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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眨着眼睛:“嗯?什么事?”
我说:“昨天城中家家户户都在家门口点火唱歌,他们眼含热泪,闹了整整一天,究竟所为何事?”
阿娜扭头说:“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在我们精绝国,不该你问的事情,你就别问!”
我诚恳地说:“阿娜公主,我虽然是外乡人,但我在这里多时,也学会了佉卢语,我已经把这里当成我的第二故乡了,我的家乡在沙漠之外,远隔千里,我也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活着回去。你们就别再把我当外人了,行吗?”
阿娜被我说得有点动情,但仍然她坚定地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但这一切关系到我们族人的命运,假如有一天,你真的成了我们中的一员,到时候我们的秘密,也就是你的秘密了。”
55 悲伤的秘密
我想,如果真的事关重大,她身为公主,自然要保护自己的族人,我理解她,也敬佩她小小年纪有着那样的使命感。
我不再追问她,和她一起策马回到城堡。我把小白马交还给阿娜公主:“阿娜,我住的地方也没条件养马,这匹小马驹还是放在城堡里养,它也离不开妈妈,我要用时,随时来取就是!”
阿娜接过缰绳交给马夫,点头说:“这样也好,还是你想得周到,知道小马驹离不开亲人。”
我感慨说:“如今我远离家乡,思念家人而不得,这种感情推及他人,想来白马母子虽然是畜生,但也有舔犊之情。你是一国之公主,又有母亲和兄长相陪,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公主黯然说:“我怎会体会不到,我想精绝国里每一个人的感受,相比你都过犹不及,相隔千里虽然遥远,但也远不过一个绝望。”
我不知她为何这么说,难道为了抵挡楼兰国的侵略,每家每户都有牺牲的战士?
我安慰道:“阿娜,死亡是阻挡不了亲情的,就算生不能再见,死时也能重逢。”
阿娜抬起头,我看到她已是满脸泪水。
她缓缓道:“如果此生生死都不能再相见呢?你根本感受不到这种揪心的疼。”
阿娜这句话又把我绕糊涂了,什么叫生死都不能相见?但我看她突然这么伤心,就不忍心再问下去了,我提出送她回自己的屋,她点头默许了。
我拉着她的手,走过城堡里一间间的屋子,路过一间特别大的,门上用鹿角装饰的屋子时,阿娜放慢了脚步,对我说:“这就是我哥哥、精绝国王的住处,你想进去看看吗?”
我连忙点头,我来城堡多次路过这个屋子,阿娜从未告诉我它的主人是谁,我不明白今天她怎么会主动提出带我进去。
我随着阿娜走进国外的寝殿,看见床头挂着一幅国外骑在马上的画像,我乍一看就觉得眼熟,问:“这就是你哥哥?”
阿娜骄傲地说:“对,这是我们英俊勇敢的国王,曾经的沙漠王子!是我们族人心中永远的英雄!”
我一听到“沙漠王子”四个字,心中一愣,连忙走近画像仔细端详,这一看让我大为吃惊,这个国王,就是我跟纪录片组去和田拍摄时,做梦梦到的沙漠王子,当时梦中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坚毅又略带忧伤的眼神,看过一眼就忘不了,更何况他的左边胳膊上戴的护膊,正是收藏在和田博物馆里的那条“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我回过头来,却看见阿娜伸出手抚摸着画像中国王的脸,我看到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滚落,划过她白皙的脸庞。
我扳过阿娜的脸,关切地问:“阿娜,你怎么哭了?你哥哥为国戍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阿娜听到我的话,更加伤心了,她扑在床上,低下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失声痛哭起来,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我心里想,难道国王已经殉国?不对,如果她哥哥已经殉国,一定会昭告天下,另选继承人,而不可能会长久隐瞒下去。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做声,阿娜这么悲伤,还是让她宣泄出来为好。良久,良久,我听到她的哭声越来越小,终于嘎然而止。
阿娜抬起头来,她的侍女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热毛巾,阿娜背过身去擦了把脸,默默的坐在床沿上不说话,低垂着头用手指拨弄着长发。
我蹲下身子,抬头对阿娜说:“阿娜,你哥哥是不是回不来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阿娜失神地:“他回不来了,他和这精绝国最勇敢的战士一起,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里的子民,他们永远回不来了!”
看来我想多了,听阿娜的意思,国王和他的士兵,确实已经战死沙场。
我无力地劝慰道:“公主,一个国王,能为自己的国家战死,那是千秋万代无的尚荣光。你应该为你哥哥骄傲,精绝国世世代代的子民也会为他骄傲!你们应该选出他的继承人,来继承王位,一个国家,不能一直群龙无首。”
阿娜激动地打断我的话:“不,我哥哥没有死!它是精绝国永远的国王,谁也不能代替他!所有勇敢的战士们也都没有死,他们会永远永远活着!”
我看阿娜悲伤过度,有些语无伦次,就不再给她讲道理了。我默默地陪着她,等她情绪恢复,侍女们都退出门外。
“阿娜,你怎么可以带外人进你哥哥的屋子呢?”突然,屋外响起大姆责备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大姆正一脚跨进屋子。
我看到大姆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垂头不语。
大姆看到阿娜悲伤的神情,立马上前一步搂着她,阿娜静静地靠在大姆的怀里,渐渐平息下来。
大姆转身对我挥挥手,意思是让我走,我就识相地退出门去。
走出城堡,我的脑子又开始乱了,这精绝国的国王,到底死没死呢?我梳理一下这段时间来获得的有关精绝国的信息,可以确定的是:原精绝国的子民在三百年前被一支神秘部落所灭,变成纸片幽灵;同时,周边的游牧族人来到了精绝国,成为现在的精绝国人。那么问题来了,那支神秘部落为什么要灭掉三百年前的精绝国?杀死精绝国原住民后,他们又去了哪里?那些纸片幽灵夜复一夜地又在搜寻什么?
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尼雅湖边。如果尼雅湖能说话,它一定会告诉我几千年来这里发生了什么,清澈的尼雅湖水底,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远远地,我听到了少女的歌声,我慢慢地走近她,原来是阿苏姑娘在独自跳舞唱歌,我忘不了昨天在她家门口遇到她时,阿苏眼中流下的眼泪。
我躲在芦苇丛中偷偷看她,只见她独自载歌载舞,仰起头伸出双臂,不停地旋转,直到她筋疲力尽,跪倒在地。
阿苏开始低头抽泣,当她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水。
她仰天撕心裂肺地用佉卢语大喊:“哥哥,哥哥!”,声音穿透云霄。随后,阿苏颓然瘫倒在地。
怎么?阿苏也失去了哥哥?难道他的哥哥也跟随精绝王一起出征牺牲了?
我从芦苇丛中走出来,扶起阿苏。
我问:“阿苏,你哥哥是不是跟着国王一起,英勇牺牲了?昨天你在家门口烧火盆,就是在祭祀他对不对?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了保卫这个国家,每家每户都有亲人在那场战争中牺牲,收留我的耳卢大叔的大儿子也是,昨天应该就是他们共同的祭日对吗?”
阿苏拼命摇头:“不!不是!我哥哥没有死,国王也没有死,储列大哥也没有死,那些英雄们都没有死!可是他们永远不能再回家乡了!没有战争,可是比战争更恐怖!他们为了保护族人,他们承受的痛苦,远远超过死亡!你说得对,昨天,就是他们离开我们一周年的日子,我们全城升起火盆,唱起歌,就是希望他们能看到我们,听到家乡的声音!”
我再次被震惊了,看到阿苏的表情,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那么阿娜也没有胡说。如此看来,一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在这个事件里,每家每户都失去了一个男人,包括阿娜的哥哥,阿苏的哥哥,异丘和沙赫的哥哥储列……,而最诡异的是,并非战争,也非死亡。
56 头痛欲裂
那么失踪的战士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能再回来了?这些问题,无论我怎么问,阿苏都不肯再吐露半个字。
不曾想到,短短半天时间里,又给我增加了一个谜团。三百年前的神秘部落,精绝国的空屋,纸片幽灵,和失踪的精绝国战士,这四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第六感告诉我一定有,但又实在想不出个中缘由。
既然连天真烂漫的阿苏都会严守的秘密,一定是事关他们族人命运的大事,我觉得我不能再问下去,就把阿苏送回家,看看天色不早,我也赶紧回到耳卢大叔家里。
再次看到耳卢大叔的家人,心里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想到他们一年前也失去了大儿子,现在对我这个外乡人这么好,也许把我也当成了他的儿子,我想着如何才能报答他们呢?干农活吧,我既没力气也不精,基本就是白吃饭,他们也不在乎我下不下地。
吃晚饭的时候,耳卢大婶给我们分菜汤和馕饼,她一直对我就象异丘和沙赫一样,没有半点客套,仿佛我就是她带大的孩子一样。
我突然就灵光一闪,对耳卢大叔大婶脱口而出:“你们以后就叫我储列吧!以后,这就是我在精绝国的名字!”
异丘和沙赫咬着半块馕饼,惊得张大了嘴巴看着我。
耳卢大叔和大婶先是一愣,继而异口同声高兴地说:“好好好,我们的储列又回来了!”
大婶又给我盛了点菜汤,痴痴地看着我喝,仿佛我真的就是她失而复得的大儿子。
我被她看得有点心酸,生活在这里的精绝国人,看似粗线大条的很简单,其实内心也隐藏着细腻的情感。我也想起了远方的妈妈,此刻,她也在找我吗?妈妈,如果我再回到你的身边,一定不会再嫌你啰嗦,你的唠叨,我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想到妈妈,我的头又痛起来,最近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痛得我思维混乱,隐隐的,仿佛真的听到了妈妈的呼唤声。
因为昨天在空屋折腾了一夜,我感觉很疲惫,所以晚饭过后,我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天亮,感觉精神大振,看看旁边的异丘和沙赫忍在熟睡,我就悄悄起身,到厨房去帮耳卢大婶打下手。
耳卢大婶忙着做一家人的早餐,看到我来帮忙,露出会心的笑容。
早饭后,异丘和沙赫抬着葡萄酒罐要去地窖存放,我跟着下了地窖,看着那些陶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便随手拿起碳棒在陶罐上画了几个坦胸露肩的现代美女端着葡萄酒杯在搔首弄姿。异丘和沙赫看到了哈哈大笑。
我刚把做好的早餐端到院子里,就听到外面响起了马蹄声,我以为阿娜又来找我,连忙迎了出去,却看到是大姆骑着枣红马过来了。
自从那天在地宫对抗她以后,我们没有再面对面交流过。昨天在城堡国王屋里,相遇时也没说话。
我不卑不亢地向大姆行了个礼。大姆冷艳地笑着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说:“大姆来找我吗?”
大姆说:“你跟我走。”
我再次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似地一哆嗦。上次就是她让我跟她走,结果把我带到地宫里逼婚,害我度过了最恐怖的一夜,要不是阿娜出手相救,还不知道我后来会是什么下场呢。
我脑子快速飞转,大姆虽然是精绝国的皇太后,但据我这么多天的对这个国度的了解,似乎子民对王族的王权等级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森严,看阿娜公主就很平易近人,于是我壮着胆子推脱道:“大姆,我今天还有下地干活,核桃树都长虫子了,没时间陪您,实在抱歉!”
大姆轻轻哼了一声:“你敢不从?想让我再把你送进地宫反思吗?”
我看看大姆身后也没跟侍卫,心想,我不跟你去,难道你能绑我去。
可说时迟那时快,大姆掏出一条绳索就把我套住拉上了马,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枣红马跑得飞快,我在马背上又惊又怕,惊的是我随时会掉下马背摔个稀巴烂,怕的是担心大姆会把我再带到地宫、或者更恐怖的地方去。
我紧紧抱住马腹,闭着眼睛直念“菩萨保佑”。
马儿的奔跑的节奏逐渐缓和下来,我睁开眼睛,已经到了城堡。
我满头大汗,抚着胸口对自己说:“还好还好,进了城堡,有阿娜在,就好办了。”
大姆带着我往她的殿屋里走,一路上我东张西望寻找阿娜,可就是没见她的身影。
到了大姆殿屋门口,我看到阿娜的贴身侍女走过,马上向她挥挥手,表示我在大姆这。我想这个侍女如果机灵一点,或许会去告诉阿娜。
大姆看我在殿屋外磨磨蹭蹭的,转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