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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迷宫蛛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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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请陆先生去喝咖啡。呵呵,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好了,这是后话,我们现在先来听一段音乐,轻松一下……”
咖啡,起司蛋糕。没错,那是他的最爱。
“你为什么喜欢吃起司蛋糕?不觉得腻吗?”她曾经问他。
“你为什么不爱吃?女孩子不都爱吃吗?”他一边给她画像,一边问。
“我不喜欢吃甜得发腻的东西。”
“我跟你恰好相反,我就喜欢吃甜得发腻的东西。因为再甜的东西对我来说也不算甜。”他笑着把画像转过来给她看,画中的她手撑着下巴,正坐在咖啡馆的座位里朝窗外看。那张画和其他那些画一起都被她锁进了一个铁箱子,她已经很多年没去看了。
但她记得,他喜欢喝咖啡。
到底是不是他?她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六点。
她真想立刻飞车赶到电台,好好看看到底是谁窃取了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他的语调!他的兴趣爱好!
但是她明白,她现在走不开,妈妈需要她。
她决定等节目结束后,打个电话过去。
陆劲和岳程一走出广播电台的录音室,岳程的电话就响了。
“喂,怎么样?……唐山县?五里桥?……有没有目击者?没人看到他吗?……嗯,嗯,嗯……好的,你们继续到电话亭周围去查,也许有人看见他。我们这里已经结束了,对,等他的消息……好,一会儿再联系。”岳程接完电话,面无表情地把翻盖手机咔嗒一合,塞进了口袋。
“没抓到他?”陆劲问道。
“他比我们想象的动作快。晚了一步,他走了。”
“他是在唐山县五里桥打的电话?”
岳程犹豫了一下才冷漠地说:“对,他很会选地方,那地方很偏僻。电话亭正好还被一棵树挡住了,天又黑了,所以没人看到他。”
陆劲笑了笑。
“他曾经告诉我,他有个女朋友被他抛弃后就进了唐山县精神病院。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岳程专注地看着他,手不知不觉又伸进了口袋。他掏出了手机。
“喂,去查一下唐山县五里桥附近有没有一家精神病院。”下完命令后,他收起电话,看着陆劲,“你还知道他什么?”
“你说谁?”陆劲问。
“少给我装糊涂。当然是‘一号歹徒’。”
“钟明辉你们查到了吗?”陆劲不想做无头苍蝇,他想知道跟他通了那么多年信的钟明辉是不是仅仅只是个名字。
“他那个女朋友被送进精神病院是什么时候?哪一年发生的事?”岳程问。
“大概是1999年。”陆劲说完,又问了一遍,“到底有没有钟明辉这个人?”
“有。不过他很多年前就死了,他死的时候只有三岁。”岳程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怪他提供了一条假消息。
陆劲没有看他,两人一起穿过走廊向外走去。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陆劲感到特别意外,他早就猜到,跟他聊了很多年谋杀话题的笔友有可能用的是假名。但是,如果那个死去的孩子是三岁的话,那倒让他想起了这个人曾跟他说过的一件事,他本来以为是假的,现在看来,这个人说的事,大部分都是真的……
“那个孩子家里还有谁?”他问。
“他的父母后来又有了一个女孩,那女孩现在已经上大学了,经调查没什么问题。对了,他以前给你的信还在吗?”
“我都烧了。”陆劲道。那些信不在他手里,事隔多年,不知道她是否还保留着,也许早就烧了。
他们正一路向前走,背后忽然传来小菲的声音。
“嗨!陆先生!陆先生!等一等!”
两人听到她的声音一起转过身去,看见小菲急匆匆追出来。
“什么事?”岳程问道。
“陆先生,接个电话。”
“我的?”陆劲感到奇怪,他回头看看岳程,后者已经皱起了眉头,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小菲大概看出了两人的心思,笑了起来。
“别紧张,是我们的另一个主持人秋河,她听说你是研究犯罪行为的,想跟你认识。接吧。”小菲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陆劲。
陆劲看岳程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接了电话。“喂。”他道。
“喂。我是邱元元。”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他觉得头顶上方好像有颗炸弹爆炸了。轰……那声巨响让他有三秒钟失去了听力和视觉,只是拿着电话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喂,你在……听吗?我是邱元元。”她在说话。
他没工夫回答,只顾听她的声音。
“我是邱元元。”她又说了一遍。
这回听清楚了。是她。
“我是陆劲。”他终于开了口。
“你,你是……”
“我是陆劲。”
“你真的是……”
对方的声音在发抖,他仿佛看见她仰头看着他,一脸惊慌和疑惑。她的头发还像过去一样柔软吗?她的皮肤还像过去一样光滑吗?他真想把手伸进电话,将她一把揪出来,揪到他面前,让他好好看看她。
但是他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是的,我没看过侦探小说,只喜欢听人讲故事,”他语调轻松地说,甚至还笑了笑,“我还喜欢用手铐铐着我的小鸟。研究这种事的人大部分都有点变态吧,没办法,如果你不身临其境,就无法体会罪犯的心理。”为了不让身边的人起疑,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才使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他觉得自己已经最大限度地向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现在的处境和他的心情。
现在轮到她沉默了。
“你好吗?”过了一会儿,她问。
“很好。”
“你真的是……”
“是的。”
岳程拉了拉他的袖子。
“秋河小姐。”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得走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还可以……”他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你在那儿等着我!我马上到!你等着我!”
她挂了电话。
“她想见你?”岳程满腹狐疑地看着陆劲。
“是。”陆劲的声音干巴巴的。
“她认识你?”
“不。”
“她要见你?”
“是。”
“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
岳程隐隐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自打完那通电话后,就变得有些古怪,他神情木然,眼神飘忽不定,问他的每句话都只回答一个字。虽然脸上的表情显示他比原先更为冷静了,但岳程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他知道如果一个人显示出超出限度的冷静,那就说明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冷静,只是在用冷静武装自己,所以他得出的结论是,现在陆劲很激动。
可是为什么?只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女主持想见见他罢了。
难道是因为在监狱待得太久了,连听见女人的声音都会不能自持?
“哼!得了吧。见什么见!你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人物吗?”旁边的罗小兵嘲讽道。
“我没这么说。”陆劲顶了一句。
“少他妈的装蒜!”罗小兵推了他一把。
陆劲没理会罗小兵的粗暴,他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出了两步。
看出罗小兵还准备过去跟陆劲说上两句狠话,岳程连忙叫住了他。
“小兵,你跟总部联系一下,看看精神病院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他道。
罗小兵领会了他的意图,看了一眼陆劲,悻悻地走了。
岳程明白罗小兵为什么会对陆劲如此厌恶,其实他跟这个才上班不到两年的小下属一样,也从心底里痛恨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犯,恨不得立即将其正法,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为了让他开口,这个人现在必须活着,而他们还必须学会跟他和平共处。所以他觉得,不断挑战陆劲的耐心和承受力并不明智,尤其是在他有部分自由的时候。这倒不是因为他现在是他们的帮手,而是因为,不管外表有多谦和,陆劲毕竟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惯犯,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再开杀戒。
岳程曾经详细阅读过陆劲的案卷,他知道除了谋杀了那八个人以外,这个外表斯文,说话彬彬有礼的原美术教师在监狱里还制造过三起血案,只不过都没死人而已。
陆劲被关进监狱后不久,就因为跟其他犯人不和而小伤不断。有一次他被发现躺在公共厕所的马桶边遍体鳞伤,后经诊断,他断了三根肋骨,左手的两根手指粉碎性骨折,肛门处有严重的撕裂伤,大腿上也有好几处划伤。谁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这在监狱里并不新鲜,监狱方面本打算根据他的口供整肃监狱内部纪律,给行凶者一定程度的惩罚,但他却自始至终都一口咬定那些伤是自己摔跤所致,由于他的坚持,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在他养伤期间,没人再骚扰过他,监狱里也没再发生类似的暴力事件,但结果却并非如此。
半年后,一个犯人在吃饭时,被人用一根铁钉插入了后脊椎,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第二个犯人是在穿过走廊的时候,被人割断了脚筋;第三个在上厕所的时候,被一块磨得极薄的木片割掉了耳朵。三件血案发生在同一个星期。在完成最后那件割耳案后,陆劲主动向狱方自首,承认自己是行凶者,并称行凶动机是因为半年前自己所受的那次重伤。他请求警方尽快将其击毙,以儆效尤。他的请求很快得到批准,但就在他被押赴刑场的前一天,他的命运再次发生扭转。警方当时有个非常棘手的大案,在调查过程中,发现陆劲手里握有该凶手的重要线索,所以他的死刑再次被搁置。但当时他一心求死,不仅拒绝跟警方合作,还两度企图自尽,之后又以绝食抗争,最后警方不得不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监控,并请资深心理医生跟他谈心,在无数次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一个月后,他才终于松口,表示愿意跟警方合作。
岳程明白,尽管陆劲是个囚犯,尽管他外表看上去脾气甚好,尽管他断了三根肋骨,手指也不像以前那么灵活了,但只要他愿意,他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结果任何一个人的性命,而且不会犹豫。岳程不希望罗小兵成为这个人潜在的攻击目标。这不是没可能的。陆劲是个记仇的人,经验丰富,智商很高,他懂得隐藏自己的感情,擅长等待和攻其不备,同时又对人生不抱希望,像他这样的人要比那些明刀明枪、满脸横肉的杀人犯危险得多。
这个人就像颗隐藏在花丛中的炸弹,定时器在他自己手里,谁也不知道他定的是什么时间。在爆炸以前,灵敏的人也许能隐约听到定时器发出的滴答声,而其他人也许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陆劲不应该被小看。绝对不应该。
“她为什么要见你?”罗小兵走开后,岳程耐心地问陆劲。
“不清楚。”陆劲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隔了一会儿,他忽然用颇为轻松的语调问他:“你们是不是得罪过她?”
“得罪?”岳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没有吗?”
“没有。”岳程道。他认为给美女点烟应该不算冒犯。其实他觉得,就算他把她逼到墙角,那也不能算冒犯,那应该叫做针锋相对。
“她态度很不好。”
“怎么不好?”
“她命令我留下来等她,说如果我不等她,以后警方就休想跟她的节目合作。她刚刚最后朝我喊的声音,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那声尖叫他是听见了,但他没想到秋河是在说这些。
“她以为她是谁?”岳程轻轻一笑,本想说,我们跟电台合作又不是跟她,但转念一想,又把这句话忍住了。他问道:“这么说,你想留下来等她?”
“这由你说了算。”陆劲很文雅地回答。
“说实话,我觉得她找你不会有什么正经事,顶多是出于好奇,她大概从来没看到过干你这行的。好吧,那就敷衍她一下吧,暂时不要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她从哪儿赶过来?”
“应该不会很远。”
“敷衍她几句就行了,我们不能跟她久谈。”岳程故意在“我”后面加了个“们”字,他相信陆劲能听出他话里的两层意思:第一,他不可能让他们单独谈话;第二,他们还有正经事要办。
陆劲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我明白。”
“五分钟吧,就跟她聊五分钟。”
你们又不认识,能有什么好谈的,五分钟应该足够了,岳程想。
岳程坐在广播大楼的休息室里喝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邱元元正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走来。她今天穿着件黑色长毛衣,下面搭条黑裤子和一双黑色方头皮鞋,外面随随便便套了件黄色的长风衣,手里抓着个黄色皮拎包,一头褐色微卷的长发乱七八糟地披在肩上。
邱元元奔到他面前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怎么是你?!犯罪学家呢?”她很不高兴地问。
“你找他干吗?”他平静地问道。
“他去哪儿了?”她没回答他的问题,不耐烦地问道。
“上厕所。”
“他什么时候去的?”她问道,但似乎马上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得体,所以刚问完,她就急急地说,“算了,我等等吧。”
她转身朝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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