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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等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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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睿山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
正对睿山琵琶湖侧的坂本地区配置了半数的兵马,该部队由丹羽长秀、柴田胜家,以及前田犬千代负责率领。因为这三人坚决反对火烧睿山的计划,所以被松永久秀调离信奈的本阵。
剩下的半数兵马则是聚集在京都侧——云母坂的信奈本阵里。
今晚的空气相当干燥,再加上风势也很大。
可以说备齐了火攻的理想条件。
这天夜里,信奈坐在本阵的凳子上,双眼凝视手中的地图。
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动不动就会传来震震剧痛。
不过,痛的究竟是伤口呢?还是自己的心呢?现在的信奈已经分不清楚了。
松永久秀就如同慈母般一直陪伴在信奈的身边,不时让信奈喝下奇怪的药。
「准备工作都就绪了,今晚就能一把火将睿山烧成灰烬,现在就等信奈大人下令而已。」
「……这样啊。」
久秀没有像当初对付信浓守那样,使用秘术将信奈变成自己的傀儡。
把信奈当成亲生女儿疼爱的久秀,不可能对信奈使用那种将人心彻底破坏的妖邪之术。
可是在喝下止痛秘药而精神恍惚的信奈耳边,灌输「把敬山烧成灰烬,让人们明白世上根本没有神佛」、「非得将那些不把女人当人看得堕落僧兵杀得一干二净不可」、「要让夺走您所爱之人的可恨仇敌了解,忤逆天下霸主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等等狠毒言语的久秀,看起来也跟把信奈当成傀儡操纵没有两样。
再这样下去的话,信奈的心灵势必会被久秀调配的秘药彻底侵蚀,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偶。
不过把接纳了自己的信奈当成女儿般溺爱,一心只想替可怜信奈复仇的久秀,尚未察觉到这一点。
她只知道要利用各种手段抚平信奈身心所受到的创伤——深深相信帮信奈进行复仇就是自己的使命。
另一方面,在遭到浅井久政背叛失去了良晴和光秀后,信奈早已被深沉的悲伤和强烈的愤怒支配内心。
不管是天下布武也好……航向辽阔的大海也罢……猴子和十兵卫都已经无法陪自己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信奈大人,让那些长久以来仗着佛教的权威胡作非为的臭和尚们尝尝恐怖的滋味吧,把夺走您所爱之人的浅井朝仓军,连同那群破戒僧们统统赶尽杀绝,现在正是下令发动总攻击的绝佳时机。」
被面露妖艳微笑的久秀抚摸脸颊,信奈在半梦半醒中喃喃自语:(没错……那些家伙夺走了我重要的人……夺走了无可取代的同伴,非把他们烧成灰烬不可……非得替猴子和十兵卫报仇不可……)
眼神空洞的信奈点了点头。
嗯。
「——全军……朝睿山……放火……」
就在信奈开口下令发动总攻击的同时——
「请等一下!」
竹中半兵卫气喘吁吁地闯进本阵。
今井宗久和弗洛伊斯也跟在一旁。
「信奈大人!倘若放火烧了象征佛教界和本国古老权威的睿山,所有教派都会把矛头指向信奈大人,向织田家掀起反旗的!要是连在全国各地拥有广大信徒的大阪本猫寺都成了敌人的话,信奈大人的天下布武大业少说也要延误十年啊!」
以往总是畏首畏尾的半兵卫,此时却竖起眉毛拼命说服信奈。
「更何况此举还会失去民心!虽然睿山的多数僧兵们都堕落到了极点,但是大部分的老百姓却不知道这个事实!他们只会认为信奈大人是不敬神佛又残虐无道的第六天魔王!再说目前不在睿山的天台座主是御所姬巫女大人的兄长,要是火烧睿山的话,甚至会失去御所的信任!全日本的人都会与信奈大人为敌啊!」
信奈一语不发地望着半兵卫的脸。
思绪无法理清。
(我……还在梦里徘徊吗……还是……不过……天下布武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假如我没有抱持天下布武那种不切实际的野心,猴子和十兵卫也就不会死了……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立刻替他们报仇……否则猴子和十兵卫一定会死不瞑目……)
过量的烈药夺去信奈正常的判断力。
现在支配信奈的只有愤怒。
「信奈大人!请您清醒一点!」
「闭嘴,这一战可是为了替你的主公·相良良晴报仇喔。」久秀眯起眼睛斥责半兵卫,但是半兵卫没有闭上嘴巴。
「松永大人,该闭上嘴巴的人是你!你到底给信奈大人喝了什么东西!信奈大人并不是你的傀儡!」
「只是普通的止痛药罢了。不过……光靠药物无法抚平信奈大人内心的创伤,如果不杀死仇敌,信奈大人的恶梦就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是吗……果然,这是梦……恶梦的延续……信奈茫然思考。
「……难不成你在侍奉三好长庆大人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子用药物麻醉主公长庆,然后在神智不清的长庆大人耳边煽风点火,藉此逐一铲除掉家臣团!?说到这个,为什么柴田大人、丹羽大人和侍童犬千代小姐不在这里?等到火烧睿山之战结束后,你是不是又打算铲除掉敢直言劝谏信奈大人的那三人了?趁着信奈大人喝了你的药意识朦胧的时候恣意妄为——这样子根本算不上忠义!」
对于半兵卫的言论,久秀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我真搞不懂,为主公消除心中的痛楚才是家臣的职责所在吧?」
「你错了!当主公步上错误的道路时,赌上性命提出谏言也是家臣的职责!而且——虽然我不晓得明智大人是否平安——不过良晴先生没有在水坂峠被式神们所杀,更没有粉身碎骨!」
信奈的脸颊微微抽动一下。
(这是梦……梦的延续……?还是……现实世界……呢?)
如果说良晴还活着的话——
多么希望……这是现实。
但是,信奈没有相信这是现实的勇气。
因为信奈害怕在自己感到「我好幸福」,并且庆幸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瞬间,又会有人在耳边告诉她「全都是一场梦」。
她害怕得不得了。
「……你说猴子还活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我卧病在床,无法和良晴先生一块同行,因此在良晴先生离京之际,派遣前鬼随身保护他。另外我听说在金崎撤退战中,服部半藏先生代替前往救援浅井长政大人的五右卫门小姐参加了殿后部队,后来松平大人和明智大人偷偷潜入水坂峠拯救良晴先生,结果目睹了惨剧……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谜底就解开了。」
「……谜底?」
「因为良晴先生出生于没有战争的和平世界,所以心地非常温柔善良。他不可能忍心眼睁睁看着重要的同伴陆续战死。话虽如此,即便是为了保护众多的同伴,他也不会抛下看得比谁都重要的公主大人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总而言之,他是个非常贪得无厌的人,鱼与熊掌他都想要兼得。所以——」
信奈非常困惑。
半兵卫的一番话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呢?
会不会只是在梦中透过半兵卫之口来说出自己的愿望罢了?
还是——
还是……
「信奈大人,伊贺甲贺的忍术中,有一招名为『微尘隐之术』的秘术。据说那本来是一种让真正的人类担任影武者,再藉由炸死影武者使敌人误以为目标已经丧命的残酷忍术。因为一旦影武者被炸得粉身碎骨,就无法确认长相了,我想土御门久修不可能把良晴先生遭到悬赏的首级炸得粉碎,所以八成是服部半藏引爆了良晴先生的影武者。当然,良晴先生绝对不是那种会让同伴担任影武者代替自己被炸死的人,不过幸好——殿后部队之中有一个非常适合充当影武者的人选!那就是——」
半兵卫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了九字五芒星符抛到信奈的眼前。
式神召唤。
长得狐模狐样的前鬼突然从信奈面前蹦了出来,说了一句「哎呀,这不是织田家的公主吗?」接着便跪倒在地。
「事情正如半兵卫大人所说。因为我就算被炸得粉身碎骨也死不了,所以就临时和半藏联手施展了『微尘隐之术』,本来还不知道能不能骗得了土御门那个小鬼,幸亏明智光秀等人突然闯入战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虽然是个危险的赌注,但是就结果而言,我们成功了。」
信奈心中暗自嘟哝:(这是梦,我又再做自欺欺人的梦了。)
「……猴子还活着……?那你为什么没有立刻向我报告?」
「因为这段期间吾主半兵卫一直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没有主人的召唤,我就不能在现世现身,就算想报告也无法报告。」
「如果这不是梦的话……服部半藏呢……还有竹千代在哪里?为什么那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当他们还身处敌阵中央的水坂眯时,服部半藏大概没有把『微尘隐之术』的秘密当场告诉松平大人。等到护送主公松平大人平安回京后,他才说出事情的真相——半兵卫回答。
「……这么说来,那两个人——竹千代她……」
「是的。松平大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得知了真相之后,多半率领人马再度前往西近江救援被埋在土里的良晴先生了。」
「……真的吗……真的吗……?」
这全都是你个人的臆测罢了——久秀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斥责半兵卫。
「半、半兵卫小姐说得没错~~因为我当时匆匆忙忙,所以忘了事先给吉姊姊留下字条~~」
「——服部半藏参见。虽然途中几经波折,不过多亏了回京后又志愿参加搜救行动的殿后部队,我的任务就此全部达成。」
「非非非常抱歉,吉姊姊~~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都要怪我当初没有带上兵马就离京前往水坂峠~~」
狸猫耳的松平元康与一袭黑色忍装的服部半藏,此时一齐进到本阵。
在两人的背后紧接进来的是——
「太好了,大将!我们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在见到公主大人之前,大将是杀也杀不死的!」
「大将,以后把我们这一百五十名幸存下来的殿后部队收为家臣吧!」
「从今天起,咱们不论生死都要在一块,良晴大将!」
「大伙儿终于都活着回京都了。」
一群人好不容易才从地狱般的金崎撤退战中奇迹似地活了下来,却又为了寻找良晴再次重返西近江的山林。
殿后部队的成员们。
所有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不过,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表情。
(赌上性命的使命终于达成了!)
(总算成功让相良良晴大将活着与公主大人再会了!)
(死去的同伴们倘若地下有知,一定也会相当欣慰!)
每个人的表情都洋溢充实感与达成感。
然而……
(骗人的,这是梦。我最近才做过和此情此景几乎一模一样的梦,当我得知了梦境终究只是梦境的时候……那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深刻绝望还历历在目。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再也无法实现的梦,遭到剥夺的希望,永远消失的未来……!」
信奈仍然没有从孤独的梦中世界清醒过来。
接着——
(看吧。果然是梦……)
只见一名身上伤痕比谁都多的少年,从满身汗泥的男人堆中钻了出来,滚到信奈的跟前。
「快点和公主大人接吻吧,大将~~!」
「热情一点、热情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在那之前,得先阻止火烧睿山的行动!」
相良……良晴。
这肯定是梦。
不过……
梦也好、幻觉也好。
就算是骗人也罢。
就算醒来之后,又会遭到现实背叛也好。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泪水模糊了信奈的视线。
原来我是如此盼望再见这个人一面啊——信奈心想。
「……我又在做梦了对不对?猴子明明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喂,信奈?你是怎么了?眼神怎么这么涣散!?你在发什么呆啊?是我啊!相良良晴啊!你看,是我啊是我啊!唔吱——!」
「……这一定……是梦……呜、呜……呜呜呜……」
「呃,信奈……?有什么好难过的?我总觉得你不大对劲!?莫非你又想反悔不给我恩赏,所以开始装可怜了!?还是说和我订下接吻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