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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雾-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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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开他。

  我抬起头来。他正用枪指着我。

  “不许动,警察!”

  我听出了。是约克的声音。

  空气凝固了,又破裂开来。我把目光从那支枪上移到艾拉眼睛上。我们离得那么近,那枪差点就抵在我脸上了。我看到了。他要开枪,他要杀我。他们没法及时阻止他。警察已经来了。他完蛋了。他一定知道。但他无论如何要先把我打死。

  “爸爸!不要!”

  是露西。他听到她的声音了。那双眼睛里的什么东西变了。

  “马上把枪放下!放下!马上!”

  还是约克的声音。我仍然死死盯着艾拉的眼睛。

  艾拉也盯着我。“你妹妹死了。”他说。

  然后,他掉转枪口,把枪管放进自己嘴里,扣动了扳机。

  38

  我昏迷过去。

  这是别人告诉我的。不过,我也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我记得艾拉向我倒来。他的后脑勺已经不见了。我记得听到了露西的尖叫声。我还记得自己抬起头来,看到了蓝天,看到白云正从头顶飘过。我估计是仰面躺在担架上,正被抬往救护车。记忆到此为止。蓝天没有了,白云不见了。

  然后,我开始感觉安宁平静。我想起了艾拉的话。

  “你妹妹死了……”

  我摇摇头。不。格伦达·佩雷斯说卡米尔从那些树林中走出来了。艾拉不会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科普兰先生?”

  我眨眨眼,睁开眼睛。我躺在床上。在医院病房里。

  “我是麦克范登医生。”

  我打量着病房。看到约克在我身后。

  “你体侧中弹,已经缝好了。你会没事的。但可能会有些痛……”

  “医生……”

  麦克范登正在表演他的医生独白剧,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插嘴。他皱皱眉头:“怎么啦?”

  “我没事,对吧?”

  “对。”

  “那我们回头再说这些行吗?我真的需要先和这位警官聊聊。”

  约克忍住没笑。我本以为会挨骂。医生甚至比律师更傲慢。但这位医生没骂我。他耸耸肩,说:“当然可以。你们谈完之后,再让护士叫我吧。”

  “谢谢你,医生。”

  他没再说什么,走了。约克坐到我床边。

  “你怎么知道是艾拉?”我问。

  “实验室的人在那个死者身上发现了相吻合的汽车垫纤维。”他的声音低下去,“我们仍然没能确认身份,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叫他吉尔·佩雷斯。”

  “那好。”

  “不管怎么说,他们发现了他身上的汽车垫纤维。我们知道,那些纤维是一辆旧汽车上的。我们还找到一盘录像监控带,是发现尸体的地方附近的一个摄像头拍摄下來的。我们在录像中看到了一辆黄色甲壳虫,登记车主就是西尔弗斯坦。因此,我们急忙赶过来了。”

  “露西在哪里?”

  “狄龙正在向她询问一些问题。”

  “我还是不明白。吉尔·佩雷斯是艾拉杀的?”

  “对。”

  “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首先,我们在那辆甲壳虫的后座上发现了血迹。我猜,一定与吉尔·佩雷斯的相吻合。其次,那个康复中心的工作人员已经证实,谋杀案发生前一天,佩雷斯——登记时使用的是马诺洛·圣地亚哥这个名字——来看过西尔弗斯坦。那里的工作人员还证实,他们看到西尔弗斯坦第二天上午开着那辆车出去了。这是六个月以夹他第一次开车出去。”

  我做了个鬼脸:“他们就没想到告诉他女儿?”

  “露西·戈尔德第二次去时,那天看到过吉尔的护士不当班。此外,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西尔弗斯坦从来没被认定过是无行事能力或者类似性质的人,他来去自由。”

  “我还是不明白。艾拉为什么要杀吉尔?”

  “我猜,和杀你的理由相同。你们俩都在调査二十年前那个营地发生的事。西尔弗斯坦先生不喜欢你们这样做。”

  我试着整理思路:“那么玛戈·格林和道格,比林厄姆也是他杀的?”

  约克等了一会儿,好像期待我把我妹妹的名字也加在那个名单上。我没有。

  “可能。”

  “那韦恩·斯托本呢?”

  “他们可能以某种方式联手作案。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做的。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的人是艾拉·西尔弗斯坦杀的。啊,还有一件事:艾拉打你那支枪和打死吉尔·佩雷斯的枪的口径相同。我们正在进行弹道测试,但你知道结果会吻合。再加上那辆甲壳虫后座上的血迹,他和车子都曾出现在抛尸处附近的录像带……我的意思是说,这些证据已经具备超级杀伤力。不过,艾拉已经死了,你也知道,我们很难审判死人。至于艾拉·西尔弗斯坦二十年前做过或没做过什么事”一约克耸耸肩一“我也很想知道。但那是别人去解的谜。”

  “如果需要,你会帮忙吗?”

  “当然。很乐意。等你把一切弄清楚之后,为什么不到城里来一趟,我带你去吃牛排?”

  “一言为定。”

  我们握手。

  “我应该感谢你救了我的命。”我说。

  “对,你应该。只不过,我认为救你的人不是我。”

  我想起了艾拉脸上的神情,他要杀我的决心。约克也看到了一艾拉想打死我,后果已经注定。与其说是约克的枪,还不如说是露西的喊叫声救了我的命。

  约克走了。我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可能还有比病房更令人沮丧的独处地方,但我想不出来。我想到了我的简,想到她是多么勇敢,想到唯―让她感到恐惧的事情是独自躺在病房里。因此,我总是整晚陪着她。我睡在一张椅子里,是那种可以被铺成地球上最不舒适的床的椅子。我这样说不是为了博得喝彩。那是简的一个弱点。到医院的第一天晚上,她紧紧攥着我的手,拼命想把声音里的绝望赶出去。她说:“请别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

  因此,我没把她一个人扔在病房里。后来也没有。直到很久之后,直到她回到家里,她想死在家里,因为她一想到要回到一个像我现在待的房间一样的地方,她就……

  现在轮到我了。我一个人躺在这里,倒是不怎么害怕。但我想到了这个问题,想到了生活是怎样把我带到现在这个地方的。危急的时候,谁会在这里陪着我?我在医院中醒来时,希望谁在我床边?我首先想到的人是格蕾塔和鲍勃。去年,我切百吉饼时把手割破了,鲍勃开车送我上医院,格蕾塔照料卡拉。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仅剩的家人。现在,他们也离我而去了。

  我又回想起上次住院的情景。当时我十二岁,患了风湿热。当时,那种病很少见,现在就更罕见了。我在医院里住了十天。我记得卡米尔常来医院看我。有时,她会把她那些讨厌的朋友带来,因为她知道那些人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我们经常玩拼字游戏。男孩子们都喜欢卡米尔。她常常把他们帮她录的磁带带到医院去,比如斯蒂利·丹、超级流浪汉乐队和杜比兄弟合唱团的歌。卡米尔告诉我哪些乐队最棒,哪些乐队不行,我把她的话当圣旨。

  她在那些树林里被折磨得大声尖叫了吗?

  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韦恩·斯托本对她做过什么?他把她绑起来并恐吓她了吗,像对玛戈·格林一样?她挣扎过吗?她像道格·比林厄姆一样自卫过并受伤了吗?他是把她活埋的吗,像活埋印地安那州和弗吉尼亚州的被害者一样?卡米尔忍受了多少痛苦?她生命的最后时候有多么可怕?

  现在……新问题出来了:卡米尔是否活着从那些树林中走出来了?

  我把思绪转向露西。我想到了她一定正在经受的痛苦,看到亲爱的父亲把自己的脑袋打开花,却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去找她,说点什么,设法安慰她一下。

  有人敲门。

  “进来。”

  我以为是护士。但不是。是缪斯。我冲她笑笑。我以为她会还我一个笑脸。但她没笑。相反,她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更沉重。

  “别沉着脸,”我说,“我没事。”

  缪斯走到我床边。但她脸上的表情没变。

  “我说——”

  “我已经和医生谈过了。他说你甚至可以不在这里过夜。”

  “那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缪斯拉过一把椅子,放到床边:“我们需要谈谈。”

  我以前见过洛伦,缪斯的这种表情。

  这是她的准备投入战斗的表情,是她“我要把你这个龟孙子捉拿归案”的表情,是她“你敢撒谎我会立即识破”的表情。我看到过她对杀人犯、强奸犯、劫车行凶犯和黑帮分子露出这种表情。现在,她正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出什么事了?”

  她的表情没有缓和下来:“和蕾亚·辛格谈得怎样?”

  “和我们预料的差不多,”我简单叙述了一下和蕾亚交谈的情况,因为,我的确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谈蕾亚不合适,“但最大的消息是,吉尔·佩雷斯的姐姐去找我了。他告诉我说卡米尔还活着。”

  我看到她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变化。毫无疑问,她是好人,但我也不是坏人。人们常说,“真情流露”持续的时间还不到十分之一秒。但我看到了。她好像并没对我说的消息感到吃惊。不过,这个消息仍然让她内心震动了一下。

  “缪斯,出什么事了?”

  “我今天和洛厄尔警长谈过了。”

  我皱皱眉头:“他还没退休?”

  “没有。”

  我本想问她为何去找他,但我知道缪斯的作风。她自然要去接触负责侦破那些谋杀案的警长。这也从某个方面解释了她现在对我的态度。

  “我猜猜,”我说,“他说我对那天晚上的事撒了谎。”

  缪斯没说是或不是:“事情很蹊跷。你不这样认为吗?你正好在案发当晚擅离职守。”

  “你知道是为什么。你读过那些日记。”

  “是的,我读过。你和女朋友溜出去幽会。然后,你又不想让她陷人麻烦。”

  “对。”

  “但那些口记里还说你满身血迹。这也是真的吗?”

  我看着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现在假装你不是我老板。”

  我吃力地坐起来。腰上缝合的伤口疼得要命。

  “洛厄尔说我是嫌疑犯?”

  “他没必要这样说。你也不会因为我问了这些问题就成为嫌疑犯。你对那天晚上的事情撒谎是——”

  “我想保护露西。这你已经知道了。”

  “对,我知道你已经告诉过我的事。但你可以从我这个角度想想。我需要不按程序、不带偏见地处理这个案子。如果你是我,你不会问这些问题吗?”

  我想了想:“明白了。好的。你问吧。想问什么都可以。”

  “你妹妹怀过孕吗?”

  我坐在那里,目瞪口呆。这个问题像一记左钩拳般令我措手不及。她可能是故意这样的。

  “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样问?”

  “回答问题。”

  “没有,我妹妹从未怀过孕。”

  “你确定?”

  “我觉得,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我应该知道。”

  “是吗?”她问。

  “但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们处理过这样的案子,女孩子出了这种事却瞒着家人。你知道的。有个案子中,甚至女孩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产下婴儿。还记得吗?”

  我记得。

  “嗯,缪斯,我现在滥用一下职权。你为什么问我妹妹是否怀过孕?”她审视着我的脸,目光像黏糊糊的虫子一样从我脸上爬过。

  “别那样看着我。”

  “科普,你必须拯救自己。你知道的。”

  “我没必要做任何事情。”

  “不,你有。洛厄尔还在调査这个案子。这是他的宝贝案子。”

  “洛厄尔?十八年前他们逮捕韦恩·斯托本之后,那个乡巴佬就没再过问这个案子了。”

  “但这仍然是他的案子。他是负责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句话:“洛厄尔知道吉尔·佩雷斯一直活着吗?”

  “我把你的推论告诉他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用这些卡米尔怀孕的问题来伏击我。”她没说话。

  “好,那就这样演下去吧。嗯,我答应过格伦达·佩雷斯不会把她的家人牵涉进去。但你可以如实告诉洛厄尔。也许他会继续让你参与他的调査一一我对你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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