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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云袖马上改了主意。她发现今晚带着这么一条狗过来,实在有够失策的。现在杀他已经迟了,血腥味肯定能将黄士林惊动。于是她又对旺财做了一个手势。
旺财道:“你让我在这里放火?”
宫云袖对这人的智力实在不做指望了。她只想让旺财装作寻常嫖客,弄出动静来吸引注意,可没叫他放火。
算了,随便他……
宫云袖身影一闪,飘飘忽忽进了外墙,从里面露出头来,又向旺财比了个手势。
旺财吓了一跳。这绝美女子的身法简直如鬼魅一般,从一处直接闪现到另一处,自己连残影也没见着。莫非真是观音菩萨下凡?
旺财还在发愣,宫云袖再懒得理他,人凭空消失了。
旺财仔细回忆,觉得刚才那个手势应该是“等等再放火的”意思,便按下心思,蹲在门口等了起来。
“吱呀”一声,侧门被推开了,一个打着呵欠的中年妇人走出来,看了旺财一眼,脸上露出笑容:“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旺财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拽了进去。刚进门,一股浓浓的劣质脂粉味道迎面扑来,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伙子是第一次来,哎呀还挺害羞呢,不要怕,姐姐又不会吃人……”妇人热情过火的态度让旺财极为吃不消,等到被拉进一个小房间里面,妇人把他往床上挤去的时候,他才开始明白过来:这,这家伙想对我做什么?
他见那妇人竟然还向身下摸来,一股恶意便从心底腾起,猛一用力将妇人推开,怒道:“你干什么?”
妇人摔了个结实,脑袋在墙壁撞得咚的一响,霎时哭爹喊娘地骂起来。旺财恨她吵嚷,又想起宫云袖交代自己的事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前去掐断了她的喉咙。
‘这下总该清静了……’
旺财喘了几口气,看到桌子上的油灯,走上去拿起,往床单点去。火苗渐渐扩散。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低微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个女道姑,头戴黄冠,手拿拂尘,一张鹅蛋脸生的极美,若是在白日里出行定能引得一群浪荡子追逐。可惜旺财已见识过“月下观音”的风采,对她美貌也不吃惊,只摆出了戒备之态。
女冠悠闲地走入房中,见了墙边尸体也无惊恼之色,手中拂尘一挥,便见刚刚燃起的火苗闪了几下熄灭了。她开口道:“为何要杀她?嫌她年纪太大,不合你的胃口?”
旺财被她细长的丹凤眼一盯,心中陡然生出危机之感,霎时全身绷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女冠对他蓄势待扑的样子恍若无觉,又道:“杀了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放火?毁我清修之地,可就没有道理了!”
旺财压着喉咙迸出几个字:“贱人,荡妇!”
女冠并不着恼,美目流盼,轻轻挥动拂尘:“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给你一次逃命的机会。”
旺财哪信她话,虎吼一声,纵爪扑了上去。
弯月隐入云层,地面上弥漫起浓浓的灰雾。
一个比最黑暗的夜晚还要深色的窈窕人影,独自在后院中行走。
“谁在外面?”
搂着两个姑娘睡觉的黄士林突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幽魅的女子飘然而入,带来一阵冷风。黄士林眼前一亮,咽了咽唾沫,但又马上警醒,右手抓住枕下的刀柄,沉声道:“姑娘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宫云袖见他和两名女子都是赤身**,不由皱了皱眉,转身又退了出去。“穿好衣服,出来。”
黄士林心中一动。这少女没有马上动手,还让自己穿戴整齐,说明不是来刺杀自己的。八臂狂魔让她来,莫非是有事情要吩咐?
以八臂狂魔的神通,想杀自己只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应该不屑于对我这种人玩弄阴谋诡计!
他迅速穿好行头,令两名女子呆在房里别动,一个人提刀出门。
宫云袖在后院小亭中等着他。
此时月光隐入云层,黄士林没有看到刚才令旺财呆滞的那一幕,但眼前的佳人仍让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
第六百七十三章 黑夜
宫云袖孤单站在黑夜里,脸上淡淡的哀愁,如夜色一般寂寞。。。。
她眼神茫然,好像融入了黑夜之中。黑暗如同化作实质的线条,从她发梢、指尖、身体透过,在身后拖出长长的一片阴影,静静的如一尊雕塑。
黄士林的脚步声将她唤醒。她抬起眼,柔声道:“你来了。”
这声音细腻而温柔,闭上眼就好像轻飘起来。
黄士林脚步顿了一下,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刀。
“姑娘……这么晚了……夜里风大……”黄士林懊恼地发现自己连话也不会说了。
宫云袖视线落在他身上,像痴情的少女温柔凝望着自己的情人,脸上浮现梦幻般的笑容:“你过来。”
她清美的笑容比夜风更温柔,刹那,黑夜也变得温柔多情。
黄士林吞了一口口水,真想把眼前的佳人用力溶进身体里。“那我就,过来了?”
不知道为何,身为花丛老手的他,这时候竟有些迟疑。仿佛是因为少女太过宁静,让他不敢打扰,生怕惊吓了她。
走近之后,少女的样子愈发惊艳。雪白肌肤在黑夜中闪耀着朦胧的莹光,那张脸美丽得让人忘了呼吸,眉眼温柔,明眸荡漾着溺死人的情丝,随风飘起的是那淡淡忧愁的长发,细白如玉的纤手静静垂在袖口。
她仿佛是在笑,却又似如流泪,这样矛盾的感受让黄士林受到莫大的冲击,心中悸动无比,恨不得一下将她搂入怀中,好生怜惜。
“敢不敢抱我?”
少女轻细的嗓音将这矛盾的纠结打碎,黄士林闻言一振,呼吸粗重,身体变得无比灼热,情不自禁地丢了短刀,伸出双臂。
近在眼前了,宫云袖已闻到他鼻子里喷出来的浊气。幻术已到了最后一步,她面上的笑容迅速清减,再不复之前的温柔:“你自杀!”
“啊?”黄士林身体僵住。
“掏出你的心脏,献到我面前。”宫云袖冷冷地道。
好像刚才所有的温柔,都只是男子恍惚的错觉。
“你……”黄士林还想说些什么,但右手已不听使唤,噗地一下刺入胸膛,手臂颤抖着,硬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溅到宫云袖身上,她没有退。她要观察法术的最大效果。
黄士林这时还没有倒下,他嘴唇一片乌紫,眼中茫然无神,全身打着摆子,不过仍哆哆嗦嗦地将心脏递到宫云袖面前。
宫云袖看着那颗血淋淋的物事,蹙着眉,没有伸手去接。
‘原来这具身体才是最大的武器。我早该觉察到的。可惜对于某个人却一点用也没有……’
黄士林的尸体摇摇晃晃,始终不肯倒下。
宫云袖看了半天,终于伸出手指在那颗心脏上轻轻戳了一下,厌恶地道:“好了,我收到了,你可以去死了。”
尸体闻声往后栽倒。
宫云袖吐了口气,眼际不经意一瞥,发现亭外远远站着两个人。一个美貌女冠,和一个被拂尘缚住的莽汉。
宫云袖擦了擦手上血迹,问道:“你都看见了?”
女冠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之后。”女冠视线在她脸上凝注半响,唇角浮起淡淡笑容,“很漂亮,我见犹怜。难怪他会被你迷惑……”
宫云袖看了旺财一眼,轻哼一声:“没用的东西。”她迈动脚步,一步移出小亭,散漫地向女冠行去。
“至少他甘愿为你而死,这份心便是无价之宝。”女冠道。
“碍眼的东西,再怎么闹腾都没有价值。”
眼看宫云袖步步逼近,女冠突然一甩拂尘,放松了对旺财的束缚。
旺财一下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迈动麻木的脚步向宫云袖踉跄迎去。
“姑娘……”眼中佳人的倒影越来越清晰,旺财面露迷醉之色,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
即使亲眼目睹黄士林被她魅惑而死、佳人身上犹染着血迹,旺财仍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憧憬之情。他疯狂爱着她,无论她是月下仙子还是黑夜中的恶魔。他不顾一切地想将她拥进怀中,即使那是一柄剧毒的利刃,他也视死如归。
宫云袖微蹙着眉,面色清冷,静静看着这条不中用的狗离自己越来越近。
如果没有用处,就去死好了。她纤细的手腕从袖中探出来……
“噗!”
一声闷响,像是扎穿了一个热水袋,温热的鲜血洒了出来。
旺财脚步一跄,摔倒在地。他捂住胸口,半跪起身,疑惑地发现眼中的少女越来越模糊,大片黑暗从四面笼罩过来,这让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不——’他向着眼中渐渐只剩一抹黑白轮廓的清影,奋力伸出了双手。
明明离她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双臂搂着虚空,仆倒之后不再动弹。
宫云袖的表情僵冷了一下,顿住脚步。她才只是抬起手,而旺财就已经死了。
好像一顿美味被夺走,霎时间空虚寂寞冷。这种事情不需要别人代劳啊!
她愤怒而又惊疑地向女道姑看去。
旺财死于心脏爆裂,但宫云袖没有觉察到女冠出手的动静,空气中也没有灵力或真气的痕迹。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什么都没看清……
“真是对不起,既然是碍眼的东西,就不该让他再来打扰你的清静。”女冠微笑,“按照你的安排,他本应早该死在我手下的。抱歉,我也是现在才想到的。”
宫云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她不再向前,开口问道:“你是谁?”
女冠轻声作答:“安吟秀。”
宫云袖在脑中回忆,没听过这个名字。但这人神秘莫测,在自己无从觉察之际就轻易干掉了旺财,必然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安吟秀……这并非道号,而是俗家姓名?
她略一思索,道:“连个道号也没有,你这女冠也太假了!”
女冠悠然回答:“半真半假。”
宫云袖又问:“这家妓院是你开的?”
“非也。”
“那你接不接客?”宫云袖嘲笑。
面对她的侮辱,女冠竟也不生气,平静答道:“不接。”
“那你在这做什么?跟那些女人学书画吗?”
女冠答:“修行。”
“道姑在妓院修行?你修的什么道,欢喜道?”宫云袖忍不住笑。
。。
第六百七十四章 天定
女冠平淡回答:“无声之处听惊雷,繁华世中得清净。。。。我在这里,修的是俗缘。”
“原来是求缘的。”宫云袖听她回答,对这女子的坦诚生出几分好感来,语气不那么冷硬了,“求缘为何不去寺庙,这方面佛祖比较擅长?”
“去寺庙要剃发的。”女冠轻声道。
“也有不剃发的……”
两人说着说着,便不再冷眼相对,反像多年好友一样交谈起来。
“可有中意的男子?”
女冠含笑不语。
宫云袖恍然明白,追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女冠沉默半晌,经宫云袖不住催促,才慢慢道:“他姓韩。”
“名字呢名字呢?”
“名字就不说了!”
“说说!万一哪天遇着了,我把他绑到你面前来!”
“不用了……”
“你不说,我就专杀姓韩的,见一个杀一个!”
女冠无奈一笑:“他叫玉郎。”
“韩玉郎,这名字听起来……”宫云袖话没说完,笑容忽然僵在脸上。她想起叶映如对某人喊过这个名字。
不过她反应极快,刹那间的失态只是一闪而过,马上恢复如常,不动声色道:“这名字听起来挺不俗的,那人应该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女冠笑曰:“不可说。”
“你不说,我就去杀了他!”
女冠道:“我若说了,数月苦修尽化流水,和他必无再见之日。”
“好,我不为难你。不过你要跟我说说,他对你感觉怎么样,你对他又感觉怎么样……”
两名绝色女子靠得近了,在小亭中坐下,一个低声叙述,一个劝慰祝福,交谈越来越投机,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俨然开始以姐妹相称。
月光再度从云层中露头,银辉洒地。
宫云袖看了一眼天色,虽然意犹未尽,但也只好站起来:“哎呀,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有时间再来看你啊!”
“嗯。我一直都在这儿的。”女冠也有些恋恋不舍,起身欲送。
“妹妹不用送了,我又不是不识路。”宫云袖转身走出亭外,望着月光下那一簇簇花海波浪,踱着步子,迈入那一片灿烂馨香之中。
背对着女冠,她眼中神色变幻,决定明天就劝秦言离开这个地方。
女冠看着她俏丽的身姿走远,却没有跟上去送她,反而坐了下来。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