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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秀发披肩、肤色苍白的女人正坐在那里,唯一与赵德山想象中一致的就是,她也在翻着桌上那本刘管家的日记,还时不时地发出叹息声。
听到赵德山的叫声,那个女人显然也吓了一跳,她慌张无助地向赵德山看来。看到赵德山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扑哧一下笑了。赵德山却被她笑得发了毛,僵硬地站在门口。
女人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进去。赵德山像是被招了魂似的,呆呆地走了进去。女人指了一下门后的那张凳子,赵德山不知道当时一片空白的大脑怎么就那么快地领会了她的意思。
赵德山拿着凳子,来到女人的身旁坐下,女人身上散发出胭脂的淡淡香气,那光滑、惨白的手臂放在那老旧的日记本上。赵德山回过神来,却没有多问,只等着女人接下来的举动。
“你看过吗?”女人指着日记问。赵德山机械地点了点头。
女人说:“我是刚刚才看到的。这里有一张纸,我想是这本日记本上的。前几天我在后院的正房门口捡到的。”
“前几天的影子都是你?”赵德山欣喜地问道,那些令他感到恐惧的夜晚不过是一个美丽女子的走动所造成的!而且,现在他还可以感受到这位女子身上的香气,更重要的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暖的温度,那是人的温度。这个结果令他再高兴不过了,他的思路也一下顺畅了起来,他弄明白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床上的头发丝并不是女人睡在上面的结果,而是她对镜梳妆时落下的头发啊!
“哦,加这个晚上,我只来了三个晚上而已。”
三个晚上?也就是赵德山看到发丝的那个晚上这个女人才来到这里。那么之前的事又是谁做的呢?赵德山的思绪只深入到这一步,他发现坐在这位标致的女人身旁,他有种热血沸腾的兴奋感,而这种感觉使他无法继续深思下去。
“我看一下那张日记好吗?”赵德山问道,凡是刘管家的东西他都很感兴趣。
女人和善地把纸递给他,伴着屋外细腻的雨声,两个人一起看了起来。这一刻不再让人觉得那么恐怖,反而有点浪漫的味道。
八国联军进京了。我们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周围的那些官员几天前就都跑光了。听说连老佛爷也弃城而去。其余的家丁、下人、丫鬟们也都跑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老爷和夫人。他们不走,我也不走。
在他们称赞我忠诚的时候,我也曾一度以为这是我值得尊重的品德,那些赞许的话语真的是在说我。但在夜晚降临之时,我终于认识到,他们是被我害的,是我一时的虚荣最终拖累了他们。我之所以陪他们等死,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罪过赎罪而已。他们不走的原因是,他们要等小姐回来。
但我还不打算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们,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一个值得称赞的名声,我为什么要玷污自己呢,反正都是一死嘛。
在这期间,我真的体会到了父母之情的深厚、伟大。我曾哭求着让他们走,曾叫人用绑架的方式把他们带走,但他们知道是我的主意后,还是回来了,即使那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河北一带。
我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约翰最后一封洋溢着快乐的信件躺在我的袖子里,他终于选择了离婚,并在一个月后迎娶了他最爱的女人。有的时候,改过永远都不晚,但我已经无法像他那样弥补自己的过失了。有的时候,一旦错了,会让人后悔一生。
八国联军进来时烧杀抢夺,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些有着先进文明的国度的人们也会有这种令人不齿的行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曾去过这样野蛮的国度进行深造!“深造”,现在想来可真是骇人听闻的词。那些温文尔雅的外国绅士,哦,你们可真让我失望。是不是在美色、金钱面前你们的人性都丧失了!哦,不,或许应该说,在它们面前,你们那些好不容易培养起的人性、道德还是被人类本能的野蛮所战胜。
他们是两天前的一个下午来到这里来的,当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死亡的气息就开始弥漫,生命的气息就开始消失。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们身上有人性的迹象?看到我们他们很兴奋,我们这些有知识、有道德、有教养的人则显得很怯弱。
他们把我们抓起来,只有我可以跟他们的首领或者说队长说上两句英语。他们要杀我们,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他们不听我的经历,不听老爷他们是因为牵挂女儿而不离开这里,也不听我们会给他们多少钱。记得一个士兵嘲笑我说:“你们死了,你们的钱都是我们的!”是的,那时我绝望了,我们没有任何有交换价值的东西。我惭愧地看了一眼老爷,他并没有怪我。
在争执中,他们已经把我们三个人带到了后院。那里有一口井,井深不见底。他们先把夫人推了下去,夫人拼命地挣扎着,他们没有把这个一头蓬发的女人一枪打死,而是执意要把她淹死。夫人连蹬带踹地反抗着,甚至还用口咬。英国人气疯了,他们开始用枪杆击打夫人。老爷在一旁悲愤得要与那些士兵拼命,却被一个消瘦的人一枪杆打下去,打折了腿,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蹒跚着、拖着带血的腿向那群打夫人的士兵爬去。
爱情,这就是爱情。我与小姐的算不算是爱情,还是我们的爱情太过轻浮?老爷他们的爱情在死亡的面前显出了重量。那重量在某些人,像外国这些禽兽看来是一种乐趣,是可笑的。但在我看来,在我这个还算理性的人看来,这就是伟大的。亲情与爱情其实一样伟大,这是老爷和夫人用他们的行动教会我的。如果你还没发现这一点,要么就是还没到发现的时候,要么就是因为你所知道的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爱情或亲情。
夫人的腿也在挣扎中被打折了,那些无耻的人还在笑。他们把两个最值得尊重的人一一投进了井里。我没有哭也没有喊,我完全傻掉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竟然活了下来。当军官要把我也推下去的时候,在扭打中,他们看到了从我袖口里掉出来的约翰的信。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充满巧合。没想到,约翰竟是这个队长现在的姐夫!当他知道是我劝约翰与他姐姐再婚的时候他真是……
他也有高兴的时候,他们也是有感情的人。他立刻明白了,是我间接地给了他姐姐幸福,他立刻就下令放了我,还对我感恩戴德的。关于情感的事情真是复杂,如果我还能活下去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思考一下亲情。
就这样,他放了我一条生路。在把这个宅院洗劫一空后,他把这个残破的宅院送给了我。他们走后,看着这满目苍凉的景象,我不禁潸然泪下。我麻木地度过了接下来的两天。那些曾经承载过辉煌、荣华、权贵、狡诈的屋子,现在都空了下来,一切都不在了,只有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散落一地。
一夜,我听到小姐的院子里有声音。于是起身前去,我想她可能回来了,看到这副破败的景象她会有什么感想呢?我要告诉她,我爱她,我要在她的面前死去,陪她一起上路。
我悄悄地来到后院。果然看到小姐的窗前有影子在那里张望,但那不是小姐,从身材就可以看得出。而且那是两个影子!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我对着那影子大声喊。他们看了看我,没有应话,转身离开,向后院走去。
看到他们蹒跚的脚步时我立刻意识到,他们就是老爷和夫人的亡灵!他们死了也不忘回来看看女儿是否回来了。我的身体立刻就软了下来。我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我对不起他们!我做的那件事毁灭了一个家庭呀!
我悲痛地写着这篇日记。这是我最后一篇日记。我也没给约翰回信。两天前的巧合让我对他感到说不出缘由的厌恶,当然那不是他的错。
我说过,我会尽力保护好这个家,因为我是管家。现在,我就要拿着红丝绸去上吊,去实现我对小姐的承诺。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看这篇日记,试图解释这座宅院为什么会是凶宅,然后告诉后人为什么他们可以不必害怕,可以入住这里。但你们错了,我知道你在看这篇日记,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因为现在战乱频仍,我已无力照看和保护这座宅院。所以,我要死,我要用我的灵魂来守着这座宅院!我的灵魂会驱赶任何试图在这里居住的人!
别试图解释凶宅的秘密,那就是我死后的灵魂!
我就在你身边,请你离开。
看完日记,两个人深吸一口凉气,外面风雨飘摇,使他们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彼此无助地对望着。在蜡黄烛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脸色变得宛如死人。
“你还看到过什么影子或是灵魂吗?”女人惶恐地问。赵德山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即使知道这两天这个女人住在这里,他也不敢确定他看到的影子是这个女人还是另有其人。而且,他现在完全记不起他来的第一天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事与眼前的这个女人无关。
“你来这里干什么?”赵德山换了个话题。对无法控制的恐惧阴影来说,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更关心一些。因为她是一个女的,因为她也害怕了。那么,在同一环境下,身为男人就要,哪怕是假装的也要勇敢点。
“我是来查我的身世的。”女人黯然地低下了头。
“查到了吗?”赵德山更加关心起来。一个女人的身世跟一座凶宅有关,那必定是一段曲折心酸的往事了。
他们完全融入了专注的对话中,忘记了这黑夜的恐怖。
“查到了。”
“那么你是……对不起,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从这些废墟里找到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的?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自己很笨,但我无法从这里看到任何有可能揭示某人身世的线索。这些文字也不能。或许有些东西有暗示性?”赵德山知道说这些话是唐突了些,可他对这座凶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甚至想当一个历史学家或是考古者来发掘这里的秘密。
“是一个人告诉我的。”
“谁?”赵德山的心立刻紧绷了起来,这里真的还有别的人吗?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缓缓地道:“一个……你看不到,我也看不到的人。”说完,女人的表情立刻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压低的声音把空气也压了下来。赵德山寒毛直立的同时,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她在说什么呀?这一句话又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赵德山疑惑地端详着眼前的女人,像是打量一个外星人一般。
“好了,我看你很久没有洗澡了,你先洗个澡吧。”女人又笑了,赵德山浑身肌肉紧绷。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们的谈话是怎么进入到这么恐怖的氛围中的,而且为什么从刚开始的恐怖又转移到了洗澡的话题上?
“我不想淋雨。”赵德山与所有的书痴一样,面对美女就没有了头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带你到厨房后的一个浴室里,你怎么会相信,这么大的宅院里会没有洗澡的地方呢?”
赵德山茫然地跟着女人起身,把最后那张日记夹在了日记本里。
果然,在厨房里有扇小门,由于门被柴火遮住了,赵德山进来做饭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门后便是一间不错的浴室。浴室里的水龙头还能用,只是没有热水,要在厨房里点上火才能烧热水。可赵德山已经没有那份心思去烧火了。
“我在刚才的房间等你。”说着,女人出了浴室,她像一个谜一样,消失在雨里。赵德山痴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打开浴室里的水龙头,凉水欢快地流了下来。赵德山看着水,迟疑了一下,还是脱了衣服,洗起澡来。凉水使他浑身发冷,猛然收缩的胃令他更加难受。洗澡的时候,他也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听那个女人的话,竟然在这个时候来洗澡?
纸糊的窗户在风里噗噗地响着,赵德山别扭而不安地看着窗户。水似乎带着魔力,把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惧传播到全身的各个地方,不久,他就全身发起抖来。外面倾泻的大雨预示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发威,让人喘不过气来。
噗噗。
窗户纸有力地动了两下,不像是风。赵德山本能地向门的方向退了一步。警惕地环视着房间,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屋子里唯一的窗户上。
噗噗。
窗户纸微微有点破裂,纸上现出了凹凸的形状,这肯定不是风。
噗噗。
赵德山推了下门,却发现门已经被从外面锁好了,他无法打开。赵德山慌了神,汗水开始迅速冒出,流遍身体的凉水使他冷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各个关节已经很难自如地活动了。他的肌肉紧绷,却使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