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丕一面对群臣道:‘诸位,国家变乱,多亏诸公鼎立平息,皆于汉室大功也。且各
自思量,今夜于此处商议国事。‘群臣自去了。
曹丕待群臣走后,才觉身心俱疲,不觉在堂上伏案而睡。所带士卒,也都横七竖八
,在前厅躺了一地,鼾声此起彼伏。唯独典满手提一对六十五斤双铁戟,同了数个
士兵,坐在门前守卫。方才睡了半个时辰,人报太中大夫贾诩求见。曹丕其时正自
酣睡,闻得贾诩来了,当即跃起,出门相迎。贾诩看他衣冠不整,睡眼惺松,暗自
点头。两个进得内堂,贾诩道:‘今日之事,公子以为如何?‘曹丕道:‘请先生赐
教。‘贾诩道:‘天子驾崩,国家大乱。若不稳定人心,则势危也。因此今日之事,
一则,须得找出凶手,绳之以法;二者,须得防乱党乘势作乱。‘曹丕道:‘愿闻其
祥。‘贾诩说如此如此……
当夜,群臣俱到魏王府,曹丕忽然大哭道:‘我父王忠心耿耿,以保汉室,讨董卓
,逐李、郭,擒吕布,灭袁术,平袁绍,定西凉,方见朝廷起色。叵耐奸贼,竟杀
害天子!今日某已探明矣,便是伏完父女,勾结刘备,鸩杀天子,不然为何两人同
食,天子遇害而伏后得生?此等弑君之罪,决不可赦!某今日代父行令,将逆贼伏
完一家,满门抄斩!‘众官闻之,尽皆惊呆。少府耿纪挺身出曰:‘不可,不可!皇
后与陛下夫妻之情,岂有反相谋害之意!今以此臆断,便欲构陷国母,我恐千载之
后,青史骂名也!‘曹丕大怒:‘汝出此言,非与伏完一党乎!‘叱令武士推出斩首。耿纪至死骂不绝口。其余众臣,半数是曹操党羽,余者尽皆悚然。王朗拔剑道:
‘今日势急,当机立断,有不从子桓公子者,吾当斩之!‘遂取了血盆,令众官皆歃
血为盟,然后分派调遣:贾诩镇守四门,王朗引三千甲兵,于城中巡查,缉拿伏完
满门;华歆引五百兵入宫去杀伏皇后。曹丕自同典满引一支军马,在魏王府接应各
面。安排完毕,各自出发。那华歆引军五百,闯入宫中,伏皇后见状,自知必死,
痛骂道:‘汝等奸臣,必为后世笔诛也!‘华歆面不改色,令将伏皇后缢死,所生二
皇子,尽数鸩杀。这边王朗引军,杀入伏完府中。伏完府中虽聚集了数百勇士,怎
当数千虎狼精兵?遂先入内室,将同志盟书焚毁,接着悬梁自尽。王朗引军杀了半
个时辰,攻入伏府,见到伏完尸首,便将伏德并满门良贱一百四十余口,尽数抓了。
次日,曹丕再聚群臣,先令将伏完满门分别押赴各门斩首,废伏氏皇后之尊,以自
家妹子曹贵妃曹节暂摄内廷。安排完毕,这才遣人再报知父王曹操。
那曹操在军中,先闻之天子死讯,知许都必有变乱,也不敢恋战,晓谕各路军马,
尽快撤军。于是曹仁、夏侯惇诸军皆退。此时张辽、曹休与黄忠、李俊隔江对峙,
相互都讨不得便宜,闻报也退回合肥、寿春。
只说穆顺得了皇后传的天子血书,乘乱混出宫去,连夜从小路往南行,一路艰辛
,到得刘备军中。刘备看了血书,又闻之内情,悲愤之下,竟至晕倒。左右闻声,
都进来救,片刻悠悠醒转,手抓血书哭道:‘陛下,陛下,刘备无能,教陛下受奸
贼之害!‘言迄,捶胸顿足,泪如雨下。忽然一人厉声道:‘今日天子既崩,大王当
奖帅三军,汇集天下志士,共讨凶逆,以正公道。如今只是痛哭,能哭死汉贼否?
‘刘备闻言悚然。正是:千般恩遇都成梦,一语惊雷方正明。不知后事如何,请看
下回。
第五十七回:汉中王续统正位,刘玄德誓师讨曹
且说刘备统带大军,正于襄江之侧,与曹操会战。忽然得常侍穆顺来报,说汉帝中毒身死。刘备闻之,伏地大哭。须臾之间,泪湿衣襟,以致昏厥。左右救醒,刘备痛哭不止,忽庞统、法正进谏曰:“大王为汉室宗亲,今日天子被害,正当义聚天下之士,扫平四海,攮除奸凶,以报皇恩,以安庶民,如何只是痛哭?”刘备闻言,跃起道:“二位先生所言极是!”便要传令,整顿军马,直取襄阳。庞统止之曰:“大王且慢。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既存志讨贼,亦当从长谋划,方可成功。”法正道:“士元之言甚是有理。今天子遇害,奸贼必篡汉自立。四海不可无主,大王既为宗亲贵胄,当正帝位,以续大统。此亦朝廷之喜,万民之福也。”刘备闻言大惊,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孝直休要害孤!孤受皇恩浩荡,今若自立,与那奸贼曹操有何相异?”法正道:“非也。昔日诸葛孔明便曾劝大王登基,大王以天子尚在,不可擅自自立;其实天子虽在,为操贼挟制,已不足表率万民也。今日操贼既害了天子,大王若还不继位,我只恐上到百官,下到庶民,皆要感惑无主,以致人心涣散了。”刘备闻言不语,庞统却摇头道:“孝直所言差矣。大王自起兵以来,屡经挫折,而能仁动天下,万众相随者,以中心匡扶汉室,而诚心待人也。今若天子方故,便自登基,只怕也难以服众。”法正道:“士元此是何言!大王人望,布于天下,九州苍生,无不翘首相望。今国家无主,奸雄当道,大王称帝,正顺天时民意,岂不能服众哉!”两个争执不下,刘备道:“且从长计议。”于是各自散去。
此后一月之内,军中谋臣武将,颇多纷争,却是赞成称帝者为多。过得十余日,成都诸官,并各处地方督帅宋江、吴用、黄忠、柴进等,源源不断上表劝进。唯庞统执言谏阻。刘备尚在犹豫,这日忽得太尉诸葛亮自成都来信,劝其称帝,信中云:
“古来立大业者,须当机立断,方成大事。若心怀贰叁,狼顾狐疑,反受其害也。今曹操谋害天子,罪孽滔天,大王正当以身进位,以续大统,然后诏告天下,兴兵讨逆。大王已拒两川、荆州、交广、江东之地,雄兵数十万,良将千百员,若得正名,大义布于天下,则天下义士,亦必如影随从,以顺讨逆,当无不克。操贼年已老迈,且群下皇皇,各怀鬼胎,朝中衮衮,尚有忠良。大王天兵到处,必皆倒戈相应,一战而定河洛,诛奸凶,复高祖之志,立光武之业,尽在今日也。今若坐失良机,操贼必自篡立,或从宗亲皇室中则昏庸幼弱者立之。先上自幼聪明,又通大理,所以屡诏群臣讨贼,而为操贼所疾。若操贼另立新君,新君暗弱,必顺操意,如此操矫诏天下,以圣主之意,而行不臣之谋,更得其便也。如是则汉室大业,更难光复。今大王所虑,不过若自续位,恐人议论。殊不知社稷之主,全在人心,得民心者,天下自安。大王身为宗亲,又曾多见民间苦楚,正宜挺身而出,以担国家大任,上振社稷,下安万民,如是方合大义也。民心如镜,善恶昭昭,大王安定四海之后,施政爱民,百姓岂有怨言?能兴邦强国,青史又怎得枉作曲笔?且凡为大道,若计较声明,非宜也。望大王三思。”
刘备看罢,清泪长流,叹道:“孔明先生一言,使孤若拨云见日也!”遂请来庞统、法正,给他们看了书信。庞统看罢,低头不语,法正道:“孔明甚明也!大王可即日返还成都,登基正位,然后北伐。”刘备道:“若是在荆州称帝如何?”法正道:“荆州所治诸州郡,皆多残破,又与曹军相接,不合大礼。不如成都天府之国,可以为都也。”刘备道:“只是此处各路军马,皆临敌所向,孤若回川称帝,这里如何是好?”法正道:“如今曹军已退,大王正好整顿甲兵,分派精军强将,扼守长江,其余军马可回川整顿。日后从汉中取长安北伐,方为要道也。”刘备从之。法正遂拉了庞统,自己出来。
次日,又得光禄大夫谯周上表,言近有祥风庆云之瑞;成都西北角有黄气数十丈,冲霄而起;帝星见于毕、胃、昴之分,煌煌如月。此正应汉中王当即帝位,以继汉统云云。刘备主意遂定,于是留张飞与梁山军守把荆州,自提数万川军,车驾回转。庞统道:“大王,曹操虽退,难保不卷土而来。臣愿守此地,为张益德参谋。”刘备大喜:“如此有劳士元了。”一边自己西行。途径白帝城,太守李严出迎道:“闻大王此去欲要正位续统,微臣甚是欣说。”刘备私道:“正方,以你看来,孤称帝相宜与否?直言相告。”李严道:“正相宜也。天子者,顺天意而佑万民也,故能者与德者居之。先上颇具品德,惜被曹操挟制,未得施展;曹操才华无双,惜无好生之德。遍观当世,唯大王才德登顶,若治天下,必教万民安康。此之谓天命所归,众望所归也。且又是汉室宗亲,何以不宜?”刘备大喜。
当夜宿于白帝城,夜来忽报诸葛太尉又有书信自成都来。刘备拆开看时,书云:
“闻大王欲定都成都,臣愚意以为不可。成都虽然富庶,偏在川西,只合守作持家之本,不足号令天下。以臣愚见,未若暂定都江陵。荆襄之地,东联吴会,西接巴蜀,北逼宛洛,南靠交广,乃四征之地。今三面属我,定都于此,正足调集各方兵马粮草,然后并立北进,以策左右二翼,合力北伐。待取了洛阳,然后迁都,中镇四海,有何不可?今若定都川内,虽有山川之险,然反不利开拓也。”
刘备看罢,又召法正、李严商议。法正撇嘴道:“所言甚多,无非讲荆州连三方皆便利。只是荆州小半数在曹军手里,倘为都城,毕竟少了庄严。”李严低声道:“且当初刘焉在京,请调至益州,何哉?以本处有天子气也。昔日高祖便是起自巴蜀汉中,遂破强楚而取天下。大王可借此详风也。”刘备闻言点头:“孝直,正方所言甚是。孤意决矣。”
建安二十一年十一月,刘备回成都,先为皇帝发丧,追谥为“孝愍皇帝”。诸葛亮闻他定在成都称帝,心下微叹,回头谓马谡道:“某之失也。庞士元是不赞大王登基,法孝直才略无双,胸襟却不甚广,因自家是川内人,便心想大王定都川中,却未顾及天下大势也。今定都川内,日后兴平天下,却要费些周折了。”
正自准备,忽闻许都消息传来。原来曹操在荆襄与刘备对峙,忽闻天子死,遂约束各路退兵,自己带着司马懿、刘晔,急急赶回。回到许都,曹丕引众臣来见,说道:“天子被害,废后伏氏,定作魁首,已然满门处斩。”曹操只微微颌首道:“天子灵柩何在?”曹丕道:“尚在偏殿设祭。”曹操遂亲到偏殿祭祀一番,放声大哭道:“陛下,陛下,昔者董逆恣凶,余贼祸乱,两京蒙尘,圣驾奔波。微臣不惮擅越,提师迎驾许都,以暂安朝廷,迩来二十年矣!多载君臣相顾,常蒙圣意垂怜,恩赏有加,臣虽万死,愿安定四海以报陛下也!今四海未一,而陛下为奸人所害,臣之过也!今临祭垂泣,再表心意:臣敢负天下人,独不敢赴陛下也!”
回到魏王府邸,曹丕近身禀道:“父王,今汉帝既死,天下无主,父王威加四海,颇孚人望,何不就此效尧舜之事?”曹操闻言,勃然变色道:“竖子欲使我居于炉火上乎?昔袁术自度兵足粮多,行大逆之事,须臾众叛亲离,客死路途,汝岂不知乎?休得为此胡言!”曹丕诺诺连声,告退而下。
曹操自与司马懿、刘晔商议一夜,次日召集群臣道:“陛下既崩,国不可一日无主。今当立新主也。”王朗出曰:“大王,先帝子息无多,废后伏氏所生二子,已以逆而同诛。今有贵妃曹氏,所生皇子杰,可立为新帝也。曹贵妃性行贤淑,可以监国。”曹操看群臣,皆无异议,遂于十一月行登基礼,立皇子刘杰为新君,其母曹贵妃立为皇太后,追谥先帝刘协为孝献皇帝。那刘杰年方八个月,乃是曹操之外孙也。以曹操本为魏王,尊贵已极,不再加封;群臣尽皆赏赐。改元新平,大赦天下。各地守牧官员皆上表为贺,孙权亦在寿春上表问安。那皇帝刘杰乃一待哺婴孩,如何懂得国政?便是皇太后曹节也只是略知一二。这汉家军国大事,原本权柄便尽在曹操,先前献帝在时,尚日常询问,发些旨令。如今这小皇帝母子却是一概不问,于是曹操更行方便。
消息传到成都,诸葛亮与法正并众官都劝刘备:“曹操立其外孙为伪帝,虽未明篡位,其心天下昭然,且更把玩君权。大王亦速速正位,以绝曹操之名。”刘备从之。于是群臣连署上表劝进,又遣博士许慈、谏议郎孟光掌礼,筑坛于成都武担之南。诸事齐备,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