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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柳没有说话,她看看张大伟,又看看张奕飞,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我明白你的感觉,这个疑点从法律角度来说,的确是太牵强了,但是——”张奕飞迎着陈海柳的目光,很认真地说道,“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相信一个长者看人的直觉。”
“等等等等……”陈海柳的眼睛忽然一亮,“既然你们这么说,我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孟少强确实是死了,但是杀死他的人却并不是孟建云。”
张奕飞眯起眼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是这个意思?”
“不错!从现在的情况看,孟氏兄弟都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怀疑,另有第三人策划并实施了这起阴谋,并达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
“那你认为这个人可能是谁?”张奕飞对陈海柳的推测似乎越来越感兴趣了。
“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孟少强的新婚妻子。”陈海柳翻看笔记本,很快找到了那个名字:“于婷。”
张大伟的目光蓦地扫了过来:“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她是既得利益者。根据遗嘱第二条,因为孟建云伤害了孟少强,所以前者失去了遗产继承权,所有的遗产将由孟少强获得;然而孟少强在这次事件中又死去了,根据遗嘱第三条,则所有的遗产将由孟少强的继承人获得,这个人正是于婷。”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三个人似乎都在沿着陈海柳给出的思路往下思考。片刻之后,张大伟首先摇了摇头,反驳道:“我无法接受这个猜测。于婷和孟少强的感情非常好,她对于孟少强,不仅仅是爱慕,还夹杂着迷恋、崇拜甚至是畏惧的情绪,无法想象,她会对孟少强下毒手;更何况事情发生时,于婷一直和我们在门外等待,也不具备作案的条件。”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面临巨额财产的诱惑。”陈海柳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至于作案条件,我的想法恰好和你想反:我觉得想要策划类似的阴谋,没有人比于婷更有条件了。”
张奕飞挑了挑眉头:“怎么讲?”
“首先我认为,在孟少强离开家族近一年的时间内,虽然你们无法和他联系,但他在家族中一定是有眼线的,他能够及时得到孟国富死亡的消息已经印证了这一点。而这个眼线十有八九就是于婷,我想这也是他没有把新婚妻子一同带走的原因吧?所以于婷是知道孟少强所有的行踪和计划的,她完全有能力根据丈夫的计划,制定出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谋。她有时间进行充分的准备,而具体到实施的时候,只需要在楼内事先安排好一个同谋者就可以了。”
“从逻辑上来说,可以讲得通。”张奕飞对陈海柳的这番分析表示了谨慎的赞同。
“那我们就不该轻易放弃这条思路。这个于婷现在在哪里?我很想见见她。”
“嗯。”张大伟踌躇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好吧,你可以顺着这条路去查一查。自从出事之后,于婷就搬出去住了。对于一个新婚丧偶的女子来说,这样的逃避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想找他,我可以把地址给你。”
“叔叔。”张奕飞插话,“就让我陪陈小姐一块去吧。”
张大伟点点头:“也好。”
陈海柳冲张奕飞笑了笑,以示谢意,然后她又对张大伟说道:“张先生,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完成。”
“你说吧。”
“我需要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案发当天,曾在度假村那幢小楼中入住过的所有客人的名单和详细资料。”
张大伟“嗯”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会派人找到这些资料,并且帮你分析好,如果这里面的人可能和于婷有联系的,我们一定不会漏过去。”
“这样最好了。”陈海柳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招呼张奕飞,“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张奕飞笑着应到:“陈小姐不但思维清晰敏锐,而且雷厉风行,跟你一起合作,确实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说话间,两人向张大伟道了别,然后快步走出别墅,钻入了屋外凛冽的寒风中。
※※※
从孟家别墅搬出之后,于婷在虹门大酒店长包了一个房间。这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其豪华程度在龙州市算得上是顶级的。按照张大伟的指点,陈海柳二人找到了于婷所住的8208房间。陈海柳当仁不让地走上前,按响了门铃,张奕飞退立在她的身后,看上去倒像是个小跟班一样。
房门很快被打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出现在两人眼前,这女子自然就是于婷了。身为龙州首富家族的大少奶奶,她不仅是个十足的美人,而且身姿挺拔,天生带有一种冷艳和高贵的气质。陈海柳虽然自认也算美女,可是在这个女人面前却难免有些自惭了,女人的天性使她禁不住愣了一下,神情间竟出现了少见的拘谨。
“你们是来找我的吗?”于婷首先开了口,同时她用审视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陈海柳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重新恢复了神采,她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是《龙州周末报》的记者,我想和你谈一谈,不知道是否方便?”
于婷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然后她看向陈海柳的身后,蹙眉问道:“这位是?”
张奕飞略一探身,自我介绍说:“我是张大伟先生的侄子。我叔叔受嘱托处理孟国富先生的遗产事宜,可是最近变故太多,叔叔有些疲于应付,所以把我叫过来帮忙的。”
“哦?”于婷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张奕飞。
张奕飞微微一笑,神情非常坦然。
“对不起……我们可以进去说吗?”陈海柳对已方目前的境地有些尴尬,她试图扭转一下这种气氛。
“不。你们不是警察,我没有义务应付你们。”于婷冷冷地答了一句。略为沉默之后,她又补充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我也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在盯着我。哼,那亿万的财产,我能猜出人们会怎么想……但是,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
于婷后面的话显然带着些松口的迹象,陈海柳立刻敏锐地把话语跟了上去:“那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现在还不行。”于婷看着陈海柳,忽然话锋一转,“除非你们能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于婷踌躇了片刻,看得出心中有些犹豫,不过她最终还是把那个条件提了出来:“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和孟建云见面,单独见面。”
和孟建云单独见面?陈海柳一愣,然后她摇摇头:“见面应该不难,但孟建云现在是死囚,会见都是有规定的。你们俩单独见面恐怕做不到。”
“你是一个记者,你去想办法。等你安排好这件事情之后,再来找我吧。”说完这些话,于婷冷冷地抛出一句“再见”,也不待陈海柳回答,便自顾自关上了房门。她关门时的力道很大,门外二人能明显地感觉到屋内的风扑到了自己脸上。
陈海柳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陈小姐,我们走吧。她现在这个样子,是肯定不会再理我们的。”张奕飞苦笑着劝解。
陈海柳回过头,眼中却闪着一丝亮光:“你闻到没有,刚才屋内的味道?”
“是香水味吧?”张奕飞一边说,一边又吸了两下鼻子,那香味带着浓郁且神秘的东方气质,闻起来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舒适感觉。
“Bijan香水,由名牌服装设计师Bijan调制,是世界上最为名贵的香水品种。”陈海柳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怎么了?”张奕飞不明白对方怎么会对于婷使用的香水产生了关注,想要问个究竟时,陈海柳却不回答,一边转身离去,一边说:“我们先走吧,一会再告诉你。”
张奕飞只好把疑问先藏在脑子里,等俩人进了电梯后,这才又问道:“刚才的香水味道,到底意味着什么?”
陈海柳从手包里拿出一封信札递给张奕飞:“你看看这个。”
那是陈海柳今天早晨收到的匿名信,不仅信的内容都是用电脑打印出的,信封上的收信人等等也都是剪贴上去的打印稿。
张奕飞立刻明白了陈海柳的意思,他接过信,凑到鼻子前深深一嗅,果然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幽香。
“不错,就是刚才那种香水的味道。”张奕飞沉吟道,“所以你怀疑这封信就是于婷发出的?”
“能使用这种香水的女人不会很多。而且发信者如此刻意隐藏自己的笔迹,那她应该是和孟氏家族非常接近的人。”
“嗯,很有道理。”张奕飞翻转着手中的那封信,赞许地看看陈海柳,“陈记者的观察力很让人佩服啊。这封信我此前也看过一次,却没能发现这个线索。”
陈海柳谦然一笑:“你只是短暂的经手而已,我收到这封信以后,可研究了不少时间呢。再说了,女人对香水的气味原本就要比男人敏感很多。”
说话间,电梯已到了一楼。两人出了电梯间,张奕飞目光四下一扫,忽然笑道:“现在我倒有个办法,或许能让刚才我们的怀疑得到确实的印证。”
陈海柳睁大眼睛:“什么办法呢?”
张奕飞指着不远处的商务部:“我们可以去那里查一查,有没有8208房的客人在这里的打印记录。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电脑中找到这封信的电子存稿呢。”
事实证明张奕飞的想法是有效的。于婷果然在商务部的记帐单上留有自己的签名,日期是两天之前。在电脑中虽然没有搜索到信件的电子稿,但是据值班文员的回忆和比对,当时于婷打印出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那封匿名信。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匿名信就是于婷发出的了。张奕飞沿着新线索展开思路,很快便皱起了眉头:“于婷原本有幕后策划者的嫌疑,可照现在的情况看,这种嫌疑未免有些站不住脚啊。”
“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说到这里,陈海柳顿了一顿,然后话题一转,“不过我此刻更加关注的一点是:如果于婷为孟建云鸣冤,那孟建云被冤枉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要知道,于婷是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件事情上撒谎的。”
张奕飞“嗯”了一声:“确实是这样。于婷为孟建云翻案只会使自己失去巨额财产的继承权,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孟建云的确是无辜的,而于婷良心发现,这才写出了那封匿名信。”
“就让我们暂且这么认为吧。那这起阴谋又是谁策划的呢?这个幕后的人又能获得怎样的好处?对这个问题倒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陈海柳轻轻摇着脑袋,陷入了思考中。
“于婷肯定知道其中的一些内幕。”
“可是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和我们交谈,除非我们能先满足她的要求,或者……”
看到陈海柳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奕飞忍不住抢着追问:“或者什么?”
“或者我们把这些疑点提交给警方,由警方出面,对于婷进行问询。”
张奕飞撇了撇嘴,坦然说道:“我对这一点不抱什么希望。我们刚才说到的东西,只是逻辑上的推测而已,从法律上来说,却没有太大的意义,警方对此会感兴趣吗?”
“所以我也有些犹豫,而且于婷没有直接找警方,而是给我写了匿名信,显然是有所顾虑的。我贸然让警方介入,也许会弄巧成拙——要知道,在现在的形势下,如果得不到于婷的配合,后续的调查将变得非常棘手。”
张奕飞点头对于婷的分析表示赞同,可后者紧接着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人,并且得到他的支持,那情况又会大大的不同了。”
“哪个人?”张奕飞被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搞糊涂了。
“罗飞。”陈海柳吐出这两个字来,眼中闪过一丝崇敬和期待的神色。
“罗飞?”
“对,他是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调来龙州还没有太长的时间,但我听说过他破的一些案子,他是推理和探案方面的专家,更是一个天才。”提到罗飞,陈海柳毫不吝啬地给出了一系列的溢美之词,完了之后,她似乎仍觉得未能完全表达,又补充举例道:“你对去年八月份的连环疯案应该有印象吧?那案子就是他侦破的,单枪匹马,据说经历了许多艰险的过程呢。”
“哦?能让陈记者如此赞赏的男人,真是让人妒忌。”张奕飞半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然后问道:“你和这个罗飞很熟吗?”
“不,我只是听说过他的一些故事,并不认识他。”陈海柳耸耸肩膀,显得颇为遗憾,“我曾经试过要采访他,但却被他拒绝了。我甚至没能见他一面,哼,这样一个男人,我想他骨子里一定是很骄傲的。”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对一个陌生男人的评价有些过多了,陈海柳收住了这个话题,正色说道:“张先生,既然一直是你在和警方那边打交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和罗警官联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