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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眸看着他,没回答。
他靠我那么近,不说话,闭着眼睛,我看见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我觉得现在的他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子,真想摸摸他的脸,亲他一下,但我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既然从来没表示过什么,那么我只能把这当成他的无意识举动了。他拿他的脑袋在我的肩上蹭了一会儿,像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又像是等待我的回应,我只好耸耸肩膀提醒他:“喂,好重啊。”他这才把头抬起来,我看到他满面通红。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问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想想。”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我已经吃完了,站起身把脏碗收拾进了厨房。
他跟着我走进了厨房。“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被召集来的?”他问。
“是张西敏在网上找的。”我答。
“你不是说她们两个的关系不好吗?”
“现在听说又化敌为友了。因为原先有个男人在她们之间摇摆不定,后来那个男人找别人结婚了,所以她们就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我一边洗碗一边说。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我的后背,好像在想心事。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得回去整理一下谈话记录。”
相亲谜案 8、风景照中的秘密
高竞在我家呆了一个多小时才被一通电话叫走。临走时,他不断叮嘱我睡觉前再回想一遍案发当晚发生的每个细节,“任何细节都可以,多小都没关系,你只要想到就马上告诉我,我的电话24小时开着,你知道的。”我耐心地听他说完,笑嘻嘻地把送他出门,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跟他在一起,有些莫名的紧张,这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走后,为了摆脱他的音容笑貌,我马上打开电脑登陆了柴英的博客。
柴英的博客基本上可以说是她本人的新闻稿大集成。在里面几乎找不到一篇关于她私人生活的文章,只有新闻稿和新闻照片,还有就是征集新闻线索的广告。
“本人是《大新闻》周刊的新闻记者,现在向全社会征集新闻线索,如果你碰到什么困难,如果你身边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如果你想达成一些特殊的愿望,不要犹豫,请立即跟我联系,我以一个热忱新闻工作者的良心担保,我会竭尽所能给予你帮助。”
这则广告告诉我,柴英建立这个博客的目的就是为了工作,一来是想扩大自己的影响,二来是为了搜集新闻线索。她真是个工作狂。
我很快在目录中找到了那篇《初恋情侣私奔蝴蝶谷遭遇灭顶之灾》的新闻报道,文章后面果然附了五张没在周刊上登载出来的现场照片。一张是王成冰的母亲站在小草棚外面,掩面哭泣,王成冰的父亲手里挂着个女式皮包站在一边低着头默默地抽烟。王成冰的母亲手上拿着一个塑料袋,在日光的照射下,我隐约能看见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支牙刷、两支牙膏、一小罐看上去像是旁氏润肤霜的东西,还有……好像是……一个手机!
我接着看下一张照片,王成冰父亲手里的那个女式提包挂在了王成冰母亲的手腕上,她在翻包找东西,我发现她手里拿着一个手机,跟前张照片中塑料袋中的手机一对比,虽然隔了层塑料薄膜,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同一部。但手机好像湿漉漉的,上面沾了一些泥。不远处还有几个貌似工作人员的人正在交头接耳。
第三张照片是米小春哥哥的单人照。米小春的哥哥是个中年人,干瘦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穿了一件灰色衬衫,焦黄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正眼神呆滞地望着某个方向,他没看镜头,在他的背后就是王成冰和米小春二人陈尸的小草棚。他的衬衫口袋里插了张照片,仔细看,应该是一张女孩的单人照,他的手里还挂着一个跟他本人极不相称的红色双肩旅行包,包上面印着一个笑哈哈的米老鼠。
第四张照片则是风景照,拍的是小草棚附近的环境。小草棚所在的地方是山谷里的一块空地,前面有一条小溪,背后是一片密密的树林,草棚的前方有一棵倒下的树。
第五张照片也是风景照,我可以说,这是所有这些新闻照片中最美的一张。密密的树林边,泛着青灰色光芒的树叶在风中摇曳,不远处是波光粼粼犹如银带子般的小溪,小溪边是一片说不出名字的野花,蓝色的,红色的和白色的,什么都有,但它们的娇艳跟半空中那千百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所营造出的惊心动魄的美比就逊色多了。
我对蝴蝶的品种一无所知,只知道它们真美,在那一刻,我明白柴英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了。我相信任何一个深陷钢筋水泥都市中的人看到这美艳绝伦的一幕都会禁不住按下快门,想永远留住这一瞬。我能想象,当柴英站在那里目睹这一幕时的心情,她一定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所以,她除了马上找出照相机,她实在别无选择……草棚就在照片的角落里。
等等!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找来了一个放大镜。
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赶紧找出那份新闻打印稿又重新看了一遍。我一边看,一边觉得心里阵阵发冷。难道是这样的?难道是这样的?
天哪,柴英,天哪……
我觉得头好痛。
第二天上午,小芬在上叫我。
“莫,东西找到。”她打字道。
“真的吗,快点发给我。”
她粘贴了新浪求助论坛的原文发给了我。
求助帖原文原来短的出奇。“本人是蝴蝶爱好者,日前准备跟女友一起去传说中的‘蝴蝶谷’寻找一种稀有蝴蝶,现欲出售所有家当筹集路费,请各位帮忙。吉他100元,200本书以及画册2000元,电脑3000元,床50元,书桌30元。有兴趣者请跟我联系。”
“就这么点吗?”我看着这寥蓼数字的求助帖问道。
“对。”小芬打电话的时候话很多,一旦转到网上,她就显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我看了两遍,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于是转换了话题。
“我看过那本《母猪》了。”我气呼呼地打字道。
小芬传了个大笑的表情给我。
“她真过分。”我抱怨道。
“不要跟死人计较。”她劝道。
“我也不想,但是她实在太过分,干吗把我跟梁永胜的事都说出来?幸好她死了,不然要是让梁知道,你看他会不会找她算账!”我打了一连串字,仍然觉得气难平。
“抱抱,抱抱。”小芬安慰道。
“你看过最后那章了吗?”
“看过了。好像叫‘性格决定命运’,对吗?”
“对。一点没错。”我越想越气,抱怨道,“她也太自恋了吧,就算自己爱吃辣的,也没必要把这一点说成是成功者的必要元素吧。好像不爱吃辣,工作就没效率,对工作就没热情似的。据我所知很多成功人士,都爱吃清淡的。”
“别生气,她一向自恋。”
“要不是在里面发现了线索,我真想把这本书撕了。”我飞快地打字道。
小芬只传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给我,随后我身边的电话立刻就响了。
接了电话,我就知道是小芬。
“什么线索?什么线索?”她急急地问道。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说。
“放心,我绝不告诉别人!”她保证。
小芬的嘴时紧时松,她到底能不能保守秘密,我实在没把握,但我现在需要她为我做一点事,所以只能抛诱饵了。
“我可以告诉你,可你得先帮我个忙。”我说。
“莫兰,你好麻烦哪。”她道,我几乎能看到她用动的双肩。
“好啦,顶多我过后请你吃饭,吃日式烤肉,怎么样?”我诱惑她,小芬很爱吃烤肉。
她马上就被打动了。
“好吧。那你快说。”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现在想知道,张西敏有没有《母猪》这本书,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
“你自己为什么不问她?”小芬反问我。
“我问她,她会起疑心的。”我说。
小芬的声音马上变得紧张起来。
“你是说,她也是嫌疑人,对吧?”她小声问道。
“她当然是嫌疑人,就连我也是嫌疑人呢。”我说。
“如果我上去问她有没有这本书,是不是有点怪?”她低声问。
“嗨,你就说,你的那本丢了,听柴英说曾经送过她一本,问她借来看看。你看看她的反应,到时候告诉我。”
小芬在电话那头叽叽咕咕地笑起来。“莫兰,你真鬼。还有什么吩咐?”
“这几天她是不是感冒了?”
“对,她是感冒了,前几天一直在打喷嚏,那也难怪,谁叫她穿那么少?这几天我跟她接触很多,真怕被她传染,”小芬说到这儿,疑惑地问道,“干吗问这个?”
我没回答她,继续问道:“最近她是不是在吃素?”
“是啊,连米饭也不吃。”
“她在减肥吗?”我觉得张西敏已经够瘦的了。
“当然不是,她说自己在练瑜伽,这几天一直像只兔子那样狂吃蔬菜,看得我好想吐。”小芬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我们到哪儿去吃烤肉?”
“到东林宾馆去吃日式烤肉自助餐怎么样?150元一个人,我朋友去吃过,说肉新鲜,环境也好。”我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哇,就是前几天电视里介绍的那家?”小芬几乎欢呼起来。
“对。”我答应道。
“OK,你还有什么吩咐?”小芬又问,我觉得为了这顿烤肉,她可以为我去死。
“我还想知道张西敏有没有男朋友。”
“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在朱强发完喜糖后不久,她就向排版间的李老师透露,她在网上认识一个男人,两人好像聊得很热络,那个男人还送了她两个季度的美容杂志呢!我们私下议论,都觉得这男人不怎么样,你说哪有男人送女朋友美容杂志的?也太小气了吧。”
“是哪本杂志,你知道吗?”
“好像是《美容新知》。”小芬不太确定,但她马上说,“好了,看在烤肉的分上,我再帮你打听一下,李老师跟我关系一向不错,我前几天还帮她儿子介绍过家庭教师呢。”
“对了,张西敏跟李老师说的时候,有没有说她当时跟那男的交往多久了?”
“不会认识很久的。”小芬笑道,“朱强离开杂志社才两个月就结婚了,她总不会在跟朱强好的时候还脚踩两只船吧,我看张西敏不是这样的人。”
我同意。
对了,会不会是这样?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当下决定去报摊找找有没有《美容新知》。
当天晚上,我跟高竞约好在警察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他比我晚到了20分钟,看见他进门,我本想朝他发难的,但看见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又改变了主意。他一屁股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啦?不在警察局吗?”我没好气地问。
“我刚刚在X大学。”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汗。
X大学离这家咖啡馆有十万八千里,根本就是城市的两头。
“你干吗不早说?我们完全可以约在X大学附近的地方见面。”我嗔怪道,看见他不停地滴汗,心中不忍,连忙找了张纸巾为他擦汗。
他喘着粗气,透过纸巾的缝隙看我。
“我不想叫你赶来赶去的。”他说着便拿起桌上那杯放了一片柠檬的白开水,咚咚咚喝个精光。
我觉得现在的他特别像一个刚刚从篮球场上奔下来的大学生,虽然仍在滴汗,气也有点接不上,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无穷的活力。
“好吧,你先喝口茶,定定神。”我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
“你找我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点了点头。
他有些紧张地盯了我一眼。
“说吧。”过了一会儿,他说,脸上一副“我准备好了”的表情。
“那我就说了。”我从包里翻出从柴英博客里打印出来的照片和那篇新闻稿,我把它们推到他面前,“你看一下,找找有什么联系。”
他仔细看了一遍照片,又重新把新闻稿看了一遍,接着又回去看照片,最后,我看见他的目光落在王成冰母亲拿着手机的那张照片上。他用手指在照片上“笃、笃、笃”敲了三下。我知道他接着要说什么,手机摔坏了,他肯定会这么说。
哪知他一开口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这里面有我们认识的人。”他不动声色地说。
啊?!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在哪里,在哪里?”我惊骇地问,我奇怪自己怎么会没发现?
“很明显,就在这里。”他指指王成冰父亲后面的第三个人,啊,我原来还以为那些都是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呢!谁知道……
现在我相信罪犯为什么那么喜欢乔装打扮了,一个相貌普通的人,在一个你不想到他会出现的地方,又换了身行头,那还真是一时半会儿认不大出来。那个人那天穿得特别像个挖地的工人,头上还戴着顶污迹斑斑的帽子,谁会注意他?这时我又想起,这个人说过自己的兴趣是野营,开车的技术不是一般的很好,还曾经开车去过西藏。
“看到了没有?”他问我。
“我没注意他在那里,”我懊恼地说。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现场,看来他对蝴蝶谷的事了解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