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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闭着嘴,没有回答我。
原本细腻的肌肤战栗着,修长的脖颈处更好似泛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毫无疑问她正处在严重的不适中。
我的眼睛往下移,她的两只手相互绞在一起,正按在小腹的位置上。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声问:“难道是……难道是那里?”
“怎么,病了吗,要不要改去医院?”前面开车的司机说。
“不用。”何夕出声说道。
她的手动了动,但我握得更紧了。我们两个人的手都很冷。
“没关系,我已经好一些了。”何夕轻声说。我感觉到她的手渐渐放松下来。
“这样不行的,要不你先回日内瓦做全面检查,该开刀就开刀,这边有什么进展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消息的。”
“不,我说过,我要亲手揭开这个秘密,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何夕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感觉她的手好似微微回握了一下,然后抽了出去。
十二、失踪
闭上眼,我看见何夕那张苍白的脸。
沉沉睡去。
特事处的效率极高,到次日中午,第一轮调查的回报就已经出来。
有新的进展了。可是当我们透过迷雾真的看到了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形势变得更糟糕了。
特事处调出了海勒国际所有高级雇员的名单,协同国际刑警组织,连夜彻查名单上所有人近一个月的出入境记录。结果发现,有一个人在今年十一月十日从中国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入境,用的是旅游签证,至今没有离开中国的记录。
而十一月十三日夜间,莘景苑第一个范氏症患者死在自家屋内,推算下来,他应于十二日染上范氏病毒。
这个至今还在中国,甚至极可能还在上海的海勒国际高级雇员,名叫赵自强!
就是范哲发病时在他身边,却声称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给范哲送咖啡的那个赵自强。
特事处随即电话联系海勒国际总裁办公室,一个秘书表示赵自强属于停薪休假,并不清楚他具体的去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上海最好的私人生物实验室之一,荷氏基因实验室在接受警方询问时表示,该实验室于十一月十五日至十一月二十一日租借给一名男子,租借期间实验室对外封闭,没有人知道他在进行什么实验。
虽然这名男子报出的名字是“周志平”,但他的外貌,据描述和赵自强十分吻合。
随后在荷氏基因实验室附近,有目击者称看见过一辆白色依维柯开进实验室的专用地下车库。
各种迹象都表明,赵自强和伦勃朗与莘景苑爆发范氏症有着直接的联系,警方已经印了许多份赵自强的照片,在莘景苑小区内和小区附近找居民进行辨认。
《东方早报》的副刊编辑收到病毒骑士的填字宣言“实验已完毕,王者复仇即将开始”是在十一月二十五日,其中的“实验已完毕”,让人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赵自强四天前在荷氏基因实验室里结束的神秘实验。
坐实了赵自强嫌疑的,是国际刑警组织在下午对日内瓦海勒国际总部的一次突击搜查。结果发现在内部电脑的原始文本里,赵自强前往中国并不是几小时前范海勒声称的“休假”,而是“公务”!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惊人的消息——范海勒不见了。
何夕听到她养父失踪的消息时,默然不语。
我们在心里都有过这样的猜测,很遗憾它被证实了。
曾若有若无悬挂在这座城市上空的恐怖之剑,已经露出了它狰狞的锋刃。
现在光凭特事处已经无法应对这个案子。当病毒骑士上升为真正的威胁,这个案子的性质迅速升级,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共和国建国以来要面对的最严重的城市安全案件。下午两点钟我得到郭栋的消息,升级版的病毒骑士专案组,以市公安局局长领衔,特事处原调查组为核心,调集市里所有可能调动的警力,撒开了一张人网。
城市已经在血海边缘了,一千七百万人的鲜血汇成的海!
老实说,虽然赵自强很小心地抹去了大多数的痕迹,以特事处人员的能力,以及能调动的人力物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并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问题是时间。
病毒骑士还会留给我们多少时间,他打算什么时候发动致命一击,万一他发现自己处在危险中,会不会立刻发动袭击?
要知道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变成人体炸弹,在身上带一些装着范氏病毒的易碎容器,被警察抓住之前往人群里一扔……
我在莘景苑的采访已经结束了,这是上午我到莘景苑的时候,欧阳局长正式通知我的。
“下午我想回趟报社,你怎么样,不会想继续在莘景苑一直到封锁解除吧?”我问何夕。
“当然不,我已经没有待在这里的任何理由。整理完伦勃朗的东西之后,我就回宾馆。”
“你就准备住在宾馆里等警方的消息吗?那样的话还不如先回去,不是都一样吗?”我想劝何夕先把自己身体的情况查清楚。
“不,我想赵自强要动手的话,时间不会太长,而且,我想亲手把他找出来。”
“你……不会有什么线索了吧?”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先去报社吧,真有线索我给你打电话。”
她不会又想单干吧,我心里嘀咕着。
几个星期没去报社,新闻中心里繁忙依旧。
我拿湿布擦了遍桌子,宗而看见我回来,一脸笑容,快步走过来。
“回来啦,那多,怎么样?”
“该采的都采了,接下来能不能发该怎么发还得等候命令。”
“正好正好,我还愁着呢你就回来了。”
“怎么了,说得我像天降神兵似的。”
“复旦新闻系搞了个活动,请上海各报社出些年轻的优秀记者去做演讲,这也是好事,要知道现在实习生的素质一年不如一年,写出稿子要改好几茬儿。”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刚回来,肯定不是叫我去吧。”
“怎么没关系,怎么没关系。”宗而急了,“哎呀!他们让我去,我哪行啊,一来我哪算是年轻记者,又不在岗位上,再说我那口才,往台上一站不是丢脸吗?”
“不是吧主任,我看您挺能说的。”
“我有演讲恐惧症,不行的不行的。本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因为你不在才落到了我头上,现在你回来正好。说起晨星报社的年轻记者,你绝对是头块牌子,连这样的采访都让你去了,牛啊,再说你又能说……”
“得得。”我打断他,“说吧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一点半在复旦。”宗而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什么,明天?”我大叫。
宗而已经走出好远,回头以嘉勉的口吻对我说:“那多,你绝对没问题。嗯,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不用这么早回来上班嘛,明天说完了,再休息个一两天,呵呵呵呵……”
我摇了摇头,坐回椅子上。
和无数的人打过了招呼,正用手支着下巴回想着自己这几年记者生涯里有多少光荣事迹可以拿出去炫的时候,手机响了。
“有没有时间去哈尔滨?今晚。”何夕用淡淡的口气问,好像是在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喝咖啡一样。
“今晚?”我苦笑。
“那我一个人去。”
“刚刚答应别人明天去做一场演讲。是不是赵自强的线索?他在哈尔滨?要不我去把演讲推了。”
“是和赵自强有关,但现在还不知道是否对这个案子有意义。既然你先答应别人就不要推掉了,很可能我也是徒劳无功。我会买晚上七点四十飞哈尔滨的机票。你现在过来的话,我可以和你简单说下情况。”
“好,我立刻过来。”
到瑞金宾馆时四点半,何夕已经整理好行装了。
“到那儿你保持开机状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进门就说。
“你不是知道我没……”何夕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我已经拿出刚买的诺基亚6111开始快速充电。”
“很漂亮的手机。”何夕耸了耸肩膀说。
我想我早该这么干了。
“说说吧,为什么去那里?”
“赵自强是十一月十日来上海的,不过我却知道他在十月初还来过一次中国。我想郭栋应该很快也会查到这个。”
“他去过哈尔滨?”
“是的,我下午打电话回海勒国际确认过了。十月初在黑龙江一个叫石人城的地方,有一个农民因范氏症而死。每发生这样一宗案例,海勒国际都会派人到当地了解情况,机构那次就派了赵自强。但他很快就回来了,那里后来也没人再次感染范氏病毒,所以是不是和这次的事情有关,我也拿不准,只是想去看一看。”
“石人城?离哈尔滨远吗?”
“应该不到一百公里吧,我今晚飞到哈尔滨,明天一早就去石人城。”
“你有更进一步的线索吗,虽然那儿肯定是个小城,但你就这么去怎么找啊?”
“我知道是石人城下面一个叫前沟村的地方,一个小村子,如果有人因为范氏症而死,肯定是个大新闻,不会找不到的。”
“嗯,不过你得小心点,中国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习俗,人死得这么惨,也许当地居民会对重提这件事很忌讳。你又是个……”我看了何夕一眼,“有问题记着打电话,过了明天我就没事了,需要的话我过来。”何夕笑笑。
“对了,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吧,是虹桥机场吗?”
“是浦东国际机场。”
“哎呀,那该走了,这时候堵车呢。”
“嗯。不用你送了,吃饭我也准备到了机场吃快餐。有些东西你帮我带回家,暂时寄放在你那儿。”何夕向两个大箱子努努嘴。
“一个是伦勃朗的,他剩下的东西都在里面,还有一个是我的。”
“没什么贵重物品吧。”我笑着说。
“就是些衣服……”何夕忽然迟疑起来,“你……你可别打开看。”
“啊。”这么说的意思,是里面有内衣……
我嘿嘿地笑了。
晚上何夕到宾馆的时候主动用那只诺基亚6l11给我打了个电话,虽然只是报平安式的几句话,却着实令我意外。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那串数字,我的心少年般悸动了一下。
早上爬起来,牙没刷就拨通了何夕的电话,她已经从哈尔滨搭上长途车,很快就到石人城了。
下午走进复旦校园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又摸出手机拨她的电话。
我想我应该矜持一些,不能这么频繁。可这是为了获得赵自强的消息,我这样说服了自己。
无法接通。
整个演讲过程我都有些心不在焉。我毫无表现的欲望,只想快快结束,好再给她打个电话。
不是让她保持通信畅通了吗?
我买的可是正牌,电池不会这么水吧。买的时候电池就有电,昨天还充了半个多小时呢。
又或者她只是恰好在某个通信不畅的地方?
我堆出笑容回答着学生的问题,终于等到主持人宣布结束,溜到后场就打电话。
还是无法接通。
从下午到晚上,我几乎每隔十分钟就拨一次。“对不起,您拨的用户无法接通。”这句温婉的女声成了我最厌恶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焦虑到这种程度。就是进入莘景苑的第一天也没有。放出去的风筝断了线,却发现是自己在气流里翻滚。
是手机出问题了吗?虽然诺基亚的质量不错,但也有可能正巧撞上只坏的,就是几率小了点。
不过要是手机的问题,何夕难道不会主动打个电话回来吗?她一定能想到我的担忧,很多话我没有明说,但她绝对是知道的……还是她故意晾晾我?会吗?
要么,她坏了手机又找不到能打电话的地方。石人城前沟村,至于这么落后吗?黑龙江会有没法找到电话打的地方吗?又不是在大小兴安岭林区。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又拨了一次,还是接不通。
算了,希望明天早上醒来能接通,她告诉我是一场虚惊。
虽然这么焦虑,但我想我还是能很快睡着,毕竟是拥有猪一般睡眠的男人。
我闭上眼睛,然后侧过身,面朝下,转到另一边,又面朝下,脑袋扎进柔软的枕头里。
见鬼!我怎么能寄希望于虚惊!
我翻过身来,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按了一下,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发出荧荧的蓝光。
翻出存过的携程旅行网订票专线,拨出,接通。
“要到哈尔滨的机票,最早的一班,对,从现在开始最早的一班。”
“是的,没关系,只剩头等舱也可以。”
仿佛刚刚睡下没多久,闹铃就把我惊醒。
六点。
八点三十的飞机,浦东机场。似乎到哈尔滨的航班都在浦东机场。
套上最厚实的羽绒服,在楼下早点摊买了热豆浆和煎饼,跳上出租直奔浦东机场。
在上机的前一刻,我在上海最后一次拨打何夕的手机,依然无法接通。
我是第一次坐头等舱,没想到还是自己掏钱买的票。不知道何夕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用金钱换取时间,希望还来得及。
当然,我更希望自己是一场虚惊。
我不愿意去设想各种糟糕的可能,我下意识地回避想这些。还是放下座椅睡觉吧,把昨晚缺的觉补足。不管有什么在等着我,养足精神是现在能做到的最踏实的事情。
飞机着陆瞬间的震动把我惊醒。
还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