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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戈,睡袋我有两个,一个新的,一个旧的。旧的我用过了,你要哪一个?”他忍住笑问道。
“我怎么好意思问你要新的呢。你给我旧的吧。”她显得沮丧极了。
就好像突然走进了一片阳光。刹那间,简东平心情大好。
“凌戈,你我毕竟是朋友,这点小小的要求算什么?我办完事就给你送去,它就在我车后箱里,你现在在哪儿?在家里?”他笑着问道。
“不,不用了,我来拿吧。望春路是吧,离我这儿不远的。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她说完,好像怕他反对似的,立刻挂了电话。
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我的睡袋?还想跟我绝交呢!简东平笑着叹了口气,为她的没骨气惋惜,同时又心情愉快地决定好好戏弄她一番。他准备提提去年的那件事,当时大饱眼福的她脸上那尴尬的表情他还记忆犹新呢。
望春路竟然没有254号。
简东平沿着望春路一路寻找,却发现因为施工的原因,望春路从240号起就断了号。
如果不是望春路254号,那么这个254又代表什么呢?难道是25号4楼。或者是2号54室?似乎前一种猜测可能性更大。但可惜,他走了一遍,发现25号是一家杂货店,2号是家便利店,两家店都是平房,楼上没有可出租的房
难道是猜错了?
对了,钥匙!如果这把钥匙真的是周谨住处的房门钥匙,那么上面的油污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他把那把钥匙掏出来,忍着厌恶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好像有股臭烘烘的阴沟的味道,再看看上面的油污。他判断,这把钥匙很可能曾经掉在一条小沟渠或一个小水潭中,而这条小沟渠有可能是在某家饭店门前或门后,因为经年累月接受饭店倒出来的污水,所以变得又臭又油又污浊。那么,这把钥匙是怎么会掉在那里的呢?应该是把钥匙掏出来的时候不慎掉下来的。那么又怎么会在饭店附近掏钥匙呢?很有可能,她的住处就在饭店附近。
他决定去找找这条路上的饭店。
望春路并不长,门牌号到240号就结束了。在这条还算繁华的小路上,共有两家大饭店和12家小饮食店。大饭店门口都打理得挺干净,没有小阴沟或水潭,显然,大饭店并没有在店门口乱倒垃圾的习惯,但是小饭店就不一样了,几乎家家门口都是一片污浊的水迹。简东平走了一圈,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住了,吸引他的不是这家店的门牌号,而是这家店的店名,“菜饭二五四专卖”。
“二五四”,单从数字上来说,好像是对上了。简东平走了进去。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小姐!”他招呼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服务员。
“啥事?”女服务员正在切青菜,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请问你们这店名,‘菜饭二五四,是什么意思?”他笑容可掬地问道。
“外面不是写着吗?!”女服务员有点不耐烦。
他走到店门外一看,果然店门口贴着一张黄颜色的广告,上面是这么写的:
二元菜饭一碗
四元菜饭一碗土豆汤一碗
五元菜饭一碗小排黄豆汤一碗
的确是契合了“二五四”这三个数字,但是为什么不是“二四五”呢,这样不是更符合广告上的排列顺序? ’
“请问,为什么不是‘菜饭二四五’?写倒了吧?”简东平问道。
“你这人真啰嗦。”小服务员皱起了眉头。
“这位小姐人长得漂亮,心肠肯定也很好吧。”他拍起了对方的马屁。
“没啥可说的啦。”被称赞漂亮后,女服务员的脸色马上好了很多。
“是不是你们老板有什么秘密在里面,不让你们说?”
“有啥秘密啊?你这客人……”女服务员脸上的表情显示,她认为他提出的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回答。
“那是为什么?肯定有原因。”简东平不怕被人认为自己无聊,尤其是一个卖饭菜的女服务员。
“一点没啥稀奇,‘菜饭二五四’这名字是楼上的小姐起的,她说这么念顺口,我们老板就听她的了。反正倒过来倒过去都一样。”小服务员露出厌烦的笑容。
“楼上的小姐,是不是姓周?”简东平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叫周丽丽,在那边夜总会唱歌的。”小服务员说。
终于找到了!简东平长舒了一口气,金升路254号原来是这里。周谨。逮住你了!
“她在吗?”
“不在。出门去了。你认识她?”服务员满怀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她给了我把房门钥匙,我想去她的房间,往哪儿走?”简东平觉得没必要跟女服务员解释太多,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周谨的闺房了。
服务员倒也不在意,她指指身后不远处的一道门:“从后面的楼梯上去就是。”
“对了,你们老板在吗?”
“他等会儿就来。”小服务员答道,忽然又问道,“你真是周丽丽的朋友?”
“是啊。”
“怪啊,她说没人知道她住这里啊。”
“我是唯一知道她住址的朋友。我们是好朋友。”简东平微微一笑。
掀开一层油腻腻的白色布帘,简东平沿着阴暗的走道拾级而上,楼梯又窄又陡,一扇小门近在眼前。他不敢肯定这把钥匙是否真能打开这扇门,但他决定试一试。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掏出钥匙,油乎乎的钥匙一插进锁孔,门锁就咔嗒一声开了。事情还真顺利,他想。
他打开门,周谨的住处豁然呈现在他面前。
房间大约10平方米,稍稍有些凌乱,地上扔着几根塑料绳和几张废纸片,床上有两条已经干成棍的毛巾,椅背上有件红色旗袍,书桌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一沓报纸,还放着一个茶杯,干枯的玫瑰花沉在杯底。房间里的家具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一个梳妆台和一个陈旧的大衣柜。
简东平拉开大衣柜,里面只挂了一件灰色超短裙,仔细一看上面烧了一个大洞,显然这件衣服是被丢弃的。再拉开书桌的三个抽屉,两个小抽屉是空的,中间的大抽屉里放了一个大文件袋,简东平打开文件袋,发现那里面装着一沓彩色照片。他快速将所有照片浏览了一遍,发现所有照片里都没有周谨本人的影像,如此说来,这很可能是周谨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内容形形色色,既有各种年龄男人女人的半身照,有旅店的招牌照,也有人们在小吃店喝酒吃菜的场景,每张照片的背后都写有一行注释的小字,有的只是两三个字,有的却有好几行。比如,一个年轻女孩背靠在一根石柱上吃点心,后面的注解为“丹丹在望风”。一个男人在小酒馆喝酒,后面的注释是“老鳖吃酒”,还有一张小街的风景照,后面的注释是“今天离开,拍照留念。寻访三天的结果是失望”。简东平觉得这些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主题的照片,对应上那些注释就好像活了起来,变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周谨这几年的人生,他决定把照片拿回家好好研究一番。
看完照片,再来翻翻书桌上的那堆报纸。简东平发现全是《明日晚报》,看上去虽然是一大摞,其实一共才四份而已,而且日期是相连的,都在4月份,报纸里还夹着一把小剪刀,难道她是想做剪报?她对哪一部分感兴趣?
刚刚剪刀是夹在哪一页的?他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刚刚剪刀掉出来的地方,原来那是个小说连载版。令他颇为吃惊的是,那一版原来正在连载沈碧云的自传《淑女之家》,连载序列已经排到了第三十四,难道她是想把沈碧云的自传作成剪报?等一等,这是什么?他刚想下结论就发现,在《淑女之家》的下方,刊登的竟是周谨的网络小说《我的荒谬旅程》,而且连载的序列正好排到四,正好是第四期。看来得找找《明日晚报》的假洋鬼子Tony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Tony。
“Hello,哥们。”Tony接电话很快,而且说话永远半中半英。
“你认识你们小说连载版的编辑吗?”
“当然认识,她就坐我斜对面,may I help you?”
“我想要那篇《我的荒谬旅程》的稿子,有办法吗?”
“Why?”
“我觉得很有意思,想看全文。最好介绍我跟那个编辑认识,我还有些问题想问她。”
“没问题,她人不错,her name is Nancy,你只要说她声音像18岁,就会无往不利了。”
“那事实上她是几岁?”
“38岁。不过她自认为仍然是个little girl。没事,我跟她打个招呼。电话别挂。”Tony的声音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又嗲又尖的女高音出现在电话那头。
“Hi!是《信周刊》James吗?”James是简东平的英文名,平时很少有人这么喊他。周刊的人都直呼他的中文名字东平。
“我是James,你好,Nancy。”
“听Tony说,你想跟我谈谈《我的荒谬旅程》?怎么回事?”“我今天无意中看到了这篇连载,很巧这个作者跟我这里一个专栏作者的名字相同,Nancy,我很想知道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你的那个周谨是不是个年轻女孩?”
“是的,年纪很轻,不过气质一般,不像城里人,看上去还有几分风尘感,当然长相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的文字很有灵气,其实我也只见过她一次。”
“她是否对数字特别敏感?”
“说到这个,”Nancy哧哧笑起来,“她真是个怪人。第一次见面,我看她盯着我的茶杯看,我还以为我的茶杯里有什么脏东西呢,想不到她竟然数起我茶杯里的茶叶来,她说一共是29片,她走了以后,我特地数了数,果然是29片。”
“那是她了。”简东平笑道,“除了茶叶,她还跟你提起过什么?
“比如呢?”
“比如沈碧云的自传《淑女之家》。”
“这个她是后来在网上聊天的时候问我的。她问我,这本书出版了没有?”
“当时有没有出版?”简东平问道。
“出版了,是去年年底出版的。她好像准备去买一本。”
“那你是怎么联系上她的?”
“有朋友在网上看到她的小说,向我推荐,说写得不错,她那篇小说在网络上连载好像也很受欢迎,我看了以后也觉得不错,就发留言给她,她很快就回复我了。”
“那是什么时候?”
“今年3月初。”
“被《明日晚报》看中,对她来说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给你的应该是成稿吧?”
“是成稿,在网上连载的时候,她就已经写完了。不过她说要修改最后一部分,但近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联络上她。你那边可以联系上她吗?”
“我也找不到她,还想问你呢。”
“哦,现在的人真是不负责任。”Nancy抱怨道。
“可否发一份成稿给我?”
“可以啊。”Nancy爽快地说。
“谢谢你,请发到我的邮箱,Tony知道我的邮箱地址,认识你很高兴。”简东平客气地说,“对了,我刚刚忘说了,Nancy,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我15岁的表妹。”
“James,谢谢你的奉承,”Nancy咯咯笑道,“不过,你目的性太强,听上去一点都不真诚。”Nancy不是个傻瓜。
“Nancy,我只想说你的声音很好听,真的。”简东平尽量表达自己的真诚。
“好了,James,我会发到你邮箱的。如果想感激我,就送我一束红玫瑰吧。”
“没问题。”简东平立刻答应。
菜饭店的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他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懒洋洋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简东平。
“你是丽丽的朋友?”他歪斜着嘴,瓮声瓮气地问道。
“对。”
“哪种朋友?”
“不分彼此的好朋友,否则她不会把她的房门钥匙交给我。”简东平注视着菜饭店老板平静地说道,“因为我很久没见到她了,所以今天特地来她这儿看看。结果她不在。”
“她出门去了。”老板吸了吸鼻子,“叭”的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大口浓痰。
简东平自小看见马路上随地吐痰的人就深恶痛绝。
“她父母有急事找她,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她吗?”简东平板着脸,口气生硬地问道,在他看来,随地吐痰的老板就是一个有呼吸的阴沟洞。
老板清了清喉咙。
“她租我的房子,我只管收钱,我还管她上哪儿?再说她们这些女人,还不都是五湖四海到处跑?谁知道她去哪儿了?”
“可是你跟她关系好像蛮不错,不然她怎么会给你的饭店取名字?‘菜饭二五四’,是不是?”简东平说到这儿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丽丽自己告诉我的。”
“切!叫她取店名就是跟她好?”老板干笑了两声,接着又换了一种推心置腹的口吻,“当然喽,我也是男人嘛,有时候女人跟你发个嗲,头脑难免会发昏。她当时说,这样好听,又说她喜欢,我就听她的了,反正也没啥两样。”
周谨的确很会发嗲,简东平对此印象深刻。
“那么,她是怎么找到你这儿的?我看你这儿连出租房子的广告都没贴。”简东平口气稍缓,他尽量不去注意地上的痰迹和桌上的油污。
“是熟人介绍的。在她之前,我这儿住过一个四川妞儿,也是在附近夜总会上班的,后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