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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害怕。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亲眼看见跟随自己出去打猎的四个人,除去趟子手陈七以外,其余三人都已经一命呜呼之后,林平之心中只感觉悲愤不已。再加上代表镖局声誉的镖旗又被砍倒,而此刻青城派更如此嚣张,直接围住了镖局在外叫嚣,这位少镖头哪里还能按耐得住?他火冒三丈,“嚯~”地腾身站起,怒道:“岂有此理!青城派又怎么样?难道我们福威镖局就怕了你吗?”抓起长剑,大步流星地就向门外冲去。
林震南连声呼喝,却见自己儿子只当没听见。他害怕儿子吃亏,何况眼下情况势成骑虎,要避也避不开了。当即长叹一声,同样拿过兵器,三步并作两步走地赶上儿子,一起向镖局大门外走去。王夫人乘机吆喝,率领众镖师拿了火把紧紧跟随在后。要为丈夫增添声势。
镖局门前的大街上,此刻灯火通明,将四周照耀得亮如白昼。三十多人站在街心,将镖局大门堵成了水泄不通。这些人头上都缠了白布,身穿青袍,似是斯文打扮。但偏偏又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只穿了无耳麻鞋。镖局众镖师之中,颇有不少见多识广者,故此一见之下,就知对方确属益州川中人无疑。
这三十多名川中汉子,人人身上佩戴着兵器。神态动静,均甚是精干。所站位置,恰如众星拱月,将名身材矮小的道人簇拥在中间,显得对之无比恭敬。这道人同样身穿青色道袍,年纪约莫五十来岁左右,脸孔十分瘦削。瞧他这副模样,最多只有不过七八十斤重而已。但这道人纵然身材瘦小,威严却极重。其双目神光湛然,犹如冷电!
林平之原本气势汹汹,一心要找青城派众人算账。然而才刚出大门,还未曾站稳脚步,就见这矮小道人抬起头来,向自己扫了一眼。四目相对,林平之登时如遭雷殛,浑身汗毛倒竖,情不自禁地就双腿发软,接连向后退开整整三、四步。脚后跟在门槛上一绊,不由自主,向后就倒。
林震南同样从未见过这矮小道人。但他身为福威镖局总镖头,对当今武林中各名门大派的掌门人之形相,即使没亲眼看过,至少也听人描述过。故此乍看之下,立刻就知道这矮小道人必是青城派松风观观主余沧海无疑。他深深叹口气,快步上前,出手在儿子背后一托,免了儿子仰天摔跤出丑。随即上前拱拱手,道:“福威镖局林震南,见过余观主。”
余沧海举手拈须,神情傲然,似是全不把林震南放在眼里,更不屑与之说话。所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这等代师父开口传话之角色,平日里当然就由“英雄豪杰”四人担当。但现在青城四秀全部失陷,便只能由在青城派内,地位仅次于四秀的申人俊、吉人通两个顶替了。
那吉人通年纪不大,却长了部大胡子。他向前走上两步,厉声喝道:“林震南,你好大胆!见了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到来,居然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忏悔罪过,反而带人持刀执枪而来,这是想要与我们松风观火拼吗?快快扔下兵器听候发落。否则的话……哼哼,你这破烂镖局上上下下,今天谁也休想活得成!”
林震南叹了口气,向妻子打个眼色,示意她看管好儿子,莫让他胡乱说话惹事。随即扬声道:“这位青城派的师兄请了。贵派的于人豪、方人智两位,在下从未见过。说林某加害他们,不知从何说起。
至于侯人英、洪人雄、罗人杰等三位师兄,他们不知道因何之故,竟在林某的镖局大门外受伤。在下其实并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出于恻隐之心,仍将他们三位带入镖局中治疗。现下侯、罗两位伤势已无大碍,随时可抬出来送还贵派。还有余师兄……”
林震南顿了顿,仰天打个哈哈,道:“好笑,这位青城派的师兄,实在是说笑了。久仰余观主武术通神,家教谨严,江湖上无不敬佩。但犬子误杀之人,却是在酒肆之中调戏良家少女的无赖。既为犬子所杀,武功平庸也就可想而知。似这等人,岂能是余观主的公子,却不是这位师兄在说笑么?”
吉人通脸色沉下,一时无话可说。旁边的申人俊急忙接口道:“常言道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在那小酒店之里,林少镖头率领了福威镖局二十四个镖头,突然向我余师弟围攻。唉~倘若明刀明枪的动手,那也罢了,福威镖局纵然人多,老实说那也无用。可是林少镖头既在我余师弟的酒中下了毒,又放了一十七种喂毒暗器,嘿嘿,这龟儿子,硬是这么狠毒。我们一番好意,前来拜访,可料不到人家会突施暗算哪。”
林平之被余沧海威严所慑,连半句话都还未说,已经被吓得脚软。他年纪轻,爱面子。当众出了这么个大丑,自然气鼓鼓地满腔都是不忿。只待父亲交待过几句场面话,便要扑上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忽然听见申人俊胡说八道,当即怒不可抑,破口大骂喝:“放你的屁!我和那姓余的素不相识,根本不知道他是青城派的,害他干什么?”
申人俊晃头晃脑地道:“我余师弟见你调戏良家少女,于是路见不平,出手将你打倒。却只教训了你一番,饶了你性命,你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大肆调集人手,向我余师弟群起而攻。世上狼心狗肺者,莫过于此矣。”
如此颠倒黑白,林平之直听得气炸了肺。偏偏又举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张白皙脸庞涨成了紫酱色,结结巴巴地大声叫骂道:“原、原来青城派,都是、都是些颠、颠倒是非的泼、泼皮无赖!”
余沧海原本双眸半闭,老神在在地放任门下弟子和林震南说话,自己置身事外,视若无睹。然而林平之这句说话出口,余沧海陡然为之一顿,随即圆睁双眸,流露出极明显的恼怒之色。
林平之话音未落,耳边忽然听见“呼~”风声飒响,似乎有什么人动身扑向自己。四周父母和众镖师等人更齐声脱口惊呼,声音甚是张惶着急。这少镖头知道大事不妙,于是下意识动手想要抵挡。双手还未来得及提起,左侧面颊处已然传来一阵火辣辣剧痛。紧接着就是右侧面颊,然后再到左边,又轮到右边。左左右右,来来回回,顷刻间,只听“噼里啪啦~”之声连绵不绝,不过眨眼功夫,他接连吃了十多个耳光。以至于双颊高高肿起,犹如个烧红了的猪头一样。眼前更金星乱冒,身体摇晃,当场晕去。
林震南惊怒交集,连忙上前扶住儿子。张眼看去,但见余沧海背负双手屹立原地,半眯起眼睛抬头赏月,就仿佛根本从来未曾挪动过半步一样。但若说他未曾动过,则自己儿子脸上那十几个耳光,却又是谁下手打的?
第二十四章:严苛条件(下)
弹指刹哪,动如鬼魅,进退若电,这等轻功,林震南自己固然做不到,甚至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显而易见,莫说自己上去单打独斗,哪怕镖局里所有人一拥而上,也万万不是这位青城派掌门的对手。
双方实力之对比,委实强弱悬殊之极。此事再明显不过了。休说福威镖局中众镖头,哪怕向来脾气火爆,自高自大的王夫人,这当口也看得目瞪口呆。火把照耀之下,但见镖局众人面色如土,一个个斗志全消。人人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废话?林震南见状,更加万念俱灰。情知自己等人无论如何挣扎,也只会是白费力气。当下更不敢抗辩,只是垂头丧气,犹如板上鱼肉,静候宰割。
余沧海一出手,当即震慑全场。众青城弟子更加得意洋洋,与有荣焉。申人俊、吉人通两个趾高气昂,齐声喝道:“福威镖局一众无能之辈,现在可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厉害了吧?还不快快下跪,听由发落?”
林震南长叹一声,抛开佩剑,就地下跪,颤声道:“余观主,你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一派掌门,身份尊贵之极,想来也不屑于与犬子这等黄口小儿一般见识。虽则犬子确实失手伤了令郎,但起因也只是一场误会罢了。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还请余观主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过了犬子这一回吧。除此以外,我夫妇两人,愿意任凭观主发落。无论观主要如何处置,皆无怨言。”
几句话说毕,林震南禁不住老泪纵横,向余沧海连连磕头。直磕得咚咚有声。没磕得几下,已是头破血流,把地面石板染成一片通红。
王夫人虽然素来心高气傲,同时也自负父亲金刀无敌王元霸的武功,绝不在青城掌门之下。然而王元霸远在洛阳,远水如何能救近火?眼看若不肯服软,青城掌门要将自己这里所有人统统杀尽,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林家四代单传,只有林平之这根独苗,如何能让他有个什么意外?最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夫人想到紧要之处,也再硬气不起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被打晕的儿子交给身边一名镖师,跟随丈夫“扑通~”跪下,同样连连磕起头来。众镖师看了,更加面如死灰,再兴不起半分反抗念头。
余沧海看着林震南夫妇两个向自己磕头不休,心中不禁甚是得意。其实他这个道士,并不属全真一脉。故此就与龙虎山张天师相同,可以娶妻生子的。余沧海虽其貌不扬,但身为一派之主,可谓有权又有势,自然不愁没有女子自动投怀送抱。单单松风观内,余沧海就有三名美貌小妾,山下的外室更加十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故此他膝下儿子女儿颇为不少。
这次被杀的余人彦,武功既差,口头也不怎么来得,所以余沧海对这个儿子,其实很不满意。他死了也就死了,青城掌门并不怎么在乎。反而这儿子一死,则无论自己使用何种手段来对付福威镖局,也不过是为子报仇,堂堂正正,顺理成章。江湖中哪怕少林武当的掌门,也不能因此说他余沧海干得不对了。
眼看林震南夫妇已经接连磕了好几十个头,这个威风也出得差不多了。余沧海咳嗽一声,也不和林震南夫妇对话,只是举目向申人俊和吉人通示意。两人会意,立刻齐声叫道:“罢了。林震南,看在你们也是为人父母的份上,我们师父他老人家决定大发慈悲,给你们一个机会,以赎前愆。”
林震南原本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并没指望余沧海真能大发什么慈悲。此时听到申人俊和吉人通的口气松动,当即大喜过望。他挣扎着起身抬头,拱手竭力道:“多、多谢余、余观主慈悲。”王夫人也顺势起身,哭泣道:“谢观主慈悲,谢观主慈悲。”
往日里威风凛凛的总镖头夫妇,如今竟沦落至如此下场,福威镖局的众镖头们均大感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当中更有不少人,心中竟是暗暗欢喜。只因为有总镖头夫妇担下罪责,青城派众人多半便不会再对镖局里的其他人如何了。否则的话,当真动起手来,今日在场的镖师都不知道究竟还能活下来几个。他们不过是在福威镖局打工,领一份薪水好养家糊口而已。总镖头夫妇虽然平日里也对众人颇有恩德,但这份恩德,却还不足以让众镖师们愿意以命相报啊。
众镖师的心思,无论林震南夫妇抑或青城派众弟子,都未曾在意。那申人俊清清嗓子,大声道:“林震南,你听好了。这里有三个条件。若你都能一一做到,那么咱们便可放过你儿子的狗命。第一,交出祖传《辟邪剑谱》,林家从此弃武从文,解散镖局,永远退出江湖。第二,赔偿咱们青城派黄金一万两,作为杀人的补偿。第三,你们夫妇传信于天下,说明事情经过,然后自尽。”
申人俊这三个条件一提出来,王夫人悲怒交集,浑身都止不住地连连颤抖。林震南却只是连连苦笑,心中好生为难。三个条件之中,要他们夫妇自尽偿命,这点倒也不难。反正若是不答应,青城派就在这里大开杀戒,他们这两条命照样保不住。赔偿黄金万两,这也不是问题。福威镖局开了那么多年,万两黄金的家底,那还是有的。至于解散镖局退出江湖,老实说这未必不是好事。读书考科举,总比江湖上刀头舔血的日子强得多了。虽说祖父林远图一手开创的镖局竟在自己手上解散,实在不孝。但若林家都被杀光了,镖局同样保不住,可是交出《辟邪剑谱》……
林震南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请余观主明鉴。我林家祖宗远图公,当年手创了七十二路辟邪剑法。规定传子不传女,兼且口口相授,不落文字。故此虽有辟邪剑法,却没有什么《辟邪剑谱》。余观主要咱们解散镖局、要黄金万两为赔偿,要咱们夫妇自尽,这些都不成问题。但要咱们交出《辟邪剑谱》……咱们是交不出来啊。”
余沧海表面上显得云淡风轻,任由弟子去和林震南夫妇交涉。实质却竖起双耳,聚精会神地聆听双方说的每一个字,唯恐有丝毫遗漏。可谓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