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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到‘你’,楚若鸿不吃不喝,横冲直撞,就是四周防守的人再小心,也没有办法阻止他在疯狂中一次次受伤。他不停地疯狂大喊大叫“轻尘轻尘”,从早叫到晚,再从晚叫到早,喉咙嘶哑,到最后力尽昏迷之时,已经是吐了血。太医说,若不能稳定他的情绪,他活不过三天。楚良万不得已,臭着脸,派人把刚埋了不久的‘你’又挖出来。只是不肯再忍受‘你’身上的腐烂臭气,所以让十几个士兵死死按住他,让太医当着他的面,用药生生把‘你’尸体上的血肉化净,只剩一副枯骨。中间他挣扎昏死过去许多次,十几个人。都几乎按不住他。对了。我还听说,那时候,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方轻尘地脸色有些阴森。不知道是在恼火自己地“遗体”所遭受的粗暴对待,还是在心疼那个看着他的尸体被一点点化为清烟,再不见一丝血肉时,那个少年所能感受到的痛。
“反正,他们用铁丝把你的骨头串了,扔给他玩。他最后一次醒来,看见那具骨头。就抱在怀里,从此就安静了。除了同骨头说话,要你起来,要你给他个机会重来,一次次试图把心脏放回枯骨的胸膛里,他什么也不会。到后来他连正常吃饭都不会了。饿了的时候,随手抓到什么就吃什么。无论是泥土树叶还是秽物。连便溺都是拉在身上。”
方轻尘眼中的怒火一闪而逝。秦旭飞一笑道:“不要怪在我头上。我军进逼,人心惶惶是真,但是他会是那个下场,还是因为楚国的宗室之中,没有任何人对他有感情。当初那些臣下。对他也无忠诚之心。自然是没有人想着要照管他。其实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没有疯,那些人根本不会容许他活着。”
秦旭飞不慌不忙,事无巨细。慢慢地讲。讲他破城而入地时候,见到的是怎样一个脏臭污秽的疯子,骨瘦如柴,虚弱无比,随时都可能死去。
讲他吩咐了让人给他清理,而他一转身,下面的人就粗暴地扒了那人的衣裳,用冷水给那人擦洗。等他过来探望已经被洗干净梳理整齐的楚若鸿时,只见他冻得簌簌发抖,脸颊根本看不出有肉,眼窝陷得太深,显得眼睛大得诡异,几乎不似活人。
一具会动地骷髅,浑身颤抖地抱着一具不会动的骷髅。
讲他问过了是怎么回事,发了怒,命令人好好照料楚若鸿,给他找太医来诊治,发现他已经是百病缠身,曾经被折断地手指,已经是要废了。
方轻尘只是静静地听。脸上再无表情。
秦旭飞说,从那以后,楚若鸿的日子立时好过许多。不再被孤零零扔在荒园里自生自灭,他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小房子。不再无人理会衣食。每天的食物和药都会按时送来,强喂他吃下去。基本上隔个两三天就要擦身洗澡一次。他的伤病渐渐好转,但是,秦旭飞忙于很多事情,没有多少空闲注意他,于是对他地照料,又很快简慢下来了。
因他疯狂,便溺不能理,大家又懒于给他洗澡换衣服,直接给他弄了极厚地尿布,一天换一次,至于洗澡洗头,也延长到十天一回了,所有对清洁的要求,只要能保住他不生病就够了。
药不再有人送来了,也再没有太医来看视他的身体。一日三餐倒是按时送来,但楚若鸿已经不懂饥饿了,只顾抱着尸骨说话,并不会主动进食。直到饿到受不了,才会在本能地驱使下抓来吃掉,通常是一两天不吃,然后,一餐把所有的全吃光。
说到这里,秦旭飞苦笑。方轻尘微微点头,表示理解。阳奉阴违,下有对策,一个完全不能自理的人,遭到这样的冷遇,总是难以避免。其实,对楚若鸿来说,善待或薄待,或许根本都感觉不到差别吧。
“等得到了你重归的消息,他就被转到了柳恒那里安置。柳恒要比我细心得多。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照顾好上皇,上皇活,这些人活,上皇死,所有人陪葬。衣服要一天一换,身体要天天清理。如果当天楚若鸿不曾吃饭,到了晚上,一定要喂他吃完……”
收到方轻尘微微不耐的眼神,秦旭飞终于住了嘴,不再见缝插针地给柳恒脸上贴金。
“至于他现在,情况如何……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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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大楚的皇宫,渐渐陈旧破败了。
秦旭飞不爱奢华,从来不住皇宫,也不在宫中处理政务,所以偌大的皇宫几乎闲置。他一来没钱二来没空,那些用不到的宫女太监自然被他遣散了十之八九。皇宫缺人打理,难免就残破了下来,可是每天等着他处理的事堆积如山,焦头烂额之际。他哪里想得起来去管。
所以。现在楚宫这所谓辉煌富贵,都是临时粉饰出来硬充场面的。房子现在表面看上去是挺漂亮了,可油漆石灰的味
没散干净。一层粉刷,掩盖了裂缝污迹。宫殿里犄角尘,不显眼处,其实也都没来得及打扫。只是大家都很配合地装瞎子,当不知道罢了。
宫女太监来不及征召,尤其是太监,就算是有人愿意干,那一刀也来不及割。于是只能临时找些当初被放回民间地老太监充数,一眼望去,一排老迈公公。还好这位新皇上没啥三亲四戚,年纪幼小,顺便也省下了一堆嫔妃,否则根本不可能支应。
皇宫里。真正认真翻修过,费了大钱花了大力气的。除了决议国事的金銮殿和皇帝的寝宫,也就只有一个甘宁宫。而宫中的下人,矮子里面拔尖子挑选出来的,也是优先分到了甘宁宫。因为甘宁宫中,住着一个太上皇。一个疯了的。不满二十岁的太上皇。
一个楚国真正的实权人物。方轻尘,最重视的人。
甘宁殿内外,服侍地宫人穿梭来回。衣服冠饰。各色用具,皆以皇帝规制置办,待遇级别绝对比秦旭飞要高。一位太医,长住甘宁殿,为太上皇诊看身体。
因为主人的身份高贵,太上皇的近侍宫女太监们,品级职位俸禄,也相对比宫中其他当差的人要高。只是,那些年轻的内侍宫女们,并不因此而感到满足。职位也好,俸禄也好,都是死的,手里地权力,隐形的收入,这才有是活地,有意思有油水的东西。
服侍一个疯子,做的再好,也无望升迁,无人欣赏,不可能跳过龙门。走在外头无人尊敬,说到是服侍疯子太上皇的总管太监,掌事宫女,大家背转身,必要低笑几声。
可是那些在宫中历练多年,见过许多风云的老太监们,却反而为自己现在地差事而庆幸。现在地楚国皇室,说穿了只是块招牌罢了,真正掌权的人根本不在宫里,讨好皇帝或别的王族,以图升迁不过是眼前之利罢了。一旦出了什么政治风波,有着高贵身份,还有利用价值地君主可能没有人会动,但下头服侍的宫女太监却很可能会被顺手杀光,再换一批听新主子话的新人上来。
这种乱世里,福祸相倚,大贵之后,就是大难了。能跟着一个没有任何人会敌视的疯子,虽不会有功,但绝对无过,这才是存身之道啊。
再说了,一个疯子主子真的难服侍吗?
他最大的要求,只是不要夺走他手中的白骨,他唯一的爱好,只是对着骨头说话。
他只是不懂吃东西,一日三餐,乘着热乎时,慢慢地喂他吃,只要不打扰他和骨头说话,虽然喂得慢一些,艰难一些,倒也还是可以成功的。
他只是不能控制便溺,每回都及时给他擦洗换裤子而已。
五十多个人,只需要保证一个很温顺,只要不触到他的禁忌,就从来不发作的疯子,吃得饱,穿得暖,身上清爽干净,头发被梳得整齐,这有什么难。
他不会因为下人一个最小的失误,就生生把人打死,他不会为了取乐,肆意凌辱下人到极处。伺候他,总比整天揣摸主子喜怒,明明没有犯错,还会莫名其妙,天降横祸,要好得多。不是活儿重,只是人心永远不知足。
所以,甘宁宫里掌事的公公是极明白事理,极为感恩的。他压制着那些人不满的情绪,小心地把楚若鸿照顾得很好。
他记得将殿内所有有尖角,可能伤人的物件撤了,使用的器具,不是木制,就是金银。只担心楚若鸿万一发作了,伤了自己。他张罗着给他及时换衣,每天清洗梳理。一旦便溺在身,立刻清理擦身。一日三餐,外加夜宵,按时乘热供应,他不懂吃,就哄着他,无可奈何要迫着他的时候,也小心地不伤害他身体。
只不过,这两天,总管太监也累坏了。
楚若鸿神志不清,衣服应该是舒适而方便换洗的才好。可是现在,白天要给他穿上太上皇的全套服饰衣冠。晚上了也要穿好基本的便服。就是这基本的便服,也是十分繁琐。平时只留一两人在他身边服侍,现在却要二十多人一起躬身立在楚若鸿的身旁,便溺进餐之时,所有人在下旁观。这太上皇,还不如说是个给人来观赏的猴子。
好容易到了深夜,可以去了这些仪仗,让那些充场面的人离开,可是楚若鸿仍不曾入睡,变疯以后,他就没有了时间观念,只要还没有筋疲力尽就绝不入睡。因为他的作息不正常,所以他的三餐饮食也不能按正常时间算。虽说现在夜极深,但却是楚若鸿的正常进食时间。
总管太监亲自拿了金调羹在慢慢喂他。楚若鸿一直只顾着对怀里的骨头说话,极难得才会顺从的张嘴吃上一口。看看碗里的粥还剩下大半,热气却已经渐渐散尽了,年迈的总管太监叹气。直了腰,一手锤捶酸痛的腰眼,他准备叫人来将这粥拿去再热热。
忽然有一只手,从旁伸过来,直接把碗从他手里接过。耳旁听到一个极淡的声音:“我来吧。”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四十九章 … 相见不见
宁殿外,秦旭飞驻足。
跟到这里,他跟不下去了。他是非常好奇方轻尘与楚若鸿重会的情形,非常想要窥探旁观,但是骨子里的天性,到底还是不容许他窥人隐私。
他跟不下去了,有人跟得下去。秦旭飞眼睁睁看着赵忘尘极其不识趣地跟着方轻尘就往里面闯,丝毫没有脸皮已经厚比城墙的自觉。奇怪的是,方轻尘居然也没有要阻拦或者不快的意思。
于是乎,他这个领路的,开道的,反而被孤单单地撂在了门外。
站在甘宁殿外,他暗感困惑,微微蹙眉。他确信,方轻尘和楚若鸿的关系不但亲密,而且还有些旁人不能查之的隐秘。所以方轻尘重见楚若鸿,无论是怎样的心情,应该都不会喜欢有别人在旁边。不但是不该让那叫赵忘尘的少年跟进去,就是里头本来的服侍之人也该驱出才对。
然而,他静静在甘宁殿外等待,却只听到殿内,一声因为激动,而显得特别响亮的叫声“方侯!”
下一刻,整座甘宁殿,寂若死域。
总管太监原是楚宫中的老人,算起来,已经亲历三朝了。此刻看着轻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一袭白衣,手里拿着方才还在他手上的金碗的人,早已由不得伏地跪倒。
而方轻尘只是敛眉沉眸,静静望着楚若鸿。
对于身外一切,楚若鸿早已是不闻不问,无知无觉。
他只是低着头,同怀中的尸骨讲话。可是也许是因为总管太监的声音太高,太突然。所以他听到了。或者。更可能,只是凑巧……
他竟然抬起头来,正看进那白衣如雪之人,漆黑不见底的双眸之中。
他看得很安静,很安静。目光迷茫,没有焦距。
只是本能地掠了那么一眼,他复又低下头,如许温柔地抚摸着冷硬地枯骨:“轻尘,你为什么不理我。我是若鸿啊,你听见我叫你么。轻尘……”
他地声音轻轻的,略带着迷惑,还有些撒娇的柔软。跪在旁边的老太监低了头,一声呜咽。
方侯啊,无所不能的方侯。
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他可以带来神迹。
楚若鸿是因为他而疯狂的。那么亲眼再见到他,他也总该可以醒来。最起码,方侯也可以略略让他好转。
可是,楚若鸿看到他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
方轻尘不言亦不动。脸上神情,如同楚若鸿的目光一样,平静如一潭死水。看不见丝毫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打量楚若鸿。
时光。似乎在这个疯癫了的年轻人身上停了下来。几年之间,饱经苦难折磨,他的身量丝毫也没能成长。
仍然和他离开地时候一样。仿佛少年。
一丝不乱的头发,整齐洁净的龙袍。他似乎还是和当年一样,是那个时时不忘不能坠了皇家威仪的孩子。
只不过是身材伶仃清减而已,只不过是脸颊消瘦到尖刻而已。只不过是常年不见多少阳光的皮肤,病态的苍白,几乎透明而已。
只不过是不停地抚摸着已经被摩挲得光滑了地骨骼上的手指,略显型而已……
当年,他不肯放开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