人之口,却都显示出不凡的功力。
广仁大吃一惊,他听得出,那啸声意味着大批的江湖人聚集,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向着庙中的两批客人看去,前一批人端坐人入定,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那富家公子将男孩子拉到身边,男孩儿用力挣扎了一下,挣不脱,便也从了;而那个清丽女子只是在脸上露出微微的冷笑,慢慢地将婴儿抱起来,轻轻拍哄的两下,然后用油布裹紧,背在背上。
她刚刚整理完毕,这听得“轰隆”一声,普缘寺的山门已经被炸倒在地,尘土刚起,便被大雨压力下去。
广仁和尚暗暗叫苦,山门这一塌,刚得的那五十两银子,便等于飞走了!可是虽然心痛,他却也不敢抱怨出口,他认得炸塌山门的东西正是江南霹雳堂的暗器霹雳子,果然好大的威力!
大雨之中,出现数十条身影,有男有女,虽然个个头戴斗笠,披着油布的雨披,但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半湿,显然在雨中淋了很久。
一个身形粗壮的大汉抬了抬斗笠,喝到:“妖女!你出来!”
那女子斜斜倚着门框,上下打量大汉,然后目光转到旁边的三个人身上,脸上忽然绽开一朵浅浅的笑容,悠悠地道:“晋中三绝,你们也来凑热闹!”
一个高瘦的灰衣人越众而出:“姑娘,以前承您仗义出手,在伏地金刚的魔爪下救了我们的寡嫂,晋中三绝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此恩永铭在心中。可是恩有大恩有小恩,义有大义小义,您对我三兄弟的恩义,于我们是大,可是跟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比起来,便是小。当年,我们晋中黄河水患过后瘟疫横行,百姓十户九空,是那位夫人不顾安危,亲赴灾地,为民行医施药,以一己之力救得千万百姓,实乃我晋中百姓的活菩萨!那位夫人慈悲善良,您……您只有交出那个孩子,我们可代为求情,她定然不会为难与于您……”
那女子一双细眉慢慢竖起:“她大仁大义,我便是小恩小惠离他慈悲善良,我便歹毒狠辣;她是武林中的活菩萨,我便是江湖里的活败类。是么?”
那灰衣人垂下头,道:“不敢!”
旁边一位瘦小的黑衣女人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还用得着别人说么?”
那女子细细地看了她一眼:“你便是那个什么玉手罗刹桑三娘?”
黑衣女傲然道:“你的哥哥和丈夫已经死在我的手里,我不想再杀你,你这便去了吧!”
黑衣女长笑一声,凄厉地道:“我的兄长和丈夫为了诛杀奸佞。铲除妖魔而亡,死也是江湖留香的仁人侠士。桑三娘今日前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没有打算空着手回去。”
另一个男子鼓掌喝彩:“说得好!桑三妹子不愧是荆楚道上首屈一指的女中豪杰!”
那女子点点头,道:“那我只好成全于你了!”
桑三娘冷笑:“大雨之中,看你这妖女还有何手段!”
那女子抬头看看天,却缺乏摇头叹息道:“是呢,雨好大!”
忽然人影如鬼魅般穿出,轻轻一掌击去,然后身形一转,已飘回殿内,回眸一笑,刹时间漫天大雨中,如绽开一朵异花,连阴云重重的天都变得空灵起来。
众人刚一愕然,便听“砰”的一声,一个大汉已然摔倒在泥坑中,砸得雨水四溅,而那溅起的水花,带着一抹艳丽的桃红色。
有人叫道:“是赵大侠!”便要伸手去扶。
另一人喝道:“别碰他!有毒!”
又一人厉声道:“大家齐上,做了她!”
有人怒吼:“好!我们上!”
晋中三绝那个灰衣人长叹一声,道:“姑娘,对不住了!”反手从后背抽出一对虎头钩,率先冲了上去。
那女子冷笑一声:“这么着急送死,我便成全你!”
纤纤手掌一斜,拍向灰衣人的肋部。桑三娘从旁边攻上,柳叶双刀舞动如花,一刀护住青衣人,另一刀直砍女子的腰背。
那女子后退一步,裙角忽扬,一腿无声无息地踢向桑三娘的下盘。灰衣人立刻攻出一钩,围魏救赵,迫退了她。
这些人深知那女子的阴狠,来之前曾多次练习合击之术,因此攻杀之间颇为有度。
那女子两招都没有得手,心中恼怒,忽然笑吟吟地道:“二位倒是情投意合地很,却莫忘了感谢我这个替你们扫清亲夫的障碍的大恩人!”
那桑三娘甚是贞烈,丈夫被害死之后早萌死志,因此散了家财加入追杀之中,此时却被那个女子诬蔑,不禁气得发抖:“你一个女子,心底如此龌龊……”一刀紧似一刀地斫去。存心拼了这条命。
有人喊道:“大家齐心协力,对这妖女不必手下留情……”话没说完,便一声惨叫跌了出去。
围攻之人无不恨极,出手更快,此进彼退,围着那女子走马灯似的打转。
刀光剑影中,那女子闪展腾挪,虽然一时无碍,却也空不出手来还击。
桑三娘在旁人的掩护之下,终于捕捉到一个机会,一刀戳向那女子的后背。
那女子伏身躲过,背上的油布包却被钢刀破开了,一个粉团团的婴儿跌了出来。
有人惊呼:“小心!别伤了孩子!”
望着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桑三娘不禁一滞,那女子趁机一脚蹴出,将婴儿踢向空中,反手一挥,正中桑三娘心窝。
桑三娘口吐鲜血,拼力将右手钢刀掷出,然后才砰然倒下,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钢刀已经失了准头,刺向一直缩在殿角的几个人。那个富家公子脸不变色,只是伸出手,接住了钢刀,轻轻放在身边。
这个时候,高飞的婴儿落下,一个长须男子蹿将过去伸手去接,手指还没碰到婴儿的襁褓,忽然瞥见肋下现出一角刀尖,她不察之下几乎被刺个正着,忙不迭地缩手躲刀。
那女子手里拎的正是桑三娘左手刀,一刀逼退长须男子后,便去抱那个婴儿。长须男子武功也不弱,立刻双掌挂风拍出,势若惊雷。
那女子毫不介意,左手在婴儿身上一带,又将婴儿送上高空,举掌还击,在与对方手掌相接的一瞬间,忽然变掌为爪,整洁晶莹的指甲利刃般刺破长须男的掌风,在他的掌心轻轻骚了一下。
长须男在觉掌心像开了个口子,真气立时涌出,大惊收身撤回,一双手掌已变成墨绿色。
眼见无数条墨绿色的线沿着自己的手臂窜上去,长须男心中大骇:“你……你……”“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此时脸都已变成惨绿色。
那女子抿嘴一笑,立即飞身攻向另一个想去抓婴儿的人,一掌将只打飞。然而不等她把婴儿抱到怀里,又有人挺刃攻上,她只得再次让婴儿飞上半空,然后挥掌迎敌。
那婴儿在空中飞来飞去,似乎觉得甚是有趣,不住地咯咯笑。这一次被送上半空,也不知那女子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刚巧落在大佛的头上,襁褓挂在佛冠的角上。
见不再飞了,婴儿不高兴地摇着小手“呀呀”叫,她本来便是虚挂着,这一挣扎,竟然从佛头上直跌下来。
那女子与敌人缠斗地紧谁也没有料到那个婴儿会跌下来,待到发现之时,再撤招抢救已来不及。
佛高二丈,这娇嫩的婴儿摔下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在这个时候,一条小小的人影从旁窜出,抢在婴儿落地之前,将她接在怀里,就势一滚,化去了坠势,抱着她躲到一边。
女子和众人都停了一下,眼见接住婴儿的,是一直待在殿角的那个俊秀男孩子,不禁都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