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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谈话'。有人甚至断言张爱玲的时代已经结束,发出张爱玲哪里去了 引自慕容妍《张爱玲卿哩去了砂 《申报》上海),一九四五年九月'L三日l的感叹。张爱玲处于左右夹攻的尴尬境地之中,被迫搁笔年余。《不了情》和《太太万岁》的接连成功,显示张爱玲已经找到另一种艺术媒介来表现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看作张爱玲对这种种责难的一种回答。然而,与广大观众的热烈反应形成鲜明对照,上海评论界围绕《太太万岁》爆发了一场大论争,论争的导火线是张爱玲的一篇散文《(太太万岁)题记》。张爱玲历来认为作家是天生给人误解的 '亨自张爱玲《续集)自序》,濮集》台北:皇冠出版社,Ai/年二月),初版',很少对自己的作品进行解释和说明,但这次却是例外。也许她预感到《太太万岁》会招惹是非,在影片上映之前就写下这篇题记,试图阐明自己的真实思想和创作意图。《题记》刊载于该年十二月三吕上海《大公报戏剧与电影》第五九期'《太太万岁)题记》长期埋没,一九八八年由笔者挖掘出土,重刊于《女性人》(台北)创刊号(一九八九年二月),似采于/虐应有的注意',张爱玲在文中强调:在《太太万岁》里,我并没有把陈思珍(按:电影的女主人公)这个人加以肯定或袒护之意,我只是提出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就是了。她还指出:出现在《太太万岁》的一些人物,他们所经历的都是些注定了要被遗忘的泪与笑,连自己都要忘怀的。这悠悠的生之负荷,大家分担着,只这一点。就应当使人与人之间感到亲切的罢?
《大公报戏剧与电影》是周刊,Eh著名戏剧家、与欧阳予倩和田汉并称为中国话剧三个奠基人 '芎怕夏衍《悼念田汉同志》,《收获》上海),第四期(一九七九年月的洪深主编,颇有影响。洪深在发表《题记》时还特意加了一段《编后记》:
好久没有读到像《(太太万岁)题记》那样的小品了。我等不及地想看这个注定了要被遗忘的泪与笑的id如何搬上银幕。张女士也是《不了情》影剧的编者;她还写有厚厚的一册小说集,即名《传奇》!但是我在忧虑,她将成为我们这个年代最优秀的high omed作家中的一人。
说也奇怪。张爱玲成名之后,除了迅雨(傅雷)对她小说的艺术技巧作过较为认真的研究'翅雨傅雷)的《沦张爱玲的小说》,载《万象》(I海),第三年第十一期一九四四年五月)'之外,上海评论界的反应一直比较冷淡。洪深这则编后记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不是严格的文学批评,但他对张爱玲的推崇和期待却是显而易见的,仅管字里行间不无保留。以洪深在当时文坛上的重要地位。他的表态就格外引人注目。
果不多久。张爱玲和洪深一并遭到了猛烈的抨击。该年十二月十二日,上海《时代日报新生》 '《时代日报》是以苏商苏中友好协会名义/句当时的上海市政府有关部77注册登记的报纸'刊出一篇《抒愤》,署名胡珂。文中危言耸听地说:
寂寞的文坛上,我们突然听到歇斯底里的绝,1。原来有人在敌伪时期的行尸走肉上闻到high omed的g香!跟这样的神奇的嗅觉比起来。那爱吃臭野鸡的西洋食客,那爱闻臭小脚的东亚病夫,又算得什么呢?
作者还进一步抒发他的悲愤,厉声责问道
难道我们有光荣历史的艺园竞荒芜到如此地步。只有这样的highomed才是值得剧坛前辈疯狂喝彩的奇花吗?
作者含沙射影,但明眼人不难看出,他把张爱玲贬为敌伪时期的行尸走肉,把洪深对张爱玲的肯定斥作歇斯底里的绝叫、疯狂喝彩,讽刺挖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更妙的是,该文发表时,《太太万岁》尚未正式上映,
作者想必还无缘观赏,并不知道《太太万岁》到底是怎样一部电影,而对《题记》本身也丝毫不感兴趣,却藉题发挥,在文章中对张、洪两人如此大加挞伐,这根本不是文学批评,而是典型的人身攻击了。
胡珂的奇文使这场论争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而后上海《大公报》、《新民晚报》、《中央日报》等报连篇累牍发表评论《太太万岁》的文章,虽然那些作者身份各异,观点也不尽相同,但大都注重其历史和主题方面,注重其社会意义和教化作用,并且不同程度地联系作者本人的生活经历,以至对影片基本上持否定态度。
有一位王戎针对张爱玲在《题记》中所说的《太太万岁》是中国的,以为在中国这块被凌辱了千百年的土地上,到处都是脓疱,到处都是疖疤。一个艺术工作者,是不是就玩弄、欣赏、描写、反映这些脓疱和疖疤呢?这是不应该的。而张爱玲却是如此的写出了《太太万岁》。王戎还指责作者对女主角陈思珍一个饱含小市民气质的庸俗女人,不但无法指明她的出路,而且还非常欣赏!其实质是鼓励观众继续沉溺在小市民的愚昧麻木无知的可怜生活里。王戎由此判定张爱玲在创作这部电影时的精神状态是何等的消极、病态L引自王戎《是中国的又怎么样?(太太万岁)观后》,载《赫民晚报新影尉》上海),第于三期一九四七年千二月二千八日'。
还有一位方澄。采取比较隐晦曲折的笔法,宣称张爱玲在影片和《题记》中为她自己画了一张很好的素描。《题记》中所谓的浮世的悲欢,只不过是她的一种装饰,一种藉口。看起来张爱玲是说得那样飘忽,说得那样漂亮。好像她真能通达了人生,其实对影片中的陈思珍究竟有过无过,抑是制度的错失,一切她是无力去追究 '亨自方澄俪滑浮世的惑欢太太万岁,观后》,载仗公报。大公园》上海,一九四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在方澄看来,这部影片无法揭示人生的真谛,表明作者对人生引不起一点痛苦的感受,已经迷失了方向,只在对镜哀怜,想画一个安慰自己的梦,作一份无可奈何的挣扎!作者还旁敲侧击地攻击为张爱玲叫好的洪深。
另有一位沙易。她一方面钦佩张爱玲的写作天才。承认张爱玲把像《太太万岁》这样没有故事性的故事,而居然能编成一个电影剧本,诚令人感到惊奇,另一方面又责备作者对影片的主题没有经过深切的考虑,只知迎合小市民的趣味。结果却失败了,因为电影最要紧的是主题,如果作者仅仅凭着聪明的技巧。赚取了小市民的眼泪,它的最终的目的艺术价值,是一定非常低下的 '孑冉沙易《乎太太万岁)》,载《中央日报剧艺》上海),第五。九期一九四七年千二月十九日'。
又有一位徐曾认为《太太万岁》之所以赢得众多太太们一把辛酸一把眼泪感激不尽。归功于张爱玲人木三分的笔,魔法万千,但张爱玲通过陈思珍哀乐中年的悲欢离合,对太太们进行哄、捧、诱惑和装成悲天悯人的说教,要求现实生活中的陈思珍也心甘情愿的牺牲下去,又使他忧心忡忡,大为不满亨自徐曾《张爱玲和她的太太万岁)》,载《新民晚援夜花园》(上海),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五BIl。
只有一位东方啜虫东(李君维)与众不同。他持论比较客观,对《太太万岁》主人公陈思珍作了较为细致的分析,指出她是介乎安分与不安分之间的女人。她周旋在丈夫、婆婆、小姑、父亲之间,煞费苦心,自我牺牲,她的胜利一定抱了一把辛酸的眼泪。他肯定影片是一出high omed,稍为给你笑了之后,你会发觉你的笑是苦味的,他还强调《太太万岁》这类故事久已为人们所熟悉,只是一个社会新闻里最不引人注目的一条,然而怎样去表现、解释这个故事却大有讲究,整部影片包括许多场景的处理,细节的安排,
无疑体现了典型的张爱玲风 '手怕东方螭豆存李君维《太太万岁)的太太》,载伏公报大公园》上海,一九四七年十二月千三日'。可惜的是,东方啜蛛的声音在这场论争中太微弱了。
洪深本人开始对这场由他无意中挑起的论争保持沉默。直到次年一月七日,《太太万岁》的首映已告一段落,围绕这部影片的论争(几乎是一面倒的抑张贬张)也已接近尾声时,洪深突然在他主编的《大公报戏剧与电影》第六七四期上以将近整版的篇幅刊出两篇长文,一篇是署名莘薤的《我们不乞求,也不施舍廉价的怜悯一个太太看了(太太万岁)》,另一篇则是洪深自己执笔的《恕我不愿领受这番盛情一个丈夫对于(太太万岁)的回答》。莘薤的文章别出心裁地把《太太万岁》与易卜生的名剧《玩偶之家》相比较,列举种种事例证明娜拉和陈思珍的境遇十分相似,小鸟儿娜拉还不及玻璃皮包,雨衣肩胛大衣的陈太太来得摩登。但娜拉最后认破丈夫的花言巧语毅然出走,陈思珍虽然整天嚷着委屈,却开口大局,闭口牺牲,临了还出丑露乖,以忘却了人的尊严,丢失了自己而收场。接着作者又把影片与当时的政治形势相联系,提出时代是在方生未死之间。反动的火焰正图烧灭新生的种子,袖手旁观的人儿是麻木无情呢还是别有用心这样吓人的大问题,暗示张爱玲迷恋过去的骸骨,她在影片中给予广大观众的哭或笑都是有毒的,《太太万岁》产生的后果和影响是相当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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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洪深的文章,更是洋洋洒洒,对自己的观点作了一番总检讨、总清算。他先交代发表《(太太万岁)题记》的原委,自我辩护说当初并非看不出此文是作者对于自己作品的自我欣赏,但因为它或多或少地记录了一个作者的工作经验,又且或多或少地透露了一个作者的写作心情,应可帮助批评者更准确地更充盈地理解作者的戏剧创作,再加文章又处处显露出作者的才气,欣然把它发排。然后就引经据典,甚至搬出弗洛伊德学说追究张爱玲写《题记》时的下意识,修正自己在《编后记》中的看法,以三个方面全盘否定《太太万岁》:
一、这部影片只有若干剧情和人物动作引人发笑,而它的中心命意未必真正好笑,更不是喜剧的,影片没有健全与清明的批评,有的只是对于太太的无条件无保留无限度的怜悯,这是缺乏理性的自娱娱人的毫无原则的感情用事,因此,它不够成为高级喜剧!
二、即使把这部影片看作有意写成的生的门答尔 (Senimenal)作品,它同样不曾尽其生的门答尔作品应有的义务。影片对无能的糟糕不堪的无灵魂的丈夫 毫无惩罚,亦无训诫相反倒是成为一种诱惑,一种鼓励。影片中主要人物的发展与结局是作者在自打嘴巴,且把人们的道德生活开上玩笑。
三、就算作者的宗旨仅是图个好玩,《太太万岁》也未能自圆其说,贯彻到底。影片在高潮阶段发生变质,有主意、有决断的陈思珍面对离婚,突然失去主动,立刻变为受丈夫摆布,既不好玩,更是虎头蛇尾的败笔。
当然,洪深毕竟是留学美国,师承奥尼尔的戏剧大师,他的良知和经验使他无法完全否认《太太万岁》有些地方显露作者才气,但他还是一再声明因为看了《题记》而期望看到一部严肃的批评人生的文艺作品,不免大上其当。洪深在文末特别提到胡珂的《抒愤》在随时随事鞭策我,劝告我勿轻于褒物,以致引起预期的流弊,言者的用意与友情,我是感激的。且不管洪深内心深处当时是怎么想的,这篇文章说明他已接受胡珂的批评,公开认错。我们现在已无从知晓在那段时间里上海文艺界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洪深是否受到了什么压力,但从他的文章中隐隐约约透露出胡珂并非等闲之辈。这场论争最
后以洪深让步发表自我批判的文章而告终。
上海评论界对《太太万岁》那么多非议,张爱玲不会茫然不知,不可能无动于衷。但她始终不置一词,以她的性格和当时的微妙处境,确也不能表示什么,何况她要说的在影片和《题记》中都已说了。这场论争对张爱玲的创作有没有产生影响。我们不能随便臆测,不过有两点是确切无误的
一、现有的史料显示,自《太太万岁》上映之后到一九四九年五月上海政权易手,张爱玲再也没有发表作品;二、文华影片公司当时还在积极筹备把张爱玲的代表作《金锁记》搬上银幕'据洪民《太太万岁》十四日公珙》,载《中央日报。剧艺》上海),第五0二期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九日',后来却流产了。
本来一部作品引起争议,评论者见仁见智,是司空见惯,完全正常的现象,对张爱玲自然也不例外。但这场围绕《太太万岁》的论争一味纠缠于影片是否具有和具有什么样的教育作用和社会效果。甚至引申到对作者本人的政治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