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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伞迟疑了一下说:“我猜不出来,对不起!你不说,我就挂了!”
男人着急地说:“苏小伞,你先别挂,我说,我是节光呀!”
“节光?”苏小伞喃喃地说,“怎么可能呢?”
节光就是给她画肖像的那个男同学,苏小伞不敢相信,刚才还在想他,还努力地回忆着他的姓名,怎么转眼就打来了电话,这真是太神奇了吧。
节光说:“苏小伞,我真的是节光呀!我来上海搞画展,逛书店时,看到有本书的封面十分奇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你设计的。想到你是上海人,就认定你在上海。我按图书版权页上出版社的电话打过去,他们说不知道,说你不是他们社里的美编。我问怎么能够找到你,出版社的人很客气,就把世纪王朝图书公司的电话给了我,说他们也许知道。幸运的是,图书公司的人问了我的情况后,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了。真是很曲折呀!”
苏小伞心里十分感慨,有种莫名的感动。
节光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像是一缕阳光,照在苏小伞阴霾的心里。
苏小伞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的滋味全有了:“谢谢你还记得我。”
节光爽朗地说:“忘不了的!对了,下午有空吗,见个面可以吗?”
苏小伞毫不犹豫地说:“有空,有空!”
苏小伞走进蓝宝石咖啡馆时,节光已经坐在那里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苏小伞笑容满面,快步走了过去。节光离开座位,走过去,和她握了握手,她柔软的手冰凉,节光的心颤抖了一下。他们几乎同时说;“你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苏小伞多说了一句:“你比以前黑了,强壮多了,更有男人味了!”
节光拉开了椅子,让她入座,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着说:“小伞,你还是那么迷人!”
苏小伞的脸红了,羞涩的样子:“哪里——”
节光的目光灼热:“真的,还是三年前的样子,让人心动。”
苏小伞说:“是呀,我们毕业都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对了,说说你这三年来干了些什么。”
节光说:“毕业后,在我们省里群众艺术馆工作了一段时间,不久就离开了。原因是,就那样一个清水衙门,还勾心斗角的,很是没劲。我喜欢自由的生活。后来,去帮一个朋友临摹国外的名家油画,卖给一些酒店装饰用,这样混日子没有问题,就是觉得没意思,临摹得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东西,于是就放弃了。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内蒙古、新疆、西藏、四川……最后在云南的香格里拉落了脚,在古城租了个民居,开了小客栈,一直到现在。”
苏小伞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这样的生活真令人向往呀!对了,你开的那个小客栈赚钱吗?”
节光笑了笑说:“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开那个客栈赚不了几个钱,一年也就是几个月有生意,到了冬天就没有人来了。在那个地方,寻找的是一种生活状态,而不是钱。住我客栈的人都是和我有缘的人,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到古城的四方街去跳锅庄,那是在内地找不到的快乐和享受。还有那阳光,低垂的白云,经幡,起伏浑厚的山坡……你知道吗,一个朋友说过,那里的云在蓝天中会发出一种耀眼的光亮;野花遍地的山坡就像女人丰满圆润的身体,令人迷恋。”
苏小伞说:“真美,好几次想去,都没有成行,我想,如果我去了那个地方,也许就住在你的客栈里,在那里邂逅应该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节光说:“是呀,那我会带你去看梅里雪山,每次我带朋友去看梅里雪山时,我就会对着神山的主峰许个愿。”
苏小伞说:“许的什么愿?”
节光说:“我不能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不灵了。”
苏小伞说:“好的,就让你保守这个秘密吧。节光,你说你这次来是搞画展?”
节光说:“是的。我住在香格里拉,画了很多油画,我画的都是高原天空的云,每一朵云都让我产生无穷无尽的想象,觉得那些云朵都是有灵魂的。客栈的墙上都挂满了我的画,住店的客人都十分喜欢,经常有外国朋友把我的画买走。夏天的时候,一个上海画家到香格里拉写生,住在我的客栈里,他特别喜欢我的画,就问我,想不想搞个画展。我听了他的话,笑了,说,画展对我来说是天方夜谭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极其认真地对我说,你到底想不想?我说,你别拿我寻开心了!他严肃地说,我不是拿你寻开心,你知道吗,你的画有多好,我从你的画中触摸到了高原的灵魂,也触摸到了你的灵魂!我听得呆了,他对我的评价太高了。我隔壁一个开酒吧的成都姑娘老说我画的没有真的云生动,他却把我的画夸上了天。我就对他说,如果可能,那就搞吧!他让我等着,回上海就给我办这事。没想到,他还真给我办成了,所以就来了!”
苏小伞说:“真羡慕你,节光,你还让我佩服!”
节光爽朗地笑了:“哈哈哈,如果真佩服我的话,你当时就不会拒绝我了。”
苏小伞脸又红了:“当时还真不佩服你,甚至有点讨厌你,偷偷地画我的肖像,还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说爱我,当时我觉得你是疯了。”
节光叹了口气说:“是呀,当时是疯了,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不过,你今天能够答应出来见我,也算是一种莫大的安慰,我心满意足了!你还是那么羞涩,那么忧郁。好了,该说的也对你说了,谈谈你自己吧!这些年活得怎么样?”
苏小伞脸色阴沉下来。
节光关切地说:“小伞,怎么了?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们聊点开心的事情吧!”
苏小伞缓了缓神,苦笑着说:“还是说吧,说出来也许舒服些,现在找一个人倾诉都比登天还难!况且,我要是不说的话,对你不公平,你都说了那么多。”
节光说:“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你可不要勉强自己。”
苏小伞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毕业后到一家报社干了一段时间,也像你一样辞职了。后来就在家里给图书公司画小说的插画和设计封面,我是个喜欢静的人,不喜欢热闹,在家里能够做点事情也是很好的。可是,我交了个男朋友,和我住在一起……他什么也没有给我,反而弄得我伤痕累累!我恨自己,真的恨自己,我怎么就这样傻呢!”
节光看到了苏小伞眼中的泪光,拿起一张面巾纸,递给了她。
苏小伞接过面巾纸,擦了擦眼睛,轻声说:“你不会笑话我吧?”
节光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呢!”
他的眼中也闪动着波光。
苏小伞哀怨地说:“现在我觉得自己特别无能,特别的恐惧!”
节光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冰凉的手,低沉地说:“你是最好的女人,相信自己!我特别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苏小伞觉得他的手特别温暖,久违的温暖:“谢谢你,你的突然出现让我惊喜,也让我看到了某种希望,我并不是一个没有人关心的人。你知道吗,我唯一最好的女友也死了,就在前几天,我们在她家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案子还没有破呢。她的死给我的打击太大了,我不晓得自己的结局会不会像她那样。她是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子,开朗大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不是上海人,可她比上海人更加热爱上海,她说在上海特别有活力,喜欢这里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上海的人,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个地方。我怎么也接受不了,真的,我到现在也不相信她已经离开人世了,仿佛她正在朝我们赶来。你要是见了她,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节光还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像是在融化一块冰。
他说:“别伤心了,好好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你这种状态的确很不妙,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到香格里拉去住段时间,相信在那个地方,你的心会变得纯净,像那里的天空、白云,还有空气。神山会给你力量,让你忘记一切苦痛!”
苏小伞笑了笑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有一双冒火的眼睛,在窗外的法国梧桐后面愤怒而又仇恨地注视着他们。
苏小伞陪节光吃了晚饭,然后又带他到衡山路的酒吧喝了点酒,很晚才回家。节光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一直把苏小伞送到小区门口,目送她进了小区,才打车回宾馆。
苏小伞进入小区时,又发现了那个古怪诡异的人。在小区门口左边的角落里,他还是穿着黑衣服,蓬头垢面,拄着根棍子,呆呆地看着她,昏黄的路灯使他的脸阴森可怖。苏小伞特地看了看他的眼睛,两个眼珠子完好无损。今夜,因为有节光,她并不觉得这个神秘人有多么可怕,只是内心有些不安。想着节光身上透出的那股健康的阳光般的气息,苏小伞认为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有安全感的一天,她潜意识里有种渴望,渴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而不是像一场电影,那么快就结束。
回到家里,苏小伞往沙发上瞥了一眼,陈怀远还是死人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极度的厌恶感,和宽厚开朗的节光相比,陈怀远就是一个猥琐的垃圾!进门前,她还希望回家后最好他已经知趣地消失,苏小伞十分失望,陈怀远把她从节光身上获得的美好情绪败坏了许多。苏小伞对他不屑一顾,独自地走进了卧室。
她想,今天晚上应该好好睡一觉,明天精力充沛地去参加节光的画展。
苏小伞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象着香格里拉的阳光和白云……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苏小伞从小睡觉就不是很踏实,只要有一点声音就会使她醒来。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什么声音吵醒,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抓住了床头柜上的菜刀,因为睡觉前没有关灯,卧室里的情景一览无余。卧室里什么也没有,那衣柜也没有什么动静。
声音是从外面的厅里传来的。
苏小伞轻轻地下了床,手中操着菜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听着外面厅里的声音。
是陈怀远在哭。
他边哭边用沙哑的嗓音低沉地说着什么。
“我要你死!……死,一定要你死!……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早就活够了,活够了!……这就是一个操蛋的社会!操蛋的人!……你真的很无耻!让我愤怒……我要你死!一定要你死!……代价,你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苏小伞听着他的话,浑身瑟瑟发抖!
一不小心,她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小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觉得陈怀远正朝卧室这边走过来。
他会不会破门而入,冲进来把自己杀死?
向含兰倒卧在地的腐烂尸体浮现在她脑海,苏小伞睁大惊恐的眼睛,现实比小说《暗吻》更加令人恐惧!
野猪河静静地流淌,在山脚拐弯处留下了一个深潭,那汪绿得发黑的潭水,仿佛隐藏着许多秘密。村里人称之为黑龙潭。小时候,肖三娘就经常警告我,不要在黑龙潭边上玩耍,要是掉下去,就没命了。这里每年夏天都会淹死一两个游泳的人,死者基本上是些胆大又自认为水性好的少年。有时,我会远远地看着黑龙潭,莫名其妙地想,从小就敢到黑龙潭游泳的李文平怎么就没有淹死。这个想法有些恶毒和残忍,可我的确那样想过。
这是个宁静的午后,我独自走出家门,朝黑龙潭张望。阳光下的黑龙潭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闪闪发亮。
黑龙潭里没有游泳的人。我突然想靠近它,在野猪坳乡村长大成人,却从来没有靠近过它。刹那间,我被黑龙潭诱惑了,鬼使神差地朝黑龙潭走去。快到黑龙潭边时,突然有个俊秀的少年出现在我的眼帘。少年脸色寡白,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坐在潭边的沙子地上朝我微笑。那微笑让我心灵无比温暖。我朝他走过去。快靠近他时,他站起了身,面对着我,眼睛里散发出绿色的光芒。我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穿着纸糊的衣裳,那是村里人给死去的人的冥衣。他朝我伸出了手,轻轻地说:“阿红,来吧,我带你去水里玩,我一个人太寂寞了,他们都不和我玩。”我迷惘地伸出手和他的手相握,他的手是那么冰凉,湿湿的,有水从他手心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