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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墓1997-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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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晶知道我在思考。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才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虽然我一直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却从来没有去害过别人。我说过,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本来是不合适在一起的。今天话说透了,我就可以安心地离开这里了。”

  “哼。”我又一次地冷笑。“晶晶,没有害过别人,说的好听。你骗别人可以,但你却骗不了我。你一直在利用肖队长对你的感情。不是吗?而且,你利用肖队长和方小胆去互相残杀,你隔岸观火,再渔翁得利。最后让肖队长死在门口。安心?你是间接的杀人犯。就算你真得到了铜章换来的钱,我也保证你天天睡不着觉。”

  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惊慌,转而又恢复了平静。“我说过,我没有逼他,那是他自找的。我明明都有男朋友了,他还追求我。这说明什么?一个字:贱。男人都贱。你也一样,当初你不也是在我和孟哥交朋友的过程中和我恋爱的吗。你怎么不谈道义了,你能对得起你的朋友吗?”说到这里,她开始有些激动了。“哼,事到如今我就明说了。是,我根本也没想过让肖队长活着回来。我恨不得他和方小胆两个人同归于尽。只有这样,我和你拿着铜章远走高飞结局才够完美。汪局长答应过我了,只要把铜章拿出来交到他的手里,随后他就会给我们一笔钱。那个钱数我们一辈子也花不完。那个早晨,我不但去促使肖队长去攻击方小胆,还提醒了方小胆有人要对他下手。所以两个人才能势均力敌你死我活。事实证明,我的计划成功了。是我替你把威胁我们生命的强敌都铲除掉了。你应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才对。可是你却恩将仇报,把我也当作敌人。本来,我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可是我在肖队长尸体前跪着的那一刻我改变主意了。我必须要和你分开。我不能和一个如此虚伪的男人过一辈子。说实话,肖队长这样的男人比你好多了。起码人家直率。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像你,张口闭口就是仁义道德。其实竟做些不符合道德标准的事。”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听到她反过头来血口喷人,我真是怒火中烧。“你说,我做什么不符合道德标准的事了?”

  “还用我说吗?我和肖队长的事,你又不是才看出来。你早就知道我俩的关系不正常了。你甚至早就知道我们已经发生过肉体关系。可是你从来没有问过一字半句。难道是出于大度吗?不,是出于你的自私。在危及性命的关头,你首先想到的是保全自己。”

  我被她说中了心思,也就无力再反驳。人性的弱点在生命受到威肋时总是暴露无疑。我突然发现,她虽然语气变化不大,但眼中竟噙满泪水。

  她步步紧逼:“说我隔岸观火,你呢?你更加卑鄙,你是典型的借刀杀人。那天晚上你向我分析方小胆和肖队长二人,其实就为了让我采取行动,除掉你眼中的敌人。让自己更加安全一些。不是吗?明明用心歹毒,却还要给自己披上伪善的外衣。最残忍的是,在肖队长生命的最后一刻,本来你是有机会开门救他进屋的。可你却一直没有行动。”

  她这句话像一块大石突然砸中我的胸口。没错,难道肖队长敲门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已经奄奄一息吗?只要开门,他就会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为了自保,为了所谓的绝对安全,也为了让自己嫉恨的情敌消失掉,我并没有开门。难道漠视濒死者就不是犯罪吗?虽然我可以找出很多理由说明当时不开门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我也清楚地意识到,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已经算作一名意识上的杀人犯。我不禁暗自大惊,如果没有晶晶这几句话,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罪行。曾自诩为道德卫士的我,为了国家资产不受侵害冒着巨大危险,一次又一次周旋在生与死边缘。竟然在即将离开公墓之时,为自己画了这样不完美的一笔。我的气势一下子全没了,取而代之地是一身冷汗。这次道德底线跌落已经到了良知所不能容忍的程度。我知道,我丢掉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做人的原则和价值观,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两眼已经无光了,脑中全是肖队长的影子。“他不应该死。他不应该死。”这话我自言自语般地默念了几遍。突然利箭般地目光指向了她: “可你不也是一样。我们都一样。我们就这样看着一个人死在我们面前。而这个人不是个罪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人。”

  “没错,他是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方小胆确实是坏人,他和坏人搏斗。说明他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对他的死我也很遗憾。”

  我苦笑着,状态有些癫狂。“遗憾?多美好的外交辞令。指使他们互相残杀。你就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晶晶抬眼看了看我。“如果我是杀人犯。那设计让我做这些事情的人又是什么呢?教唆犯,没错吧?”

  一把刀又一次刺中我的胸口。我感觉血就从身上不断涌出并四散流淌下来。我们都又恢复了沉默。屋子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时间到了。”那位着便装的工作人员推开铁门示意我们该结束了。我想站起身,却始终不能挪动脚步。心口不一的情况再一次出现。我恨晶晶,恨不得杀了她。生与死,我经历了很多,也不觉得有多可怕了。我是一个喜欢计划的人,我对此生中所有的计划之中都是有她的。可是,她突然不在我的计划中了。而且在我的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猛刺数刀,让我这些日子以来体会了真正生不如死的感觉。可这种恨再多,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有种潜意识,只要她走出这扇门,我们就会断了这辈子的姻缘。从此以后天涯两端再也没有见面的任何可能。这个时候,我只想再多看她一眼,记住这个曾给了我天堂和地狱的女人。

  她也和我一样坐在原地没动。我知道,对于我,她一样怀有留恋,只是她也不想面对罢了。她只梦呓般地说了一句话:“我要走了。如果当初你没来烟台多好,如果你去了长春,我们的故事将是另外的一个结局。”

  便装的狱警已经到了我的身边。他伸出一只手准备抓我的胳膊,我知趣地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向监狱的深处走去。没敢再回头张望,我不敢再让别人把我拖入哪个深渊。走了很远,先后听见了两次关铁门的声音。我知道,我和她的世界再不会有交集。身边的狱警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友好地向我挥了挥。我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他笑了笑:“没什么,擦一擦吧。”

  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脸上已经全部都是泪水。

  监狱的生活是枯燥而又痛苦的。但人没有吃不了的苦。苦的环境里呆多了也就不觉得苦了。身苦了胜于心苦,心苦才是最难熬的。我按照和尚的标准要求自己,可是仍超脱不出三界之外五行之中。那一堆俗念仿佛讨厌的苍蝇围着我乱飞。我脑中常常出现的想象是“晶晶在干嘛?她是不是得到了一大笔钱,去国外过她的幸福生活了?”“汪局长也不会再做局长了吧。有了钱他一定也会远走高飞。” “铜章最终落到谁的手里了?是崔书文拿到花旗银行取了钱,还是上交给国家了?”“我的案子如何了,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吧?”“爸妈怎样了,他们联系不到我会不会着急,为什么也没来看过我?”这些还不是致命的。最可怕的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第一个问题已经超级可怕: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否会被判枪毙。史队长虽然一直对我不错,但那只是表面的。他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和配合。这么长时间他也没再来过。这倒底说明了什么。我已经了解了号儿里的规距。如果早七点有人开门来提人,不用说就是要位出去毙的。曾有睡我对面的一兄弟,头天晚上我们还聊家常,他说如果能出去一定给他老婆女儿买个大房子住,第二天早晨就被带走了。他出门前和我们大家微笑告别:“兄弟们我先走一步了,以后有功夫儿咱们还能别的地方见到。”人就再也没回来。他用过的被子、茶缸、脸盆儿什么的都用个麻袋扎起来,用大麻袋针一针针地缝上,再弄个布条,让我在上面写了几个字“XXX遗物”。虽然这种事在里面见怪不怪,但还是触动了我心底最恐惧和脆弱的那根神经。我天天想着要相信政府,可是又怕政府眷顾不到我的头上。每天早上七点都会心脏“嘣嘣”地狂跳一气。等到安安静静地到了八点我才会把心放到肚子里。

  第二个问题比第一个更为可怕:为什么我和晶晶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决别,她还像块乌云一样笼罩在我的头顶挥之不去。每想起她的时候我的心口就痛,就要骂出来痛快。扎兰屯监狱本来地方就不大,时间一长几乎整个监狱的人都知道,秀才是被一个女人骗了才会呆在这里的,秀才聊起女人就要骂人。直到一次一个“老家贼”一语道破天机。他说:“你天天说恨她,说明你心里还有她。如果心里没有她了,又哪里来的恨?”这时我才明白,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心口窝儿:“原来她还在我这儿,根本就没走。”这样走太便宜了她,有朝一日我出去了一定要找到她。

  一晃半年过去了,呼伦贝尔迎来了它短暂的夏季。在经过一轮轮无休止的司法程序之后。我的夏天也来了。一切真相均已查明,我因杀人动机证据不足而获得无罪释放。听说这还要感谢一种叫作“硝烟检测”的技术。这种技术的原理就是射击残留物鉴定。枪在射击时,枪管末端逸出的气团中夹带的火药颗粒和金属粉末等组成的烟灰会留在射击者手背、衣服上。通过技术手段提取分析这些物质,就可以确认谁开过枪谁没开过枪。当然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第二十章 惊天大阴谋

  走出监狱的大门,我重新回到了根河。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几乎完全陌生了,我想起自己还没在冬季以外的季节打量过这个小城市。我曾熟悉的小小阴阳屯此时已被一片绿色所包裹。植物们争先恐后地蔓延滋长着。我先同父母通了个电话,他们是在我进了监狱后的第三个月联系上我的,听说我出来了他们很高兴,感慨万千,并让我马上回家。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些事情要办几周后回去就挂断了电话。父母邮来些钱,放在宿舍的同事那里。因此我不得不再故地重游,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民政局宿舍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要吆三喝四的打牌声音。等我推开院门,那些声音仿佛凝固在了半空。几个民政的同事都傻眼了,一时半会儿都没想到说什么好。还是帮我带钱的愣子先反应过来。“桃主任,你回来了。”

  我笑了笑:“还叫什么主任啊。我来取钱的。马上就走。”

  “不……不急,不急。”愣子是个实在人。在局里是个小办事员,话说一着急就有些结巴。他招呼着我坐下,又去给我接水。

  按说我和他也不是很熟,进监狱之前交往不多。但除了他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可以找谁帮帮我的忙。院里的其他人和我只是点头之交,连名字互相都叫不出。但想必我这回是出了大名,其余打牌的几位见我时只迟疑了片刻都各找理由作鸟兽散。躲我像躲瘟疫一样。

  “最近局里还好吧。汪局长怎么样了?”我故作随意地发问,眼神四处打量。我曾住过的那间宿舍门上有锁,一层的灰尘,显然是很久没人住过。

  “你,你还不知道吗?”愣子一脸的诧异。

  “我知道什么?”

  “汪局长疯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保守治疗呢。”愣子说。

  “啊!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和找宝什么的有关系。”

  “那你听说过晶晶的消息吗?”我急切地问。

  他连连摇头。“那次她从公墓回来就开门拿了一次东西,再也没回来过。听人说她早就离开根河。”

  “她去哪儿了?”我听说晶晶果然走了,情绪还是有些激动。

  “您,您可真会开玩笑。您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啊。”愣子笑了笑。我知道他从来不打诳语。

  他把家里邮的三千块钱交到我的手里,我拍了拍他的肩:“兄弟,有缘咱们再见。”

  他倒有些没想到我起身要走。“桃主任,您不进屋呆会儿了。你那屋门钥匙在我这儿呢。从晶晶走以后,门就再没开过。看来局领导还给您留着位置呢。”

  本来屋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就不想再进去了。而且睹物思人,我害怕会勾起我渗入骨髓的脆弱。可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改变了主意。说不定晶晶临走时会给我留下什么东西呢。这个想法一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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