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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越走越近,宁则远慢慢直起身子。
他今天难得穿着白色的衬衫,路灯橙黄晕暖,衬得他容颜清隽,眉目疏朗,宛如雪山尖尖上的那一捧雪,洁白,摄人心魂,很好看。
然后,他快步上前。
用力抱住林烟!
林烟猝不及防,呼吸陡然一滞,整个人怔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胸腔急促起伏,紧紧贴着她,温暖,有力,结实!
带有一点汗水的濡意,带有一点午夜的闷热与暧昧,男人禁欲又冷冽的荷尔蒙席卷而来,将她团团笼罩住,不留一丝空隙。
林烟动弹不得,鼻尖萦绕的,全是他一个人的气息,熟悉的足够唤起某种记忆。
宁则远将她箍的很紧,似乎特别害怕她再次消失不见,特别害怕!
“林烟。”
他哑着嗓子唤她,沙沙的,带着一点点扣人的粗粝,和平时的他极不一样,蕴着一份情动。
林烟一惊,回过神,连忙要推他,就听宁则远忽然说:“林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次的项目,你做的很好!”
林烟愣住,垂在双侧的手忍不住颤抖,扁了扁嘴,埋在他胸口的眼睛瞬间湿了。舒曼也鼓励她,可这个人的话却有一股奇异的安抚的力量,足够让人信服,他说你合适,那你肯定合适,他说你做得好,那你必然无可挑剔!
让人恨不得永远臣服与追随……
察觉到她的异样,宁则远轻轻拍拍她的背,继续说:
“林烟,别怕,也别难过。就算你恨我也好,怪我也好,但是千万别否定你自己,你真的做的很好。我之所以没有选择嘉曼有几重原因,你要听吗?”
男人的话好温柔,像一把刀,直接戳进她内心深处最无助、最柔软的内心,活生生掰开来,阵阵战栗!
林烟呼吸又是一滞。
先前要说的话,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林烟傻傻怔在那儿,心里那些委屈与难受又一点点萦绕上来。
对着这个人,她真的好痛苦,她真的再不能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他每次都知道怎么戳中她的无助与介怀?
为什么他非要来招惹她?
为什么他就不能按着翁涵之的意思,和那个小鱼好好在一起?
为什么要将她置于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
她根本不想再和他有牵扯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那一点骄傲与自尊。
林烟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落下来,濡湿了男人的衬衫,沁进去,冰冰凉凉。
“宁先生,你之前说过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这话还算数么?”
宁则远惊愕!
——
林烟很累,她痛苦不堪,煎熬不已,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林烟背着包短暂地逃离这个城市,没想到又将宁则远逼疯了……
☆、80|4。14|家
寂静暗沉的夜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耳边争执,男男女女的声音不停回响。
“宁先生,你之前说过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这话还算数么?”
“林烟,我求你别说这样的话。”
“你出尔反尔?”
“我……那个手镯呢?”
“扔了。”
扔了……扔了!
她就这么嫌弃他!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宁则远头痛欲裂,呼吸猛地一滞,陡然睁开眼,满是狰狞与猩红!
眼前是无尽的夜色弥漫,仿若一重又一重的纱铺在眼前,那纱上一幕幕鲜活的画面,正是今夜他与林烟争执的情形。宁则远不懂,他真的不懂,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林烟突然对他冷言冷语,还说那样伤人的话……
宁则远痛极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在痉挛。
伸手从床柜里摸出药,囫囵吞了几颗,他缓缓阖上眼。
混沌的暗夜里,有人搂着他,轻轻的说,则远,睡吧,已经很晚了,睡吧,我在这儿……
男人的呼吸慢慢变沉,慢慢变轻,只剩一颗苟延残喘的心荒芜着,呆呆的看着世界。
宁则远这晚过得很糟糕,早上精神不济,看上去疲惫极了。他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口牛奶就搁下玻璃杯,准备起身离开。
“阿则。”翁涵之喊住他。
宁则远脚步一顿,没什么精神的问:“妈,什么事?”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今天早上打扫的佣人发现宁则远床头柜里的药少了几颗,翁涵之实在很担忧——宁则远样样优秀,除了那个心疾,那个会缠着他一辈子的双相障碍,他这么好的人就再不是个完人了。那个病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也不知什么时候受了刺激,就会砰地一声……
翁涵之心颤,目露担忧。
察觉到母亲的担忧,缄默片刻,薄唇微抿,宁则远淡淡一笑:“还好。”
他的笑意格外的浅,仿若一道转瞬即逝的光,看得人心惊。
翁涵之心头忍不住突突地跳。
——
就算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宁则远这一天工作照常进行,思维敏捷,杀伐果决,言辞犀利,旁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到了晚上,他还去参加一个饭局。
在这个饭局上,宁则远遇到了很久未见的许源生。
这段时间,二人关系有些微妙的不对盘。
一来,许源生如今是宏远的老总,可宁则远和原来的老总私交不错,与许源生之间关系淡淡的,只能勉强称得上点头之交;
二来,许源生以前对林烟动过念头,宁则远的占有欲不喜欢他这么龌蹉;
三来,就是佟旭东的事,前段时间开车撞死佟旭东的,正是许源生的儿子与他的朋友。许源生想押下去的,偏偏宁则远不依不挠,还施压媒体爆出来,又找律师过来,狮子大开口的要赔偿不说,还处处试压……
因为这事,许源生压力不小,一时被许多人盯着。
所以这会儿为了儿子的事,许源生主动过来打招呼,想要缓和关系:“则远,听说最近很忙?”
宁则远不喜欢这人,在他看来,许源生并不值得深交。他平时还能敷衍几句,今天的情绪恶劣到极点,强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快要破功。一双幽黯的眼漠然望过去,宁则远似笑非笑:“许总客气,我可没有你忙,看开一点吧。”
听了这暗讽的话,许源生脸色不由黑下去许多,宁则远却只是理了理袖口,脸上依旧淡淡讥笑。
宁则远说完这句话,他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停滞不前的案子第二天居然就有了效果。
第二天是周六,宁则远最近因为公司和林烟的事心力憔悴,他难得在家休息一天,晒太阳发呆。
下午,律师张穆打来电话:“则远,许家那边似乎松口了,想约受害者家属再谈一谈。”
“不。”宁则远冷冷拒绝,“别让林烟搀和那些事,你问问她的意思,全权代为处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的关键是找不到林小姐啊……”张穆焦急的说。
“怎么回事?”宁则远微微蹙眉。
张穆如实说:“林小姐手机关机,我从早上打到刚才,一直联络不上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宁则远心里咯噔一声,某些很不好的回忆隐隐复苏,他说:“我来找她。”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战栗。
宁则远给林烟打电话,果然关机。
再打,还是关机!
两个电话都打不通之后,宁则远心里着实有些不对劲。
他抓起车钥匙,立刻出门。握住方向盘的刹那,他的手忍不住颤抖,指节泛白又狰狞!
那种一次又一次被林烟遗弃的孤寂,悄悄的死灰复燃,又开始淡淡的拂过心尖——这让宁则远感觉非常不好!
他的车速极快,穿梭在滚滚车流中,有一种濒临死期的惊慌。
——
疾驰的这一路,宁则远不停祈祷,林烟别走,千万别走,可是,该死的,林烟家中真的没有人!
发现这个事实的瞬间,宁则远不由彻底怔住。
他呆呆站在紧阖的门口,忽然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好,请问林烟在家么?”宁则远艰涩地问楼下的李姐。
“阿烟她昨天早上出门,也没说去哪儿,就一直没回来……”
身子微不可见的晃了晃,在外人面前,宁则远强自镇定的道谢,转身,却又失魂落魄,离开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林烟……似乎又要抛弃他了。
她说,我讨厌你。
她说,请你别再来。
然后,林烟就走了……
宁则远好像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林烟又一次不告而别,又不见了,他根本找不到她!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宁则远心口就被扯得生疼,所有的情绪齐齐涌上来,逼得他要疯掉。
坐在车里,努力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他使劲压了压太阳穴,给徐逸秋打电话:“找到贺榕玮前妻唐婉婉父母的地址。”
珍珠在那儿,林烟不会不要她的。
——
徐逸秋动作很快,那座城市五个小时车程……没有一丝犹豫,宁则远即刻开车过去。
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他必须见到林烟,立刻,马上!
上高速的时候已经天黑,夜色下的高速公路,宛如一个无尽的荒野,而他不过是最无助的蝼蚁。
宁则远这段时间累极,再开五个小时的车,身体真的有些吃不消,随便找了个服务区休息。
没有城市的灯光,夏夜的星光夺目又璀璨,好像女人温婉的双眸,披星戴月大抵如此。
他好想她……
真的好想!
开车期间,宁则远不停给林烟打电话,毫无疑问都是关机,像是一道道催命符,催着他的车速彪的飞快。
他太害怕了,他真的不能再次承受失去林烟的痛苦!
宁则远想,无论四年,或是五年,或是这辈子,他都愿意等她,他最害怕的,是失去她的消息。
只要一想到林烟永远消失在茫茫人海,他就受不了,他会死的!
可没想到奔波了五个小时,宁则远得到的,却是更大的失望,无穷无尽。
原来,林烟根本不在这儿,甚至,唐家人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事实令宁则远彻底呆住:林烟是珍珠的养母,如今她连珍珠都不要了,她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和四年前如出一辙!
她怎么……这么狠心啊?
她怎么狠得下心啊?
宁则远的心被锋利的刀狠狠割着,伤口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
他无力的垂下头。
这样的半夜,没有人知道他快死了,或者,已经死了……
——
子夜静谧,舒曼已经睡着了,却又被陌生电话吵醒,“喂?”格外没有好气。
“舒小姐,”电话那头有人口吻很冷,却依然维持着风度,他说:“我是宁则远。”
舒曼倒抽一口气:“宁先生?”
“是我!我想问……你知不知道林烟去哪儿了?”
“林烟不见了?”舒曼反问。
听她这么说,宁则远心里有数,他说:“如果舒小姐有她的消息,还请及时通知我。”
舒曼愣了愣,忽然想到周四晚她们吃完饭遇到翁涵之和于小鱼的事,当时林烟还被翁涵之喊去喝茶……
“宁先生,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讲?”
“请说。”
舒曼将周四晚的事略略提了,只听电话那边有片刻的安静,然后男人冷冷的道了声谢,舒曼还要说客气几句,那边就挂了。
电话里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像是暗夜里急促的鼓点。
无端端让人害怕。
——
又是五个小时!
宁则远回到z市的时候,已是周日清晨。
“先生。”管家没有想到宁则远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不觉一愣。
宁则远淡淡看了他一眼,“老夫人醒了没?”
“已经起了。”
沉峻的眼底波澜不惊,宁则远淡淡的说:“给她订一张今天回去的机票。”
听到这话,管家实在措手不及,他疑惑地看向宁则远,想再次询问确认,谁知宁则远正好冷冷望过来。
他一夜未睡,这会儿深邃如海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宛如妖冶的花枝,缠着他,吸着他的血!
“阿则,你什么意思?”翁涵之听到这个决议怒不可遏。
宁则远刚刚洗过澡,短发湿漉漉耷拉着,挂着水珠,没有什么生气,更像是快窒息而死的孤魂。
“妈,就是送你回去的意思。”他冷冷的说。
“为什么?”翁涵之质问。
宁则远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早餐,“国内环境不好,操心的事也多,不适合你休养。”语气平静的可怕,简直不像他!
“阿则,你……你疯了?”翁涵之气急,“你居然混账的跟你父亲一样!”
宁则远淡淡抬眸,笑了笑,说:“我和他不一样”
他笑起来很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宛如从湖底攀附起来的千年阴灵,再没了生机,他的魂,被抽走了……
☆、81|4。15|
周日下午很阴,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很闷,让人不舒服,不自在,不痛快!
宁则远阖眼躺在阳台摇椅上。这个摇椅很宽,他手长脚长却只躺在窄窄的一侧,空出的那一大片突兀极了。
晦暗的天空下,他的皮肤更显得白,甚至呈现出某种病态,薄唇紧抿,宛如凌厉见血的刀锋,英俊的脸庞绷着,衬得下颌棱角越发分明,整个人无端端落下一团阴鸷,更显晦涩。
偶然间有闷热的风咸咸吹来,吹乱了他乌黑柔软的短发,吹得他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让这个一向挺拔、无坚不摧的男人看上去有一点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