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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德谦说道:“不是听说县里那个团的正规部队和保安团,都几乎被打光了吗?怎么还会……”
胡泽开说道:“人打光了,并不代表武器没有了。有些武器是可以从战场上拣回来,重新装备部队的!”
苗君儒问道:“胡队长,你的意思是,打枪的应该是县里的部队?可是北面那边不都是山吗,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胡德谦说道:“是呀,我虽然派人送信给汪县长让他派人来,可也没有这么快呀。再说,就算县里来人,应该先到村里才对,怎么会跑到那边去呢?”
那枪声持续了一阵,便再也听不到了。大家走上山顶,朝那边望了一会儿。胡泽开说道:“我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胡德谦说道:“还是我派人去吧。要真的是县里派来的人,他们见到了你,还不把你抓起来啊?”
胡泽开冷笑道:“我打了这么多年的游击,还没听说哪个人能抓得住我。能抓住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苗君儒正色道:“胡队长,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但凡事皆有定数,现在我送你四句话,你听清楚了。”他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仇自生来恨自生,同是胡氏子弟门,他年子孙祭祀日,犹忆英雄松下魂。”
胡德谦听了之后,怔怔地望着苗君儒,眼中含泪说道:“苗教授,老朽如果能够逃过这一劫,绝不忘记你的大恩大德!我胡氏后代子孙,一定奉苗教授为恩人!”
胡泽开哈哈笑道:“人总是要死的,我死了之后,要是每年都有人来祭拜我,死也瞑目了!”说完后,他拔出手枪,朝站在墓葬金阶下方的两个游击队员叫道:“走,我们去看看!”
苗君儒大声道:“胡队长,你的任务不是保护我吗?”
胡泽开停在原地,用手搔了搔头,憨憨笑道:“打仗打惯了,一听到枪声就来劲儿,差点把上级交代的任务都给忘记了!”他接着说道:“苗教授,要不我派他们回去,多带点人过来,你看怎么样?”
李明佑说道:“这倒是好办法。上川寿明既然认定传国玉玺就在考水村,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外面的日军会随时进攻,多一个人,总有多一个人的好处。”
怀特说道:“他不是拿着龙珠去孽龙洞了吗?怎么还会来这里?”
苗君儒说道:“就算他不来,有一个人一定会来!”
怀特猜出来了:“你是指我们在重庆见过的那个神秘的白发老者?”
苗君儒点头道:“他可比上川寿明要难对付得多!”
怀特说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想,他到底是什么人!”
苗君儒说道:“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疑龙经》在我的身上,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的!”
胡泽开把那两个游击队员叫到一旁,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点头飞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胡德谦叫了几个本村的壮年男子,背上枪,朝村子北面响枪的地方过去了。
苗君儒说道:“胡会长,我们回村去,我想到明经书院的原址去看看!”
胡德谦说道:“这没有问题,但是你们几位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定很累了。要不,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苗君儒笑道:“我倒想休息,可时间不允许呀!”
一行人回到村里,转过一个街角,迎面是一座高大的牌坊。整座牌坊为青石雕刻叠架而成,高约十米,宽约四米,共为三层檐顶。四根正方形的石柱并排支撑着石梁、石匾、顶盖,形成中间大门、两侧对称小门的布局。坊顶亭盖为仿古木雕凿件。中间一横匾,正反面分别阴刻隶书大字“进士及第”和“才高德厚”。亭盖、横匾石梁饰以“双龙戏珠”的图案,两侧小门顶端饰以“龙凤呈祥”的图案,石梁顶端均镶有一块麒麟石雕匾。整个牌坊结构严谨精致,造型美观大方,雕刻工艺精湛,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在牌坊的右下方,还有一块两米多高、一米多宽的青石碑,上书“文官落轿,武官下马”的大字,落款时间是:大宋嘉泰三年秋。嘉泰是宋宁宗赵扩的年号。也就是说,这座牌坊和这块御谕石碑,在这里竖了七百多年,见证了考水村所有的荣誉与辉煌。
怀特抚摸着牌坊两边石柱上的雕刻花纹,连连说道:“精美绝伦的东方雕刻艺术,太不可思议了!”
过了进士牌坊,到了村子的东北角,来到几块用碎砖头砌成的篱笆围着的菜地前。李明佑随手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砖头,说道:“苗教授,这是宋代水纹青砖,俗称三六九。这种青砖的烧制时间长,吸水性强,具有一定的防潮作用,通常是用来做基脚用砖和墓室砖的!”
苗君儒说道:“黄村的祠堂是康熙年间建的,而这个书院也是康熙年间迁移的,这两件事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
胡德谦指着那几块菜地说道:“应该就在这个地方了。苗教授,你想做什么?”
苗君儒说道:“能不能找几个人来,每隔三米左右,打个一到两米深的竖井。”
胡德谦非常为难地说道:“村里宅基建屋,打到一米深就见水了。你以为这地下还会有什么?”
怀特笑道:“说不定像黄村那样,会有一座地下宫殿什么的!”
李明佑将苗君儒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苗教授,我虽然对传国玉玺的研究课题很感兴趣,可是现在的情况,一旦我们找到传国玉玺,岂不是便宜了日本人?你这么做,岂不是在帮日本人的忙?”
苗君儒说道:“帮谁的忙,现在还说不定呢!我不是说过吗?既然他们认为传国玉玺就在这里,那我只好帮着找找了!”
胡德谦说道:“你们几位先去吃饭,我马上安排人打井。苗教授,我们村的安危可就全靠你了。”
李明佑忧心忡忡地说道:“苗教授,我认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样想办法对付日本人,而不是在这里找什么传国玉玺。”
苗君儒笑道:“没有传国玉玺,我怎么跟上川寿明去谈判?只要我努力了,就算找不到,我想他们也不会怪我的,别忘了我的儿子和胡会长的儿子都还在他们手里呢!”
胡德谦骂道:“那个畜生,不提也罢,由着日本人是杀是剐!”
苗君儒笑道:“日本人才舍不得杀一个对他们有用的人。”
几个人来到胡德谦家,刚吃过饭,胡福旺就从县城回来了,还带回了汪县长的一封信。胡德谦看了信之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胡泽开问道:“是不是狗日的县长不肯派人来?”
胡德谦苦笑道:“汪县长说得到上面的消息,日本人随时会再次进攻婺源。他现在正安排各乡的壮丁,准备抵抗日本人。”
胡泽开说道:“我就最讨厌和日本鬼子硬碰硬。小鬼子的武器好,射程远,准度高,吃亏的总是我们。还倒不如让鬼子进来,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妈的,不来就不来,有我手底下几十号人,对付那股日本人,足够了!”
临近正午时分,苗君儒把那张拓片放在桌子上,和李明佑一起细心研究起来。拓片上的字符由右到左竖着排列,共四列,第一列四个字符,第二列三个,第三列三个,第四列四个。字符有大有小,一共有十四个。第一列第一个字符像一朵空中漂浮的云,第二个像一条在云中翱翔的龙,第三个是象形文字中的“山”字,第四个像座佛塔。第二列第一个字符是两个圆圈,大圈套小圈,第二个是鸟篆文字中的“帝”字,第三个却是鸟篆文字中的“心”字。第三列第一个字像一栋房子,第二个字像是一座桥,第三个是象形文字中的“人”字,而且看上去像是两个人在打架,人的下面有两条水纹。第四列的第一个字符像一本翻开的书,另三个字符很奇怪,弯弯曲曲的,什么都不像。
李明佑低声说道:“苗教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体,既不是鸟篆,也不是象形字。依我看,应该都是图案或者符号,好像是指引什么的。你看第三列第三个符号下面的水纹,和那块青砖上的水纹一样。”他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意思来,连连摇着头。
苗君儒微微皱着眉头,他似乎也看出一点玄机来了。第四列最下面的那三个弯弯曲曲的符号,与他们去八卦坟时走的那三道弯,非常的相似。第三列第二个字符中的那一座桥,与村东头那座维新桥,竟有几分相似。
他听胡会长介绍过那座维新桥,虽然是戊戌变法的那年重修的,但模样上跟以前大体相似。他想,拓片上的玄机,应该与整个村子有关的。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胡德谦打算动身去村东头,看看打井的情况怎么样。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喘着气叫道:“德谦叔,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胡德谦骂道:“慌什么,没看见有客人吗?”
那个人看了一眼苗君儒他们,走到胡德谦面前,说道:“那几个人回来了,德欣叔他……他……”
胡德谦一听急了,问道:“你快点说,德欣他怎么了?”
那个人哭道:“他们是把他抬回来的,没有进村,就放在村西头的凉亭里!”
胡德谦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棍,差点倒在椅子上。他叹了一口气,问道:“怎怎么会这样?不是还有一个人的吗?”
那个人哭道:“只有德欣叔,没见着那个人!”
胡德谦缓缓说道:“你去对他们说,直接抬到祠堂里去!”
按当地的风俗,死在外面的人,尸体是不能进村的。胡德谦那么做,也算是破了例。
那个人转身离开了。
苗君儒来到胡德谦面前,低声说道:“我想去看一看他!”
胡德谦无力地点了点头。
苗君儒和胡泽开等人来到胡氏祠堂,见里面已经围了一些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瘫在地上,几个妇女在旁边劝着。可无论她们怎么劝,老妇人那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都能让人感受到她来自心灵深处的无助和绝望。
胡泽开随大家走进祠堂,一眼看到了门里右边的地上放着一块盖着白单子的木板,单子上洇出了一些血迹,旁边的地上有刚刚点上的香烛和正在燃烧的纸钱,另一边放着一口棺材。
两个披麻戴孝的男子,跪在那块木板边哭泣。其中一个年纪和胡泽开相仿的男子,起身抱住他大哭道:“泽开哥,从今天开始,我们两兄弟就跟着你了,你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能为我爹报仇!”
胡泽开安慰道:“放心,德欣叔的仇,我一定会替他报的。”
他走过去,掀开那白色的被单,见胡德欣满身是血,一双虎目强睁着,胸前满是弹孔,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口子,是被刀剖成的。他说道:“弹孔正是美式冲锋枪造成的,我原来的几个同志,被美式冲锋枪打中之后,身上也是这样的伤口!只是这腹部的刀伤,不像是刺刀刺出来的。”
苗君儒抽出随身携带的那把佐官刀,在伤口上比了一下,不用他多说,大家都明白了。
胡泽开说道:“他和另一个人不是昨晚在小庙那边失踪的吗?难道他们遇上了拿美式装备的日本鬼子?”
苗君儒说道:“中国人可以用美式装备,日本人就不能用吗?”
胡泽开说道:“我听一个在苏北那边打了几年鬼子的同志说过,小日本用的都是日本制造的武器。”
怀特说道:“也许活跃在婺源的那股日本人,与战场上的日本军人不同!”
他回头问那几个把胡德欣抬回来的人:“你们是在什么地方看到尸体的?”
其中一个人回答说:“是在离小庙不远的一个山谷里,那里还有几个日本人的尸体。我们本想割下那几具死尸的头回来祭德欣叔,又怕日本人追过来,所以抬了德欣叔就走!”
胡泽开用手将胡德欣的眼睛合上,说道:“德欣叔,我胡老虎对天发誓,一定替你报仇,亲手割下日本鬼子的头来祭奠你!”
站在祠堂里,苗君儒望着堂内人物山水与花鸟虫鱼的彩绘,无不栩栩如生。那一根根木柱,直径都有二三十公分粗细,铺在地上的青石板,每一块都在三尺见方,平平整整,没有半点起伏凹陷。内堂上方的门匾上,刻着“世德堂”三个镶金边的隶书大字,笔锋苍劲,浑厚有力。
这座祠堂虽比不上黄村的祠堂那么气派,但也一样充满着神秘感。
祠堂里有人开始布置灵堂,苗君儒他们几个人依次给胡德欣上了香,离开了祠堂,准备去村东边看看那里的情况。走出祠堂大门,怀特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李明佑扶住。苗君儒偶然回了一下头,脑海中灵光一闪,感觉这祠堂的正门上方的翘檐,似乎与那张拓片上第三列第一个符号有几分相似。
当他走下祠堂台阶时,感觉这台阶并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