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关键走进了解剖楼漆黑的走廊,回手关上了门。
巴渝生从灌木后走了出来,走到解剖楼那扇门前,侧耳倾听,门内似乎一片寂静。他轻轻推门,门并没有关死或反锁。
门内仍是漆黑一片。
【27】
“这就是你有的全部资料?”宿舍里只有关键和安崎佐智子两个人,电脑前的安崎佐智子的问话仍轻柔无比。
“帮我检索的大姐还在努力呢,市图书馆里有个日文馆,如果你哪天有空,要请你跟我去那儿看看。”关键有些紧张地盯着寝室门口,生怕有同学进来,发现了安崎佐智子,产生误会。真应该找个咖啡屋什么的,哪怕是学校图书馆也好!
可是,自己又不是做贼!
好在安崎佐智子很快扫完了那些日文资料,摇头说:“没感觉有什么有用的文件,都是日文报刊的有关新闻,不少是关于山下雅广被害的消息,都一样简单。”她抬头看关键,知道他一定失望,却没从表情上看出来。
关键又想了一阵,说:“既然把你请了出来,就再麻烦你一次,和我去一趟万国墓园。”
“去看你女朋友?”
关键一怔,低下头无语,安崎佐智子忙说:“对不起,如果我说错了……”
“哪里,我肯定会去看她的,”关键终于抬起头,说:“但请你去,是想帮我一个忙,查一件重要的线索。你也许看出来了,我现在把调查重点放在山下雅广老先生上,原因很简单,我有理由相信,诗诗被害前,也在调查山下老先生。我发现山下老先生有一个不同寻常之处:他死后没有送回日本安葬,却葬在了江京,这一点,除非他事先准备、特地嘱咐,他的家人是不会这样安排的。对不对?”
“我一直以为,他在江京的安葬地,只是个衣冠冢,是江京市政府为了纪念这个荣誉市民建的。”安崎佐智子果然有些惊讶。
“我最初也是这样认为。后来注意到,过去几天里,山下雄治几乎天天到风节园去,如果只是衣冠冢,他未必会这么频繁光顾。再者,光盘上有一篇中文报导,明确说了,山下老先生的火化是在这儿进行的。”
“你怀疑山下雅广老先生生前指定了要葬在江京?”
“嗯。还有,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恐怕山下雄治博士也说不清……我还是不明白,去墓园,我又能帮你什么?”
“跟我走吧,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万国墓园资料室的管理员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先生,他看见一对青年男女走到门口,暗暗称奇:什么时候,自己这扇小门前也勉强算个“门庭若市”了。看来退休的念头可以暂时放一放,墓园压根儿也找不到自己的接班人。
那高大的小伙子有点儿面熟,大概是和孙女看的那些电视剧里的男角混在一起了。小伙子礼貌周全:“老师好。”
身边那秀气的姑娘一鞠躬,冒出一句话,听不懂,像是日语。
小伙子介绍说:“这位是日本艺术协会的安崎佐智子小姐。我是他的翻译。”
日本姑娘拿出一张带照片的证件,都是日文,但老先生能认出几个中文字,其中有“芸術”二字,看样子一定是“艺术”了。
老先生笑着说:“我又不是警察,不用看证件,你们……”
日本姑娘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老先生瞠目看着中国男孩。
“佐智子小姐说,日本艺术协会为了纪念陶瓷艺术家山下雅广先生逝世五周年,特派她来了解一些关于山下先生入葬的情况。希望得到您的协助。”小伙子翻译着。
老先生“哦”了一声:“山下雅广,我知道,我知道,在美术馆被杀的那个,抢劫杀人案……他还是咱们江京市的荣誉市民哪。”
日本姑娘又开始说日语,中国小伙儿翻译说:“佐智子小姐说,日本艺术协会委托她查一下,在这墓园为山下老先生购买墓址的费用是谁出的,如果是咱们江京市政府出的钱,日本艺术协会愿意将这笔费用全部还给市政府——虽然晚了点儿,但这毕竟是日本艺术协会的一片心意——山下老先生是日本艺术界的骄傲嘛!还有,日本艺术协会希望知道,为什么当年山下老先生的遗体没有送回日本安葬,这其中一定有些繁文缛节,现在日本方面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希望您这儿有相关的资料。”
“你算问对人了,有,这件事儿,过去五年了,但我还记着呢,山下雅广的确是在本地火化并安葬,说来的确有趣,我记得,购买墓位的,就是山下雅广本人!”
这对小青年面面相觑。男孩问:“您的意思是,山下雅广没有去世前,就自己买下了这里的墓位?”
“你别看我老,记性儿可清楚了。我这就给你查查记录。”老资料员摘下老花镜,起身到一个大文件柜里翻找。“现在什么都进电脑了,都上网了,就我这儿还是小米加步枪,呵呵。可你别说,还就这落后武器,更准。”
说话间,一个硕大的活页夹已经在两位来客面前翻开。
“可不嘛!……嗨,这可新鲜!山下雅广在二零零零年九月十六日买的墓位,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出的高价,五年前,这绝对算高价!每位十万人民币。在风节园,两个墓位紧挨着,在东五排,034914和759632号……奇怪,这两个号千差万别,墓穴却紧挨着,和周围的墓穴号也完全不连贯……更奇怪了,山下雅广的墓里放着骨灰,但为什么另外一个墓里,我这里的登记是‘无骨灰盒’……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们园里是有一些衣冠冢的……唉?”
他抬头时,两个小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28】
凤凰台上忆吹箫·初遇和炎玉子(玲子)
玉碎霜天,
冰封秋水,
寒山望断愁肠。
叹鹿鸣哀苦,
佛弃禅房。
只恨无边滕六,
七彩色,
唯剩苍茫。
独来往,
非关友党,
知己无常。
红裳。
盈盈俏立,
惆怅蓦欢颜,
素手轻扬。
任雪花风月,
尽盖鼻梁。
幸有香巾柔荑,
浅笑罢、
呵护情长。
情长否,
将成念念,
终日彷徨。
市图书馆日文馆的公用书桌上,摊着十几本书籍,关键和安崎佐智子逐字读完这首收录在《山下雅广诗词全集》的词,半晌都没说话。从万国墓园返回后,两人在图书馆进行了有目的的搜索,关键词,就是“玲子”。终于,安崎佐智子问:“我对中国古诗词不大通,只知道一些名篇的大致意思,这回,需要你来翻译了。”
关键说:“我可以试试。词这种体裁,除了抒怀外,也经常会描述一个场景,一个小故事。这一开始的‘玉碎霜天’,寒冷的天空,玉碎的样子,应该说是在下雪;‘冰封’、‘寒山’也都是在描述一种凄冷的景色。‘秋水’可以从字面上理解,秋天的水,也常被用来指代人的眼神,大概是双关,既指这可能是初冬的第一场雪,也暗示了作者看到这漫天飞雪后觉得很凄凉:小鹿在哭叫,佛寺也没有了生气。‘滕六’好像是古代的‘雪神’,我回去可以查查,确证一下。这作者,山下雅广,似乎比较孤独,至少心理上,也比较浪漫敏感,所以这样的天气,一定会让他有些感伤,甚至觉得知音难寻——可以想象,在当年开始穷兵黩武的日本,一个酷爱中国文化的少年,自然是会有些格格不入的。
“但下阙里,笔调一转,因为他,初遇了和炎玉子,也叫玲子……就是墓碑上的那个名字……”
【29】
即便在那时候,气候比现在冷了许多,奈良也不常下雪。
可一旦下起雪来,随处可见的花儿都被包裹,远近罗列的寺院都被覆盖,世界就显得格外萧瑟。
山下雅广在去学堂的路上,就感觉出了这份萧瑟,不知为什么,心情有些郁郁的,这种心情,千万不能让学堂里的“霸主”黑木胜知道——黑木胜是长他三岁的好朋友,也是经常给他带来麻烦的“老大”。黑木君一定会说:“哈,郁闷,萧瑟,花儿,四季,你俳句读得太多了!”
好在,这种郁郁的心情很快被一扫而空。是因为教社门前那个猩红的身影。
这是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穿着一身鲜红的和服,在一片洁白雪地上,格外显眼。她的双手拢在袖中,望着远方。这个年代,中学里男女同校已经很寻常,不寻常的是那女孩的眼神,一种山下雅广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不轻佻、不热烈、不顺从、不狂野,只是静如一湖止水,大概就是所谓禅的境界吧。
以前,山下雅广见过的少女眼神,或轻佻、或热烈、大多是顺从、偶尔有狂野。
这还是一个明艳如花的少女。
于是一贯腼腆的山下雅广一反常态,主动上前招呼:“你是新来的学生吗?我……我很少见到有女生穿这么红的和服。”
“你说,为什么要下雪呢,把奈良所有的好处都掩盖了。”少女答非所问。
“同感,同感,尤其那些庄严庙宇的各色屋顶飞檐,如今成了一片呆板的白色。”山下雅广感觉有了和自己一起惆怅的人。
“石光寺和当麻寺的那些寒牡丹,在冷风中开来已不容易,冬日里不多的点缀,现在也被涂成了呆板的白色。”少女继续着哀怨。
“来学堂的路上,看见可怜的小鹿,蜷缩在母鹿身边,下雪对它们可谓残酷。它们的奔跑跳跃原也是冬日里不多的点缀,现在也屈服于一片呆板的白色。”
“很快又会化雪,泥泞一片,会有比呆板的白色更糟糕的灰泥色。”少女开始将目光放在山下雅广清癯的脸上。
“也许明天又是一场雪,将泥泞掩盖,继续呆板的白色。”山下雅广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
“但至少有一个好处,”少女的语调忽然一转,“可以打雪仗!”
山下雅广一惊,眼前白光一闪,脸上一阵疼痛,一阵冰凉,一个雪团已经趴在了他的眼鼻之间。
“你……”山下雅广哭笑不得。这个顽皮的女生!
“你要感谢我没有把雪球捏实,因为看你很老实的样子。”少女笑着拿出手巾,替山下雅广擦拭。“我在等,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人,就要吃这个雪团,你够黏糊的,这一个招呼打了有足足一年,我等得都不耐烦,再等下去,雪球捏在手里,就要化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洪亮粗重的声音响起来。山下雅广眼睛仍迷迷糊糊的,听出是黑木胜。
“没什么,黑木君,我刚才在雪地上滑了一跤,这位……这位女生在帮我清理。”不知为什么,山下雅广觉得如果说实话,那女孩可能要吃黑木胜的亏。
黑木胜问道:“你是新来的吗?”
“是,黑木君。”女孩淡淡地回答。
“山下君,你长得也算高大,但体质太弱,才会摔倒,希望你以后下学后,多跟我们在一起锻炼习武,可以有今后报国的资本!”黑木胜抓住一切机会对山下雅广进行武道的熏陶。
山下雅广不置可否,只说了声:“多谢黑木君关心,我会注意的。”
黑木胜走远后,那女孩向山下雅广鞠躬:“我叫和炎玉子。”
“山下雅广。”
“我知道。”和炎玉子微笑着。
“知道?”
“年仅十岁时就写得好诗的,在奈良可不多……尤其会写中国诗词的。也许山下君自己还不知道,你也算是远近闻名了,上回去东大寺上香,僧人们还论起你呢。这几年过去,相信你的文诣又大大进步了,有空时希望能欣赏近作。”
“惭愧,我最近不大写诗了,对陶芸开始有了兴趣。”
“做陶器吗?有趣。文学和艺术,本就不分家,正好我喜欢画画,说不定能得到你的指教。”
“好啊,很希望能看到你的画作。”
“这可是你说的。”和炎玉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琉璃罐。“我这个人爱炫耀,一有大作,唯恐不被欣赏,你看这个。”
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画着两只小小的萤火虫!萤火虫飞舞在昏暗的背景上,闪着幽光。
“天哪,不是我大惊小怪,或者吹捧你,这么小的两只萤火虫,被画得如此传神,可谓天才!”山下雅广自认为对艺术的欣赏颇有品味。
“你被我骗住了!我才没有这么高的画技呢。这是我母亲画的。她用的是特殊的颜料,到了夜间,还会发光呢。夏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