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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等到容谦慢慢腾腾驾着马,悠悠闲闲,踱到大家身旁时,众人每人最少都发了十几支箭了,前方凄凄惨惨,倒了一堆山羊。燕凛策了马,绕着那堆山羊转了一圈,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有侍卫统计着数字,把众人的箭都收了起来。笑着策马过来,双手把燕凛的金箭奉上:“我们说公子箭法如神,公子偏说我们是奉承,看看,这不就是证明了。公子发了十三箭。箭箭射中,咱们十箭里头,能中个两三箭就算不错了。”
燕凛冷着脸,一把夺过金箭,斥道:‘你们假不假啊,欺君欺得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个个全是长清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射一群羊都射不中?”
众人一起低头:“小人无能。”
人人低眉顺眼,垂头听训。郁闷得燕凛脸色发青。
容谦忍不住大笑:“就算他们本来一个个都是高手,跟着皇上一起射箭,也就只好变低手了。”
燕凛苦笑,瞪着大家:“我就这么心胸狭窄?”
“公子你心胸宽广,处事公正,小人们素来是敬仰的。”大家一迭声地说。这语气真是不可谓不诚啊。只是“敬仰”归“敬仰”,谁看不出燕凛正一心想在容相面前显示本领,这会子,谁敢显得比皇上更有本事啊?
燕凛低喝道:“下不为例。下次见着猎物,你们必须给我全力施为。”
大家互相换个眼神,连声应诺。
容谦在燕凛身旁低笑:“所谓的全力施为,就是这次皇上射中十三箭,他们只射中三箭。下回皇上射了十三箭,他们射中十箭。反正总要无巧不巧地比皇上地要少了那么一点,却又不会少太多就是。这尺度的把握。难度可是尤其的高啊。”
燕凛听得越发恼怒,心里却是无可奈何。这种事,怕不是拿皇帝的权威,就可以逼得出来的吧?人家不肯显真本领,他也没有什么证据,总不能凭想当然就给人定罪吧?
他气得怒目扫了众人一眼,一挥手:“罢罢罢,我算是明白了,跟着我,你们也不能真尽兴。你们自去玩你们地,天黑之后来交猎物,猎物最多的有重赏,猎得最少的……”他冷笑一声:“自然是要重罚的。”
众护卫都是一怔,说起来,能放下重担,各施奇能,放手猎杀飞禽走兽,自然是件极尽兴痛快之事,但大家本是随护燕凛而来,岂能随意走开。
燕凛挥手赶人:“滚滚滚,全都给我滚,看了你们这满脸假笑,出手的假箭我就生气,有容相在呢,我的安全还用得着你们担心不成?”
一旁容谦微微皱眉,暗自苦笑了一声。
这一众护卫听了却大是信服,是啊,有容相在啊,陛下的安危自是不成问题的,这个时候,还留在皇上面前碍他地眼,就太不识趣了,大家互相看看,齐齐向燕凛施了一礼,便轰然四散开来。
隔得老远,已经听得有人大呼小叫起来。
“今儿这重赏,我可拿定了。”
“问问我的弓再说!”
“你悠着点吧,别赏赐没拿着,最后挨罚就好了。”
“哈哈,咱们手底下见真章,看看最后谁得赏,谁受罚!”
几十匹马,四散进林木之间,很快就分不清谁在何处了,只是远远传来的劲风声,和野兽的慌乱咆哮,看来众人正在忙不迭地大显身手。
燕凛本来挺生气的,听了这些动静,神色倒有些怅然了:“跟着我,真是把他们都拘束坏了。”
容谦微笑:“你也不必觉到不自在。任何事,有失便有得。跟随君主,自然要有许多限制规矩,但能得到的只会更多。你从来不曾亏负过你身边地人。”
“是吗……”燕凛轻叹,在心中接一句:“只除了你吧。”
只是这话,他却并不说出来,只慢慢和容谦策马向前,一路上,也见着一些猫狗兔子惊惶地跑
懒懒得没有多少拉弓射箭的心思了。
他只侧耳细听着,四面八方,渐渐远去,渐渐微不可闻的利箭破空声,野兽惨叫声,确知这帮侍卫,只怕任何一人的身手都在自己之上,不觉苦笑起来:“容相,我是不是很没用?”
容谦淡淡笑道:“他们是从整个大燕国挑选出来地最好的护卫,他们最大的特长,就是武技,无论是技击之术,还是骑射之道,比你好。都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保护者的武艺连被保护人都不如,那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呢?”
“可是……”燕凛欲言又止。
每一个男子地心中,都有一个热血的梦吧。想着纵马疆场,想着扬剑天下,然而。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论兵法,他远不如封长清,论武功,唉……算了,他顶多也就算是个六艺精通,擅长弓马,身手灵活的半吊子罢了。
“君主不需要是军神名将。君主不需要是天下第一高手,君主也不需要是能臣干吏。能够不妒忌属下地才能,可以发现并认可重用那些具有才能的人,并且真心地为他们高兴,为他们骄傲,就已经是最了不起地君主了。”
容谦笑道:“君主也人啊。是人就无需完美,无需面面俱到……”
可是……容相……你却是那样完美。每一次站在你面前,我都痛恨我自己不够好,我都觉得我辜负了你的苦心。我对不起你曾经的教诲,这种心情,即使是你,也很难明白的吧。
燕凛在心中长叹一声,不肯把这深深的郁结诉诸于口舌。只低低笑笑,不再多说,继续策马向前。
容谦看他眉目之间仍有忧色未释。不觉略有愕然。燕凛年少,难免有些争强好胜,短时间内,心里不太痛快是自然的,只是若连这种道理显而易见的事,也不肯释怀,仍然介意侍卫们的身手比他好,便不太象他地为人了。
容谦只专心去想燕凛为什么事烦忧,却完全没想到,自己才是他烦忧的源头。
“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燕凛哪里敢直说,只得道:“你看看,进了猎场都这么久了,看到的,不是小猫就是小兔,偶尔就见一群羊,几只鹿,两三匹马,真是没意思,那些猛虎豹子黑熊狮子都哪去了?”
容谦暗暗好笑。这片猎场为了是给贵人们行猎用,在京郊硬圈出来的,其实就是人工放养些温顺的动物而已。谁敢真让老虎豹子大狗熊在这里横行起来?伤了贵人们怎么办?
赶上要祭天,赶上皇上要行猎,下边人当然赶紧把平时养在笼子里地一些猛兽放出去充充门面,加点刺激。那阵子林子里的人可是比兽多得多,就是再凶猛的老虎,对上武装到牙齿的大批侍卫,也只有奉送虎皮地份。至于这平时……呵呵,却哪里有。
容谦当然不会点穿下边人这种小手段。真要整顿了猎场,多养了猛兽,苦的还不是在猎场办差的小吏,还有住在附近的百姓。
所以此刻他心里虽好笑,嘴里却只淡淡安抚:“这猎场有几十里方圆呢,哪那么容易就遇上猛兽。皇上稍安勿躁,我们慢慢找就是。”
燕凛还在狐疑:‘我记得以前正式大猎的时候,猎物很多啊,不象现在,碰到地都是些温顺的小东西。”
“你以前那是正式的大猎啊,是四面八方都有人在驱赶着猎物向你这边跑,所有地野兽都凑到你面前来给你添兴致罢了。你还真当是运气好,走到哪儿野兽就跟着你到哪儿啊?”容谦好笑地说。
燕凛怔了怔,不觉苦笑:“当皇帝的人,总是这样被人糊弄的吧。”
容谦笑道:“这些小事上,若计较得太清楚,却也就没什么乐趣了。只要在大事上不犯糊涂,不上人恶当就好。”
燕凛默默无语,只与容谦并马而行。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二百零三章 … 凛凛谦谦(上)
嘿嘿,这章的题目其实很贴切,很有“内涵”哦,文释,哈哈。)
天高地广,山幽林密。燕凛和容谦并马同行。
风来处,只闻树叶之声,鸟兽虫鸣,四周再半无个人影。
只有他们两个人,两匹马,一直一直,相伴着前行。
良久,燕凛才轻轻道:“容相,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不让我有机会在大事上犯错被骗,是吗?”
容谦微笑,同样轻声道:“如果你一直不嫌我太多事的话。”
燕凛眼神灿亮地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莫名地笑起来,神色有些悠然出神。难得碰上好几只鹿正从他前方大摇大摆地过去,他却都象没看见一般。
容谦在旁看得好笑:“皇上,时候不早了。你真打算只拎两只兔子回宫,给你的妃子们欣赏你的‘丰功伟业’?”
燕凛脸上一红,赶紧故作怒气冲冲催马向前,一边十分夸张地东张西望,一边口里恨恨道:“我就不信了,今儿不射他两只豹子三只熊,我就不回宫了!”
嗯,两只豹子三只熊?别说现在猎场里没有,就是那行猎司专关猛兽的笼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数呢?
容谦心中暗自好笑。如果所有的诺言都一定要实现,咱们金口玉牙的皇上就只好在这猎场里猎到明年再说了。
他心里等着看热闹,脸上只笑吟吟道:“好,我就在这里摇旗呐喊,看着皇上大显神威。”
“容相你还真别小看我,别忘了,我是你教出来的。虽不敢说是什么高手,对付几只猛兽还不成问题的。记得小时候,你带着我游猎,才一个时辰就猎了……”
燕凛本是忆起旧事,满面笑容。话才说到一半,却忽然是戛然而止,只是默然地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马儿,眼睛不敢更不忍再看容谦,唯恐这一抬眸,就看到那在长风中飘飘荡荡,无所依凭的袖子。
一直以来。努力不要表现出过多的在意,一直以来,拼了命要求自己当那个人没有残疾,唯恐一丝的悲悯不忍,都会让那人伤怀难堪。
但是,总还是在不经意之间。心头便奇痛入骨,用尽所有地自制力,也再不能装做无事。
那双曾永远呵护他的手,再不能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慢慢切肉削皮,再递到他手里来。
再不能,轻轻展开一件衣衫,带一点笑意,柔和披在他的身上。
甚至再不能为他在暗夜里燃一点烛火。护那小小微光,不被风熄……
点点滴滴,所有的琐碎细节。都是不便,都是缺陷,都是遗憾,都是怅然。
而今天,那个曾经在猎场上风光无限,箭法如神的人,如今却只能慢悠悠策着马,袖手旁观别人盘马弯弓,尽兴射猎了。
燕凛暗暗咬牙,忽然觉得自己没心没肺。在此之前,竟从没意识到,在容谦面前,这样逐鹿射猎,是一件多么残忍地事情。
容相纯粹是为了让他释忧,才建议出来狩猎的,可是,他当时怎么就只想到自己可以痛快玩一玩,自己可以和容相并肩纵马而兴奋开怀,却全然忘了对只剩一只手的容相来说,射猎,是会多么痛苦呢?
只一看他的表情,容谦就有着翻白眼兼伸手敲他脑袋的冲动,这小孩子的脑袋怎么长的?好端端又开始往牛角尖里钻。
啊,可惜啊,孩子大了,不能打不好骂了。
容谦在心里抱怨着,一边伸手慢慢拿起了马上挂的弓箭。本来这东西纯是摆设用地。他本来早笃定了自己不用射箭,只需要看热闹就好,可谁知道,这家伙偏这么爱胡思乱想呢。
唉,光是从京城快马来猎场,就累得他腰酸
抽筋,现在还得努力表现俺雄风不减当年,唉,当时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主动提议来打猎?
他心里叫苦,慢慢用右手的袖子牢牢缠住了弓臂,左手就着现有的臂力试拉一下,嗯,不出所料,拉不开……
唉,亏得这还是把纯粹摆来好看用的,最轻的一石弓呢!
容谦心中叹息一声,口里却朗笑一声:“皇上,你既然说是我的亲传弟子,看看如今,可得了我几成本事。”
正自低头懊恼地燕凛闻言一怔抬头,却见容谦施施然举臂扬弓,他居然光用右手肘部以下的袖子牢牢系住弓臂,固定住弓手,左手徐徐拉弓,此时二人的马儿仍在奔驰,容谦也没做丝毫让身体更平稳的努力,甚至好象没有任何瞄准地动作,只微笑着轻轻松手,长箭如疾风迅电般射向远方。
燕凛却只呆呆望着容谦在阳光下灿然生辉的眉眼,只觉他这般从容举弓的姿式,光彩耀目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遥遥地,仿佛听到一声鸟儿的哀鸣,又似乎有什么从空中落地的声音。然而他没有抬头去张望寻找被射中地猎物,只是如着魔一般怔怔望着容谦。
这就是容谦,这才是容谦!
是那个不管身怀何等残疾,也从来不会自惭形愧,自卑自哀的容谦。
双手健全又如何?哪一个健全之人,比得了他半分光彩!
能做的事,他总会尽力去做到,绝无自怜自伤,自误平生之意,不能做到地事,他可以从从容容,毫不介意地接受旁人的帮助,姿态之洒脱,神情之自在,无论施者受者,又能有多少人还有余力去注意他的残疾呢。
这样的人,又岂能以残疾视之,而以残疾之人哀之怜之伤之痛之,并愚蠢拙劣地把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