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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定站在原地毫无防备的少女,狮子就要狠狠扑上。看准其背后,榭尔提斯掷出右手的剑。刀刃掠过鬃毛旁,逼迫狮子暂时停下动作。
掌握此一瞬间的空档,他以左手的剑砍向幻兽的背部。
「不要紧吧?」
「是……是的。」
低着头畏缩不已的少女面前,红狮子逐渐变回土块。
「榭尔提斯,这个术式是——」
「规定。世界化为岩石。」
华宫还末说完,便被玛哈接下来的咏唱打断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伴随撼动地面的地鸣,脚下的大地开始下沉。与之相反的是,身旁耸立起如门扉般必须抬头仰望的巨大岩块。不只一两块,而是全方位的。无数的巨岩,以滴水不漏的压倒性高密度压迫而来。
短短数秒内,巨岩形成的牢笼便完全包围了两人。
「被困住了!?」
「……不。」
仰望着连太阳也遮蔽的巨岩,榭尔提斯的背上冒出一股寒意。被岩石困住仅仅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则是这个牢笼本身——
「以重压排除。」
劈啪——数十吨质量惊人的巨岩牢笼裂开。
刹那间,覆盖于头顶的巨岩屋顶崩塌,以海啸之势直落而下。即便是碎裂的岩块,体积也都大于一名成年男性。令人不敢想像总质量究竟有多少。
「会被压扁的!」
「抓紧了!」
抱着尖叫的华宫,榭尔提斯在岩石间的极小缝隙中不断跳跃。
以双剑拨开无法躲避的尖锐石块,并在下坠的巨大岩石斜面上落脚。两人就这样一路飞奔至岩石的最上段。接着跳到其他的巨岩上,沿着每块巨岩的空隙逐渐绕至牢笼的顶端。
「……好厉害。真是不可思议的运动能力。」
抱在左肩处的少女赞叹道。榭尔提斯则对此视若无睹。
——出来了。
脱离崩塌的岩石牢笼后,两人在其余完好的顶部巨岩上落地。站立于高耸的岩石,他直瞪着站在远处的长袍男子。
…………依夏说得没错。
尽管同样是人偶使,操控的「物体」等级却有如天差地别。能够精密操控如此沉重的岩石来困住对手,并随心所欲地摧毁岩石本身的术式。这比起在天结宫遇见的任何一名沁力术者,或许都要强大许多。
…………不过,非常不对劲。
这名男子的术式﹒重点并不在于物体的操控本身。而是操控前所进行的————
「规定。」
玛哈的脚边生出了巨鸟像。
带有沁力,散发金色光辉的石像,在被赋予的定义下逐渐变化。
「抽取地底的有机模仿创造。颜色『黑色』、性质『激昂』、形状『鸟』。体内带火焰显现吧。规定卷入并破坏眼前之敌。」
形成锐利的鸟喙和爪子后,漆黑的怪鸟开始拍动那强而有力的翅膀。
对准两人所站立的巨岩——怪鸟依玛哈的指示缓缓飞来。这种自然界鸟类无法做到的迟缓动作,最多仅相当于一名成人的步行速度。
……好奇怪。
体积庞大又如此缓慢,就仿佛叫人直接将它击落一般。
「等等!」
「咦?」
不知不觉中,华宫紧紧拉住了自己的左衣摆。
「地底的有机…………体内带火焰?」
少女口中念着玛哈刚才的咏唱内容。她对于接近中的巨鸟视若无睹,只是不断重复着刚才的那些话。
「激昂……火焰在体内…………有机……抽取……也就是有机……化合物?」
下一刻,她触电般抬起头来。
「榭尔提斯,那不是鸟。是鸟形的炸弹!」
「……炸弹?」
「火的有机化合物!那只鸟本身就是会引发大爆炸的化学物质。不能击落它,否则震动会引发高热和冲击波!」
「该怎么做?」
「方法是——」
少女的呼喊太迟了。
早在华宫接下去开口,榭尔提斯做出反应前,漆黑的怪鸟便撞上脚边的巨岩。紧接着——
视野染成了一片白色。
火焰及冲击波以超越音速的高速度扩散开来,将一切吞噬、扫荡。
少年和少女所站立的岩石被分解成小石子。原先为草原的大地遭到焚毁,化成一片红棕色的焦土。
仅剩下不断冒出的浓密黑烟。
「………………」
热浪扫过的大地上,玛哈无动于衷地注视着爆炸的中心点。浓烟被风吹散后,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惨遭焚烧的焦黑大地。
被爆炸的冲击波所分解的岩石碎片。
然而,爆炸中心却不见两人的身影。
「…………判断已逃走。」
他平静地念道,然后转过身去。
「…………剩四十七分钟。」
保持着抬头仰望水槽的姿势,玛哈再度静止了。
*
——应该还不至于找到这里吧。
自下方望着长袍术者的背影,榭尔提斯呼出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是……是的。」
紧紧贴着自己的少女低声回答。
地面上产生的无数裂痕,两人就躲藏在当中的一处。翻动了整块地盘的巨岩牢笼,以及最后的大爆炸。这些由玛哈的术式造成的大地伤痕,对方应该料不到两人就藏身于其中,想必也没有用在搜寻的术式。
「……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人类的术式吗?」
华宫紧咬着苍白的嘴唇。
「足以翻动大地本身的质量操控。人偶使能操控的质量,最多只有数百公斤。但刚才的岩石起码有几十吨重。真是乱七八糟……」
「问题不在这里。」
「……你是指刚才的红狮子和怪鸟?」
他默默点头。
原是土块的物体,获得玛哈的沁力后开始活动。红狮子以不逊于真正狮子的灵活动作袭击,而怪鸟则是被赋予了和目标一同自爆的特殊能力。
「还记得吗?那家伙说了一句『规定森罗万象』。」
「你认为那名男子的沁力术式,能够创造并操控一切事物?这不可能。就像莫妮卡经常挂在嘴边的,沁力并非无所不能的力量。所以才需要历经血泪修行。」
「我也这么想。不过……」
红狮子、怪鸟以及撼动地下深处的岩盘一事,这些都是事实。那名男子的术式,无疑是至今所见最惊人的。
「我个人在意的,是那段奇妙的咏唱。」
「你是说『规定』吗?他还说了什么性格、颜色之类的。」
「不。最诡异的是前一句『拉卡扎扎卡卡汰』这种昆虫振翅般的声音。」
咚——她用手指敲了一下眼罩。
「发现了吗?那段咏唱仅由『拉』『卡』『扎』『汰』四个字构成。另外,比起『卡』
『扎』 『汰』的使用频率,『拉』的次数显然少了许多。这其中必有什么法则……那段咏唱一定藏有重大的秘密。」
那么短的时间内全记住了?
「我不是说过,这小东西是我的杰作吗?刚才全都录下来了。」
华宫抱着机械珠说道。
「可想见的是……那四个字的咏唱是主仪式,至于『规定』开始的部分纯粹是第二波。」
「我也有同样的看法。那四字咏唱就像装填子弹一样,而发射的扳机为『规定』之后的第二咏唱。不过……即便这个假设正确,若不能解读出四字咏唱,也就毫无意义了。」
「你办得到吗?」
「时间够的话,我有把握。不过我无法在这里进行。」
这又是为什么?
在开口询问前,少女抢先摇了摇头。
「短时间内的解读无法保证精准度。进行错误的解读就会造成错误的指示,最终导致全灭,风险实在太大了。况且解读的途中要是被发现,必定会遭到妨碍。进行分析时,我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所以有性命之虞。」
「……这交由我负责。」
「你要当诱饵来争取时间?面对那种可怕的术式,我不认为你能有办法保护我。」
极为冷酷的宣言。
在此同时,也是她所表现出的决定性不信任感。
「之前说过很多次,我并不相信你。表面上是交给我解读,自己去当诱饵,到了真正危急时说不定就抛下我一个人逃跑……也不怕你笑,我最担心发生这种事情。」
说毕,少女抱着机械珠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不断想像自己被抛弃在那怪物面前的情景,以及自己遍体鳞伤、倒地不起的模样。
「…………是吗。」
如果在这里的人是莫妮卡,她的答案或许会不同吧。
倘若是可以托付一切的对象,她的答案或许会不同吧。
这种决定性的隔阂——最终成为了自己与华宫之间所无法填补的信赖鸿沟。
「所幸对方还未察觉到我们的所在处。只要看准时机,应该逃得掉吧。回到天结宫后就请求增援,我也可以专心解读刚才的咏唱。接下来看要重新整顿,或是……」
「嗯。」
「你听懂了吗?那么——」
「我们在这分开吧。由我来拖住那家伙,华宫你就返回天结宫。」
「……咦?」
「你说找机会逃跑,但对方可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逃掉。」
手指戳了一下华宫的机械帽,榭尔提斯笑道。这位表情目瞪口呆的少女,她的反应实在幼稚得可爱。
「无法获得你的信任,这件事错并不在你。我很清楚问题出在我身上。对不起,我不能说出真相。」
「那……那个……榭尔提斯……你做什么?」
「我要留在这里和玛哈交手。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专心对付我一人,华宫你也可以乘机逃走吧?」
「你……你是笨蛋吗?」
「我不是笨蛋哦。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击败他。」
「这就叫笨蛋!面对那种超乎常理的对手……更何况,你不是被吩咐过要好好疗养吗?就连医生也不准你参加训练,那副身体又能支撑多久?」
「……还能撑一会的。」
他轻轻按住后脑的伤口。啪滋——玻璃裂开般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剧痛由头部传递至颈部,最后直抵背上。
虽然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但并不会很久。身体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伤口裂开的话就完了。
……能在护住伤口的情况下战胜那名男子么?
……不,我必须要赢才行。
「我实在很好奇,那家伙所说的『剩四十七分』是什么意思?」
玛哈在排除外敌的同时,一步也不曾离开关着幽幻种的水槽。如此一名男子究竟有何目的?总觉得……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厚。
要阻止他只有现在。再从这里回到天结宫请求支援,一切就太迟了。
「你是说,水槽里的幽幻种会有变化?」
「非常有可能——最糟的状况是,他的同伴也会来到这里。」
「……你说什么?」
「倘若四十七分是一种时间限制,可以想见的是,当时间结束之后便会有人前来迎接。以这次来说,势必有个人负责确认玛哈是否顺利保住了水槽。」
「那个男人……真的有同伴?」
「有的。」
从沁力术士的角度来看,那名男子的实力相当惊人,其身分肯定不是像华宫那样的研究者。那具困住幽幻种的水槽,应该是其他人制作出来的。
「请……请等一下。假使那个怪物真有同伴……要是对方再现身的话,你绝对应付不来的。」
「对吧?所以必须趁落单时将他击败才行。」
仅长袍术者的实力就深不可测。若再多出一人,能不能保住自己都是个问题。
「………………为什么?」
俯首的少女忽然抬起脸来。
「为什么你要这么逞强?」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纯真。
「我说错了吗?刚才的那些全都是猜测。可是……你却要为了这种不确定的猜测而留下来?是正义感?虚荣心?自我道德?还是纯粹只是赌上一口气?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你要选择和那个怪物继续战斗?」
没有洁净或污秽之分。
有的仅是纯真的,过滤一切不纯物后所留下的————最纯粹的疑问。
「有个约好了的地方。」
在塔的最顶层,优米所等待的场所。
「我必须去一个地方,因为那里有人在等我。」
「那……那为什么现在又——」
正面迎上了华宫的视线,榭尔提斯——
「……我不愿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