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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最近才认识的。”
“原来只是巧合啊。”叶萧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那就只能说这是缘分了。我已经查过材料了,池翠就是在这栋房子里长大的,六年前才离开了这里。”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会和她认识的。”
叶萧微微点点头,然后举起那卷报纸说:“好了,我们说正题吧。你是怎么想到写这篇文章的?”
“我现在为许多家报社撰稿,这是我的职业。而且,我对过去发生的这种神秘事件一直都很感兴趣。大约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写这篇文章了。”
“你真的调查了那么多人?”
“当然,当年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许多年来‘夜半笛声’始终都是他们内心不可磨灭的阴影。我采访过的每一个人,都留下了真实的姓名和地址,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他们。而且,我还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档案馆里查找当年的原始资料,这一切都是历史事实。”苏醒忽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片刻后说:“特别是一位姓风的老先生,为我提供了特别详细的资料和帮助,其中还有许多内容我并没有写进文章里。”
“能把他的地址给我吗?”
苏醒点点头,从笔记本里找出了那个地址,然后交给了叶萧。
“非常感谢你的合作。”
说完,叶萧摊开了报纸,指着《夜半笛声》这篇文章的结尾部分,念出了其中的两句话:“‘然而,人们对于这起事件还有过其他一些传闻。其中有些传说带有浓郁的灵异色彩,笔者并不打算公开,但其中一些事件有确凿的目击证人,为此又添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苏醒,你可以不在报纸上公开,但你应该告诉我。”
苏醒微微一愣,他点点头说:“五十年代,有人看到过‘鬼孩子’在一栋旧房子附近出没。谁都不敢靠近那里,否则就会送命。十年前那里被拆除了,建造起了居民楼。”
“这我已经知道了,我还想知道别的。”
苏醒仰起头想了想,然后缓缓地说出了四个字——
“地下烛光。”
“什么?”叶萧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在我采访过的老人中,其中有一位后来做过煤气管道工人。他说自己在五十年代和七十年代,修建一条地下煤气管道的时候,曾经在地下发现过某些神秘的东西。”
“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去问他吧。”苏醒又把那位老人的地址抄给了叶萧。
叶萧收起了这份报纸,然后盯着苏醒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苏醒把头低了下来,他冷冷地说:“苏醒,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篇文章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吗?”
苏醒的心中一颤,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会为这篇文章而后悔的。再见。”
叶萧快步离开了这里。
(21)
小弥感到自己被送进了一个深深的洞穴之中,他仰天躺着,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然后,他感到头皮上一阵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一道微弱的光影进入了他的眼睛里。
瞬间,小弥觉得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分离开来,一个沉闷的男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可是他听不清,那个声音是如此含糊,只感觉像是某种古老宗教仪式上的咒语。接着,咒语消失了,变成了一声轻脆的笛音。
在茫茫无边的黑暗中,他终于看到了——
他惊恐地大叫起来。
“小弥,你怎么了?”
他感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那是妈妈的手。小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推出仪器了。妈妈扑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世界,身后有一台巨大的仪器,刚才那个深深的“洞穴”,不过是他被送入仪器中进行CT扫描的空间而已。
池翠把儿子抱了下来,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等候医生的结果。她是根据上次莫云久医生的建议,来到同一所医院的神经内科,检查小弥的脑神经。莫医生还给小弥写过一份非常详细的病历报告,有厚厚的好几页,全都涂满了潦草的“医生体”钢笔字,池翠几乎看不懂这些字,她把病历全都交给了神经内科的刘医生。
刘医生刚看病历的时候,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没看几行,就露出了一种特殊的神情,然后就非常仔细地看了起来,几乎是在逐字逐句地研究似的。他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全部病历看完,然后皱起了眉毛看了看小弥。也许是莫医生在病历里写了些什么,刘医生并没有看小弥的眼睛,而是先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然后就让小弥去做脑部CT的检查。
刚做完CT的小弥显得非常疲倦,他依偎在妈妈的怀中,看起来就像是个漂亮的玩具。池翠也感到非常累,从上午来到医院以后,她就一直在各个楼层跑来跑去,就连午饭也是在医院里吃的。她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她长出一口气,把头仰在椅子靠背上,搂着儿子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个小时以后,刘医生终于出来了。池翠立刻睁开眼睛,整理了一下头发,她注意到刘医生的表情非常凝重。他走到这对母子的身前,用沉闷的语气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池翠点点头,她让儿子乖乖地坐着,然后就跟着刘医生走进了房间。
坐下以后,刘医生先不说话,而是仔细地观察着池翠的眼睛,这让她有些隐隐的不安,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刘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仔细地研究了你儿子的CT扫描结果,还有脑电图。非常遗憾,我发现在你儿子大脑半球的顶叶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异物。”
池翠的心立刻凉了,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刘医生取出了CT扫描的图片,池翠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儿子的大脑。医生指着小弥大脑前部的一个地方说:“请仔细地看,那块东西非常隐蔽。”
池翠努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痛苦,朝着医生指的方向仔细地看。果然,那里有一小块黑影,如果不是非常仔细地看,还真看不出来。
幽灵就住在那里面?她默默地问自己。
“目前还难以确定那究竟是什么。如果是一个恶性肿瘤的话,那就麻烦了。”
“如果不是呢?”池翠还抱有一线希望。
刘医生沉默了片刻,他又翻开了莫云久写的那份病历说:“如果不是肿瘤的话。或许,就真的是莫医生所说的‘眼蝇蛆病’了。”
“小弥的脑子里长了苍蝇的蛆?”
“至少在目前,国内还没有这样的病例。如果眼蝇蛆真的入侵了脑子的话,我个人觉得更应该叫它‘脑蝇蛆病’。”但紧接着,刘医生又摇了摇头说:“可这怎么可能呢?莫医生不应该仅凭着一部《聊斋》,就相信真会有眼蝇蛆入侵大脑。目前,眼蝇蛆病在国内并不少见,但入侵大脑的病例似乎只见于古籍。我很难相信真的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池翠紧张地问:“医生,请你告诉我,小弥能不能活下来。”
“我不知道。但我想至少现在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又把莫云久写的病历往后翻了几页,然后对池翠说:“我注意到了莫医生的病历里,提到了小弥患有严重的重影视觉现象。我估计这是因为他脑部的异物压迫了视觉神经所致。”
“所以才使他能够看透别人的心思?”
“更确切地说,使他具有了一种读心术。”
“读心术?”池翠张大了嘴。
“别把这和通灵人的把戏或者是什么特异功能联系在一起,那些都只是骗人的障眼法。而读心术只是心理学的一种术语,是在为病人进行心理辅导中,领会别人表情的心理判断技术,从而读出别人内心所想的事情。这其实并不神秘,是可以通过专业的训练而达到的。我在读医科大学的时候,曾经选修过心理学,所以了解这方面的一些情况。”
“可小弥只是一个六岁的小男孩,他可从来没有经受过什么专业训练。”
“当然,你儿子并不是有意识地要这样做,他也不懂什么叫读心术。只是他在下意识的情况中,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从对方眼球和表情的变化里,捕捉到了某些细微的信息。要知道,人并不是理性的动物,如果在轻度惊讶的精神状况时,理性的意识水平就会立刻下降,在这个瞬间本能的部分就会充分表现出来。人的眼睛在这一过程中有最明显的变化,所以,确实存在通过眼睛来了解人们内心的可能性。”
池翠立刻想起了小弥的眼睛。在她的印象中,无论是谁,只要一见到小弥那双眼睛和重瞳时,都会被吓一大跳,也就是刚才刘医生所说的“轻度惊讶的精神状况”。
医生继续说:“很显然,未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至于小弥为什么能做到,这恐怕就和他脑子里的异物有关了。”
“那我该怎么办?”池翠绝望地问。
“我是神经内科的医生,对于小弥的视觉重影和读心能力,我想还是应该请心理医生来为他检查一下。至于他大脑半球顶叶部的异物,我会竭尽全力做深一步检查的。”
池翠的心里越来越乱,她忽然问道:“医生,小弥脑子里的东西会不会是遗传的?”
“如果真的是眼蝇蛆入侵大脑的话,理论上不太可能是遗传的。因为眼蝇蛆病本质上是一种寄生虫病,是来自外界的异质进入体内所致。当然,在医学上这很难说,有许多疾病我们认为是非遗传性的,但实际上确实有家族病史。”
池翠低下了头,她不想再把小弥那幽灵的父亲给说出来。
几分钟以后,她走出了这个房间。然而,她看到走廊的长椅上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小弥的踪影了。
“小弥!”
她立刻高声地叫了起来,却只听到一阵奇特的回音。绝望和无助几乎让这个年轻的母亲崩溃了,她强打起精神,跑到了走廊的另一头,拉住一个护士就问有没有看到过小弥。
护士说在几分钟以前,还看到过一个小男孩从这里跑上楼梯。
池翠仰起头看了看楼梯,她似乎预感到小弥会去哪里了,然后她立刻就跑了上去。在跑上两个楼层以后,她来到了眼科门诊室前。
她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推开房门走进了门诊室。
“小弥!”
果然,池翠看到儿子正站在门诊室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
她顺着儿子的目光向前看去——
几秒钟后,她听到了自己骇人的尖叫声。
眼科医生莫云久的整个身体悬在半空中,一根绳子牢牢地套在他的脖子上,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他自杀了。
(22)
罗兰逃跑了。
半个小时以前,精神病院给杨若子打了电话,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刚放下电话,她的眼前就立刻浮现出了罗兰的样子,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现在,她用了最快的时间抵达了精神病院。刚走进住院楼的走廊,她就见到了罗兰的主治医生。医生面色铁青,用沉闷的声音对杨若子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打电话。”
“当然应该打,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告诉我,她是怎么逃跑的?”
“是今天早上发现她不见了,经过院里基本的勘察,可以判定是她自己逃跑的。主要原因还是护工对她太大意了。平时罗兰都非常安静,从来没有过要逃跑的企图,所以一直都对她疏于防范,结果让她轻而易举地逃了出去。”
“最近她有没有反常的举动呢?”
医生看了看杨若子,犹豫了一会儿说:“实际上,从你上回来看过她以后,她就有了一些反常,似乎精神上更加郁闷了。杨警官,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那天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些什么?”
杨若子心里一沉,是因为自己把卓越然的死讯和紫紫的失踪,都告诉了罗兰的原因吗?她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许,是她受到了你的话的刺激。”医生不想让她难堪,便主动收住不说了。
“我不知道。”杨若子把头侧向了另一边,把刚才的那种口气收敛了起来,轻声地问,“除了我以外,最近还有没有人来看过她?”
“昨天中午,又有一个男人来看过她。”
“谁?”
“本来不准备让他见罗兰的。但他说自己是罗兰的表弟,所以我们就把他放进来了。”医生拿出一本簿子递给杨若子,“这是昨天的探视记录。”
她看到记录上写着苏醒的名字,立刻就记了下来。然后她问道:“我能看看罗兰的病房吗?”
“当然可以。”
几分钟后,杨若子走进了罗兰的房间。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洒了进来,透过铁栅栏窗户投射在她的脸上。现在,杨若子可以理解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