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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比平静道:“你不会明白的,即使我再怎么说你也不会懂,起码现在还不行,虚无的力量与我,并不是阴与阳的两面,也不是你心中想像的水与火,当然,你现在的想法也有相近的一面,那就是我跟他融合为一,才能真正让他的本形消失。”
那种融融的暖意,与绝对虚无的感觉,都在慢慢的融合,也在慢慢的淡化。
“可是你会死的?”
钟道临感受到生机正从果比自身急速抽离,如果自己的生命力只是一滴水的话,那么果比这个浩瀚的生命海洋,正在不断的干涸,海平面不停下降,揪心道:“你不是说过,虚无的力量是无法毁灭的么,那为何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试图毁灭他?”
“这不是毁灭,你能理解黑夜、白天,可你能理解黑夜与白天错身时的景象么?”
果比平静道:“那不是你所想像的日出东方,天空慢慢放亮,那只是你们人类的眼睛所看到的。其中真正的平衡力量,只有黑白两种光接触的那些点,无数的点,无限小而又无限大的小点与力量。
“就像黑夜与白昼只是循环往复一样,这不是生死,我也不是像你一样的生灵,没有生死的经验。”
果比道:“用你的经验来理解我的经验,就像人以为没有空气,就不能孕育生命一样肤浅,等你有朝一日明白了这种平衡的力量,就会明白我的。”
“难道在永恒的宇宙面前,你的力量、我的生命便是如此渺小,便是如此卑微么?”
钟道临从心灵深处涌动着一股恨意:“那我还要苦苦的去追寻天道干什么,正是对万物的爱、对生命的渴望,才促使我不停的去探寻生命的源头,生命的意义。
“如果像你这样,把自己的生命都看作可有可无的东西,那存在于天地之间的万物生灵,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傻小子!”
果比语气中鲜有的浮现了一层暖意,道:“正是你不明白,所以才要去追寻,渴望去明白。正因为我明白,所以才不觉得自己是在死去,其实你曾经触摸到了生命的印记,却没有留意,我从你的经验记忆中,发现了这一点。
“其实,你就差一步,便能了解,这一步的距离很远,或许你一生都无法迈过,也或许很近,只要你一抬腿就到了。”
“果比,小丫头大美人!”
果比的生命力量迅速消亡,钟道临内心着实涌动着一股悲伤:“如果你就这么死去,不,我是说就这么跟虚无融合,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么?”
“不要悲伤,孩子!”
一直调皮捣蛋的果比,此时的声音却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看淡时光的睿智老人:“你我都是天地的孩子,就像鱼儿于大海,飞鹰于长空一样,花朵枯萎,自有种子留下。
“我与虚无的融合,只会让我们失去意识,就像是陷入了悠久的沉睡一般,从不曾也不会消失,就像你曾呼唤出我来一样,迟早有一天,还会被另外的力量唤醒。
“去吧,孩子!”果比缓缓道:“去寻找你的答案,到时候你便能知道,不但是我,连虚无此时也不会悲伤。”
钟道临感觉到了果比生命的流逝,悲伤却无泪可流,想要阻止她却不知该如何做,他知道果比所说的沉睡,那是比自己历经六道轮回,还要悠久的一段宇宙岁月,甚至比真正的死去,更要可怕的多。
对他来讲,果比的一觉,已是永远。他心中那个古灵精怪的果比,对什么都感到新鲜的小丫头,难道就要从此沉浸在一片黑暗中么?一时间,钟道临彻底的沉默了。
呜呜……
……小妹妹乖,不哭不哭,谁欺负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嘻嘻,叫我果比好不好……
……呃……果皮?
……呜呜……人家是果比,呜呜……你个坏蛋欺负我……
……那个大坏蛋比你还坏,打不过我,就自己把自己封印在了他佩带的这把破刀里,哼,害得我也稀里糊涂跟着进去了……
……你知道怎么回去么……
……不嘛,我不回去!还是跟着你好玩,我才不要回去……
钟道临第一次见到这个奇怪小女孩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可为何当初那个害怕孤单,渴望美好,到处追逐新鲜的小丫头,如今却义无反顾,非要走上一条阴冷孤凄,永远沉睡不醒的道路呢?
果比的一生又有着什么样的追求?
难道说……
“唉!”
果比发出的一声深深叹息,使得钟道临悚然惊醒,这还是果比找回记忆后,第一次有这样人性化的感情,使他不免疑惑,难道果比化为人类的躯体,也沾染了人的七情六欲?
“谢谢你!”
果比回响在钟道临心灵的声音,再也没有涟漪,依旧平静若水道:“与你相处的一段时光,也是果比至纯至真的一段美好回忆,再见了,钟道临,果比期待著有与你再次相见的一天……”
“果比……”
钟道临在心灵中悲呼一声,恍惚不已,感受到了果比生命的加速流逝。
再也没有声音发出。
果比与虚无的力量,已经完全的融为一体,了无痕迹……
第十三章飘然而去
终极魔间,第九重天。
头顶是急剧变幻着斑斓色彩的天幕,脚下是急速退后的火红色大地。
钟道临赤身裸体,不停狂奔。
没有驾驭法宝淩空飞行,没有道门术法,只是生命开始便赋予人奔跑的欲望,催动着他不停的前奔。
九重天,一片鬼蜮,生命的绽放与凋零,都是在短短的一瞬完成。
从红色土壤中钻出的绿芽,刚一吐绿,便开始扭动身躯,越长越高,很快长成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可用不了一呼一吸的时间,无数棵刚刚长成的大树,又迅速的枯萎,整个生与死的转换,便在钟道临的眼前完成。
万千的物种,生长死去,生与死的两极不断转化,使得钟道临刚进入九重天,全身的衣服鞋袜,便被这种生与死急剧转换的拉扯力量,悉数化为尘粉。
生长的力量不停从这里消逝散去,死的一极慢慢的沉积。
九重天不像斯影所讲,是拘司阴魂的魔地,而是一个生机不停的被抽离,死气不断沉积的一处诡异天地。
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那么九重天以前,一定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生命海洋,即使在钟道临来到此处的时候,仍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生命气息。
所不同的是,这里的生灵,似乎被扭曲的时光撕裂了灵魂,使得钟道临无论怎样,也无法用心灵的触角,去触摸这些生灵,去了解这片天地。
钟道临只是不停的狂奔,也只有尽情释放着奔跑的活力,才能脱离周围不停朝他压来的死气。
他不知道九黎族二圣,为何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修炼之所,却明白远方正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等着他,等着他履行当初的约定。
钟道临飞奔着,无视身旁的生长与枯萎,穿过扭动般高高低低变幻身形的广袤森林,游过一片孕育着无数奇异光鱼的海底。
当他的双足踏上一座身裹雪衣,晶莹玉洁的雪峰时,抬眼望去,入目尽是一片火树银花,奇花异草覆盖着的连绵伏岭。
群山外广袤的火色草原,与不停舞动身躯的茂密森林,纵横交错,像是一阵层层叠叠,起伏不定的浪头,卷起落下,一眼望不到边。
红色的大地,就像翻滚着的岩浆流淌不定,成群的湖泊,飞流急泻的岭巅瀑布,光灿夺目,灿若云霞的九彩天幕,交织成一个绚丽奇诡,生死幻化无常的九重魔境。
一群火红色的飞鸟,从山腰处飞起窜上,刚掠过钟道临的头顶,便走完了一生的轨迹,纷纷从空中跌落摔入山底。
一片刚才还在他眼底,舞动枝干的花叶林,瞬间枯萎绝迹,呼号的风声席卷而过,留下的只是碎屑一地。
入眼的绿色森林,不多时就成了一片荒芜的红火色沙海,原本的沙漠绿地,却出现了越来越深的绿。
晶莹白雪覆盖的雪山,银衣稍一褪去,尚未等雪下的火红色植被生起,便已经赤裸裸的露出了嶙峋骨脊,雪山不再,万千火树,一瞬成灰。
死亡的孤寂,盎然的生命气息,不停的围绕这个诡异的时空,不停围绕在钟道临身边转换,即使再看淡生死的人,面对着生命的如此脆弱,恐怕也会由衷的感到心惊,害怕真正的失去。
站在山巅的钟道临,思感无限延伸,瞬间把握到了要找之人的真正位置,奋力奔下山坡,朝那方奔去。
咆哮的火云翻滚而过,橘红色的岩浆,似静实动的由黑岩裂缝中流淌而出,缓缓滚过冒着黑烟的大地,不时窜出几道飘逸的绿火,“嗖嗖”呼啸着卷过。
一座布满了黑色尖角的冰晶岩山,或许整栋建筑的主体,便是这座火焰腾腾的诡异冰山本身。
这个让魔界各族心惊胆战,让九黎族族人顶礼膜拜的圣地魔殿,便像一座黑冰山般耸立于此。
阴陀罗,这个掌管了魔界亿万生魂的魔王,此时正站在魔殿前的一处凸岩之上,用心灵之眼遥感着一股力量的逐渐接近。
蓦的,阴陀罗双目异芒暴闪,忽然失去了对这股力量的感应,猛地一挥长袖,腾空而起,遥遥朝下界看去。
那里正有一道流星赶矢般的虚影,疾速掠来。
阴陀罗看到钟道临的同时,后者也看到了他。
两人不发一言,像是投石机抛射而出的两颗石丸,同时朝对方射去。
大地不现,天空遁去。
此时的两人,胸中无有天地,眼中只有彼此。
随着凄厉的尖啸声响起,阴陀罗震臂点出的一指,就像是割裂时空的一道闪电,方一出手,便点中了钟道临的眉心。
那一指的速度之快,快到了指尖点上钟道临的同时,一抹残影反而穿过钟道临的头颅,贯穿而出。
阴陀罗的一指,含着他对生命的感悟,阴极阳生的极端认知。
这一指之中,含着阴陀罗毫无保留的经验,也含着极阴一端的死气。
钟道临的耳中,先是被摄人心神的指风声充斥,紧接着,听觉瞬间抽离自身,天地重归一寂。
钟道临动了。
不是闪躲,而是迎着阴陀罗的一指,闭上了双目。
“叮”的一声。
阴陀罗的一指与钟道临额头的接触下,居然发出了一声类似金属交击的颤鸣。
两人同时陡然剧震,身体骤然反向抛飞。
阴陀罗脑际“轰”然一震,无数破碎的画面,纷至沓来。
阴陀罗心神俱震的看着这些未曾得睹的景象,十识顿时抽离肉身,从空中抛飞的身体,不受力的翻滚着跌到地面,打了几个滚才停住。
他本身却似是毫无所觉,就那么不雅的斜躺在火红色的大地上,动也不动。
钟道临朝后抛飞的身体,此时却像是一叶飘荡的浮萍,在空中随风势而动,飘起落下,复又被一阵算不得大的风,从地上翻卷带起,因风而动,因缘起伏。
此时的钟道临,同样沉浸在一个新鲜的天地中,忘人忘我,宠辱俱忘。
不知谁先醒来,又或者两人同时醒来。
总之,当钟道临与阴陀罗的目光再次交织在一起,他们同时懂了对方的世界。
没有人,能比如今的他们更了解彼此。
无论缺点,善意,乃至与深藏在心灵深处,自身都难以察觉的污点,都不会被隐去。
如今的钟道临,在阴陀罗的眼内赤身裸体,却不单单是身无寸缕那么简单。
此时身披锦袍的阴陀罗,在钟道临的眼内,也同样赤身裸体,他对阴陀罗心灵的熟悉,甚过于阴陀罗自己。
世世代代,因果轮回的经验,是如此的清晰,乃至于两人同共把对方的经验,看作是自己的一生。
不分你我之别,无有内外之意。
只是这无声对望的一眼,便让阴陀罗了解了钟道临的来意,也让后者明白了前者的追求。
钟道临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大殿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过阴陀罗一眼。
此时的阴陀罗,仍旧泥塑般的迎风静立,唯一的动作,便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二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九重天魔殿,这个魔族的最高所在,一等钟道临进去,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的景象,没有一器一物,内部空间完全是洞穴经自然风蚀后的原始景象,朴陋却隐含天地至理,那便是自然。
钟道临淡然的目光,随意扫了眼殿内的空间,并没有因为缺少什么,多了什么表情。
在他看来,无论眼前会看到什么,同样是自然而然的景象。
这些殿内原本就存在的景象,绝不会因入殿之人的不同而改变。
钟道临的心境,也不会因眼内景象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相本心生,一切随缘,诸般相尽去。
就在这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隐隐浮现在钟道临的心头。
他从这种感觉里,体会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却又似曾相识的意味。
不寻常,是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这股绞缠合一的力量,正是属于计督与霍罗,这两个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