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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就是朋友,没听过这个词吗?”柠檬道。
“店家叫沙玛,”汤姆插嘴,“舌尖眼厉,但我向你保证,她心肠好,而且最喜欢小女孩。”
“我不是小女孩,”她气愤地说,“那儿还有谁?不止一个人吧?”
“还有沙玛的丈夫,以及一个被收养的孤儿,他们不会伤害你。到时候有麦酒,如果你能喝,有面包,也许还有一点肉。”汤姆瞥瞥农舍,“外加你从老佩特的花园里偷的菜。”
“我才不偷东西,”艾莉亚说。
“那你是老佩特的女儿喽?他妹妹?他老婆?得了,乳鸽,老佩特是我亲手埋的,就埋在你躲的那棵柳树下,你跟他长得可不像。”他又拨出一个忧伤的音符。“过去这一年来,我们埋了许多好人,但并不想埋你,我以这把竖琴的名义发誓。射手,露一手。”
射手的动作比艾莉亚想象的快得多,飞箭从她的脑袋边呼啸而过,离耳朵只有一寸,插进柳树树干。她还没回过神来,对方已搭上第二支,引弓待发。她本以为自己能做到西利欧口中的“迅如蛇”和“柔如丝”,现在才明白实在差得远。箭只在身后如蜜蜂一样“嗡嗡”作响,抖动不休。“你没射中,”她说。
“你这样想就更蠢了,”安盖道,“我指哪儿射哪儿。”
“说的好,”柠檬斗篷赞同。
射手离她足有十几步远,我们没机会,艾莉亚心想,要是我有他那把弓,并像他一样会用箭就好了。她怏怏地放低沉重的长剑,剑尖触到地面。“去瞧瞧这家客栈也罢,”她勉强让步,企图用言语隐藏心中的疑虑,“但你们得走前面,我们骑马跟在后面,好看着你们。”
七弦汤姆深深一鞠躬,“前面,后面,都没关系。来吧,孩子们,让我们带路。安盖,把箭拔起来,在这儿派不上用场了。”
艾莉亚收剑入鞘,走到小路对面去见朋友们,他们继续跟三个陌生人保持距离。“热派,把白菜拿上,”她边说边翻身上马,“还有我的胡萝卜。”
这回他没争辩,出发之后,两个男孩照她吩咐的那样缓缓骑马,离三个步行者十余步,沿着印满车辙的路往前走。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不知不觉地赶了上去。七弦汤姆走得很慢,边行边弹木竖琴。“你们会唱什么歌?”他问,“和我一起来,好么?柠檬根本不入调,而这长弓小子只会他们边疆地的民谣,一首得有一百句那么长。”
“咱边疆地的歌才是真正的歌咧,”安盖温和地表示。
“笨蛋才唱歌,”艾莉亚道,“唱歌是制造噪声。瞧,我们很远就听到了,可以来杀你们。”
汤姆的微笑表明他不以为然,“好汉子宁愿哼着歌奔赴黄泉。”
“狼或狮子都逃不过我们的眼光,”柠檬大咧咧地说,“因为这是我们的森林。”
“但你们就没发现我们,”詹德利道。
“噢,孩子,别那么肯定,”汤姆说,“有的人说的少,做的多。”
热派在马鞍上挪了一下。“我知道一首关于熊的歌,”他说,“会一点点。”
汤姆的手指滑过琴弦,“那我们一起来吧,热派小子。”他昂头唱道,“这只狗熊,狗熊,狗熊!全身黑棕,罩着毛绒……”
热派神气活现地加入,甚至在马鞍上依着节奏轻轻摇晃。艾莉亚吃惊地瞪着他:他竟有副好嗓子,唱得也好。除了烤面包,她本以为他做不好任何事。
走不了多远,有条小溪注入三叉戟河,当他们涉水穿越时,歌声惊起芦苇丛中的一只鸭子。安盖原地站定,弯弓搭箭,将它射了下来。鸟儿落在岸边的浅滩,柠檬脱下黄斗篷,淌入及膝深的水中去取,边走边抱怨。“沙玛的地窖里会不会有真柠檬?”安盖问汤姆,他们看柠檬溅起层层水花,粗口诅咒。“多恩的女孩曾用柠檬给我煮鸭子咧,”射手渴望地说。
过了小溪,汤姆和热派继续唱歌,鸭子则被柠檬挂在皮带上。唱着唱着,似乎路途也变得不那么遥远,客栈很快出现在眼前。它耸立在三叉戟河的拐弯处,河流由此转向南方。艾莉亚怀疑地斜睨它,这不像歹徒的巢穴,她不得不承认,上层刷成白色,石板房顶,烟囱里轻烟袅袅升起。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几分亲切。马厩和其他建筑环绕在周围,后面有座凉亭,还有些苹果树和一个小花园。这家客栈甚至带着伸向河中的码头,以及……
“詹德利,”她急切地低唤,“他们有船耶,剩下的路我们坐船,肯定比骑马快。”
他似乎很怀疑,“你驾过船吗?”
“升起帆,”她说,“风就会带你走了。”
“假如风向不对呢?”
“还有桨呀。”
“逆着水划?”詹德利皱起眉头,“那岂不很慢?如果船翻了,掉进水里怎么办?再说了,那不是我们的船,是这家客栈的船。”
我们可以取走它,艾莉亚心想,但她咬紧嘴唇,什么也没说。他们在马厩前下马,虽然看不见别的牲畜,可是畜栏里有新鲜的粪便。“得留一个人看马,”她警惕地说。
这话被汤姆听到了,“没必要吧,乳鸽,快进来吃东西,它们没事的。”
“我留下,”詹德利道,毫不理会歌手。“你们吃完再来替我。”
艾莉亚点点头,转身去追热派和柠檬。长剑仍插在背上的剑鞘里,而她的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从卢斯·波顿那儿偷来的匕首,以防万一。
门边铁柱上挂着一张招牌,画了某位下跪的老国王。进去是大堂,一个又高又丑、下巴多瘤的女人叉腰站着,朝她怒目而视,“别站在那儿,小子,”她扯起嗓门喊,“你好象是女的?管你是什么,反正别堵我的门。要么进来,要么出去。柠檬,地板的事老娘跟你说过几百遍了?你浑身是泥!”
“我们打下一只鸭子。”柠檬像举白旗般把它举起来。
女人一把抓过,“安盖射下一只鸭子,快把靴子脱掉,你聋了还是傻了?”她转身叫道,“老公!上来,臭小子们回来了,老公!”
从地窖里咕哝着走上来一个男人,身穿沾有污渍的围裙。他比那女人矮一头,脸胖胖的,松垮的黄皮肤上看得到疱疹的痕迹。“来了来了,老婆,别叫唤,到底什么事啊?”
“把它挂起来,”她边说边把鸭子塞给他。
安盖蹭蹭脚,“我们以为能吃它咧,沙玛,如果你有柠檬的话,可以煮着吃。”
“柠檬?我上哪儿去弄柠檬?你把这里当多恩吗,长雀斑的傻瓜?你为什么不跳上柠檬树为我们摘一箩筐,外加可口的橄榄和石榴呢?”她朝他晃晃手指。“老娘没有柠檬,你实在想吃的话,可以把鸭子跟柠檬的斗篷一起煮,但得先挂上几天。这顿要么吃兔子,要么就别吃。饿的话,叉上就烤;不急呢,就用麦酒和洋葱炖。”
听她这么说,艾莉亚流下口水。“我们没钱,但带了些萝卜和白菜,可以跟你换。”
“是吗?它们在哪儿?”
“热派,把白菜给她,”艾莉亚道,他照办了,尽管行动小心翼翼,仿佛当她是罗尔杰、尖牙或者瓦格·赫特。
那女人仔细看了看蔬菜,又仔细打量男孩。“热派在哪儿?”
“在这儿,我,我就叫热派。她是……呃……乳鸽。”
“老娘屋檐下你们得换个名儿,菜和人可不能混在一起,老公!”
丈夫刚想溜出去,被她一叫,赶紧回来。“鸭子挂好了,还有什么事,老婆?”
“洗菜!”她命令,“我去弄饭,你们都给我坐着别动,让我家小子来张罗喝的。”她顺着长鼻子看看艾莉亚和热派。“我不给孩子提供麦酒,但果酒喝光了,又没奶牛可以挤奶,河水尝起来都是战争的味道。顺流飘下那么多死人,我给你一杯满是死苍蝇的汤,你会喝吗?”
“阿利会,”热派道,“我是说,乳鸽会。”
“柠檬也会,”安盖不怀好意地笑笑。
“你少管柠檬,”沙玛道,“大家都喝麦酒。”她似急惊风一样地扫向厨房。
安盖和七弦汤姆挑了靠近壁炉的桌子坐下,柠檬找地方挂他的黄色大斗篷。热派“扑通”一声坐到门边的板凳上,艾莉亚挤到他旁边。
汤姆卸下竖琴,“有家孤独客栈在林间小路上哟,”他唱道,曲调奏得缓慢,以配合歌词。“店家的老婆像蛤蟆一样难看……”
“换首歌,否则就吃不到兔子了,”柠檬警告他,“你知道她什么德性。”
艾莉亚倾身靠近热派,“你会驾船吗?”她问,他还来不及回答,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矮胖男孩端着几杯麦酒出现。热派虔诚地双手接住,啜了一口,露出艾莉亚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麦酒耶,”他轻声叹道,“还有兔子。”
“嗷,为陛下干杯!”射手安盖举起杯子,兴高采烈地喊,“七神保佑国王!”
“保佑所有的国王,”柠檬斗篷咕哝着,他喝了一口,用手背抹去嘴边的泡沫。
老板娘的丈夫急匆匆地从前门赶来,围裙里兜了一大堆洗好的蔬菜。“马厩里有马!”他宣布,当他们还不知道一样。
“是啊,”汤姆边说边放下木竖琴,“比你送出去的三匹要好。”
那丈夫恼怒地将蔬菜扔到桌子上,“不是送,是卖的!卖了个好价钱,还搞到一艘小船。不管怎么说,把马弄回来是你们这帮家伙的责任。”
我就知道他们是土匪,艾莉亚边听边想。她伸手到桌子底下,摸摸匕首柄,确认它还在。敢来打劫的话,'。Txt456。txt456电子书'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根本没人往这边过,”柠檬说。
“呃,我明明叫他们朝这边走,你们一定喝醉了,要么就是睡过头。”
“我们?喝醉了?”汤姆深吸一大口麦酒,“从来不会。”
“你们可以自己干,”柠檬告诉老板娘的丈夫。
“凭什么,凭这孩子?我再说一遍,我家老婆子当时去羊肠镇帮芬穆生崽了,多半就是你们这帮家伙让那可怜的女孩怀上的。”他酸溜溜地看了汤姆一眼。“看什么?就是你!我敢打赌,是你用那把竖琴,弹些个悲伤的曲子,好让可怜的芬穆脱衣服。”
“如果唱歌弹琴能使姑娘脱下衣服,感受温暖明媚的阳光,这难道是歌手的错吗?”汤姆反问。“此外,她看上的是安盖。‘我能摸摸你的弓吗?’我听她问,‘噢噢噢,它又滑又硬,拉一拉成不成?’”
那丈夫哼了一声,“是你还是安盖,都没差,反正跟我一样该为丢马负责。我说,他们有三个,我一个怎么对付得了三个?”
“三个?”柠檬嗤之以鼻,“一个是女人,一个戴铁链,你自己说的。”
那丈夫扮个鬼脸,“大个子女人,穿得像男子。而那戴铁链的……我讨厌他的眼睛。”
喝酒的安盖笑道:“我不喜欢谁的眼睛,就射穿它。”
艾莉亚忆起擦过耳边的那支箭,忽然很想拜他为师。
那丈夫却不为所动,“长辈说话时安静点!喝酒就是,管住舌头,否则我让我家老婆子给你一勺子。”
“哈,老大爷,怕大嫂的该是你吧。好啦,至少喝酒不要你教。”他边说边咽下一大口,以兹证明。
艾莉亚也喝了一大口,这些天来,他们一直喝溪水和坑洞里的水,还有混浊的三叉戟河水,而今麦酒就像以前父亲在特殊场合才准她啜饮一杯的葡萄酒般可口。厨房飘出的香气让她垂涎欲滴,她强迫自己思考那艘小船,驾船比偷船难,只等他们睡着……
小男孩拿着几大轮面包出现,艾莉亚忙不迭地扯下一大块,咬了下去。又粗又硬,不好吃,底部还烤焦了。
热派尝了一口,做个鬼脸。“这面包太糟糕,”他说,“不仅烤糊了,里面还是硬的。”
“蘸点肉汤会好一点,”柠檬道。
“见鬼,才不会咧,”安盖说,“蘸点水只能保你的牙不被嘣掉。”
“妈的,小子,你要么吃了它,要么继续饿肚子,”那丈夫道,“我他妈的看起来像面包师吗?你来就能做好啦?”
“我当然行,”热派说,“这很容易,你捏面团捏得过头了,所以嚼起来才这么硬。”他又喝下一口麦酒,开始大谈特谈面包、馅饼和烘饼,这些他最钟爱的东西,艾莉亚翻翻白眼。
汤姆坐到她对面。“乳鸽,”他说,“阿利,不管你真名叫什么,这个给你。”他将一片肮脏的羊皮纸放在他们之间的木桌面上。
她怀疑地看看它。“这是什么?”
“三枚金龙币,用来买马。”
艾莉亚警觉起来,“那是我们的马。”
“你们偷的马,对吧?没什么好羞耻的,孩子,可恨的战争让正派人变成了盗贼。”汤姆敲敲折叠好的羊皮纸。“我们出的是高价,说实话,那三匹马不值这么多。”
热派抓起羊皮纸,打开来看。“没有金币,”他大声抱怨,“只有几个字。”
“是的,”汤姆说,“对此我很抱歉。但战争结束之后,我们便会兑现,我是国王的人,以国王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