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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二百六十二章 … 只该由我
柳恒努力压抑矛盾的心情,放低了声音问:“父亲如何在此?”
“自是沾了你的光。”柳云涛笑道:“自三家联军入京之后,全城的达官显贵都被赶在宫中各处,与皇族关在一处,便于他们看管。因我家与你的关系,三家联军,都盼着将来能利用我们柳家为质,所以并不曾亏待我们。你进京时,燕国的将军就把我们一家全放了出来,而我,是特意留在此处等你的。”
柳恒见他神色之间甚是快慰,并无半分愁怅悲苦,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父亲似乎十分欢喜?”
柳云涛笑道:“三殿下宏图将成,我们柳家的昌盛亦在眼前,为父有什么理由不欢喜。”
柳恒默然抬头,看着那暗沉沉,一片荒败凄凉的皇宫,想着身后那曾经无比辉煌繁荣,如今却到处断墙残房的京城长街,心中苦涩难当:“柳家的昌盛?父亲觉得,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柳家还能辉煌如旧吗。”
“不是辉煌如旧,而是更甚当年。”
柳云涛断然道:“三殿下可用武将得天下,但不能用武将治天下。他需要文官,需要能吏,来治理国家。而现在,他手下并无多少这样的人才吧。所以他总要不计前嫌,用些旧人的。既然用谁都是用,为什么不用我们柳家呢?我们家族世代为官,你地兄长叔伯都曾历任各职。颇有才具,更何况,只为着你的情份,三殿下就不可能为难柳家,反会大力提拔,阿恒。为父可有料错?”
柳恒只有默然不语。
他这个不管历经多少风云变幻,永远屹立不倒,从来都立在权势高处的父亲,自然是不会料错的。
他心中抑郁难舒,实在不想在此时此刻。再面对父亲:“父亲,孩儿尚有军务在身,先要把差事办了,方能陪父亲长叙别后之情。”
柳云涛笑而点头。
柳恒这才回头面对一直静静站在数步之外的燕将,轻声问:“还请将军带路。”
那名燕将却是一笑:“人在何处,柳老侯爷清楚得很。请他带路就是,我一个外人,只在宫外替柳将军守护便好。”
怪不得他们早早放了他的家人,怪不得,他们会允许他地父亲,在宫外等着自己。这燕国的将军们,果然一个比一个精。
柳恒只得回了头对柳云涛道:“父亲……”
柳云涛点点头:“我带你去就是。”
他的语气甚是轻松,并无勉强。柳恒咬了咬牙。才终于忍耐着将心里那样莫名的烦躁压了下去,挥手领了众人随柳云涛入内。
皇宫各处都有燕国军队守护。看着他们一行人进来了,所过之处,本来驻守的军队就立刻向他们行礼,然后撤防。
就这么一路前进,看着原本到处宫灯华烛。明珠美玉地皇宫。如今皆作残败荒凉,黑暗清冷。听着身边的亲生父亲,用一种极平淡的语气,说起他服侍多年的主君的祸福。
“燕人今早把皇上,诸皇子,姬妾,皇孙,都集中看管在了紫辰殿,看来就是为了方便你们了。”
“所有人?”柳恒的语气微微有异。
当今秦王地几个年长的皇子,都已经有儿女,再加上他们的妃嫔姬妾,那关在紫辰殿中的皇族中人,竟是该有一百余人了。
柳云涛回首望他:“你觉得人很多?”
柳恒叹息一声:“多少……也已经没什么不同了。”
柳云涛却停住了脚步,目光环视四周:“这些人可都是你的亲信下属?”
“自然。”
“那么,有些话,方才不方便说的,现在为父要对你说。我却是要劝你立刻回头,指挥城中大局,另派其他部将来做这些事。”
“父亲!”
柳云涛皱眉:“难道三殿下亲自下令,一定要你做不成?”
柳恒苦笑摇头。秦旭飞没有下任何命令,只是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必然要有人做罢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做,至少不能由你亲手做。”
虽然四周的士兵是柳恒的亲信,且都并不太靠近,柳云涛还是压低了声音:“替主君除掉心腹之患是大功,但弑君,却是大罪。今日你挺身而出,替他除掉眼中钉,他日便逃不过被当成替罪羊以谢天下。阿恒,你不是粗笨地武人,史书前鉴,不用我再和你分说。就算他现在不会牺牲你,就是现在可以无人知道真情,但天长日久,谁敢保证,他没有和你算旧帐的那一天?”
看柳恒似乎无动于衷,柳云涛更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个性子倔犟地儿子:“阿恒,若论对为皇之人的心性的了解,当今天下,比为父强的人,恐怕不多。听为父一句劝吧。当了皇帝的人,最怕地就是别人谋反。无论是谁,如果敢眼也不眨地杀掉一个皇帝,就算他是为了效忠新皇而杀,在新皇心中,都不可能没有芥蒂。三殿下也不能长久地用军法治国,过个三年五载,朝廷上下,还不是要讲仁恕,讲孝悌,讲忠信地。那些儒生文人,又开始指手划脚的时候,说起先皇死因,总有你地干系在,你总会是所有人眼中的一根刺。就算你能勉强保得一世安然,那千秋史书之上,对你所记所载,又会是如何听着父亲如此清醒冷静地同他讨论弑杀主君的得失,柳恒只是平静地一笑:“多谢父亲提醒。”
他对柳云涛施了一礼。然后挥挥手,也不等柳云涛在前带路,自己直接引人向紫辰殿而去。
柳云涛皱了眉,在后低喊道:“阿恒!你要想清楚!”
柳恒微微一笑,回了头:“父亲,正是因为我想得很清楚。所以这件傻事,我才不能抛给旁人去做。”
他没有回头再看自己地父亲一眼,只是领着人大步向前,身后却倏得响起一声雷霆般的大喝:“阿恒……”
柳恒剧震,猛得回身。却见那人,金甲红袍,如疾风闪电般,大步而来。
一众兵士纷纷让路施礼,神色恭谨而目光热切。
柳云涛也是神色愕然,怔了怔。方才大礼拜了下去:“三殿下。”
秦旭飞随意抬抬手:“侯爷不必多礼。”便也没再多看柳云涛,大步走到震惊的柳恒面前,对他微微一笑。
柳恒又气又急:“你怎么会来的,你……”
秦旭飞咧嘴一笑:“我在战场上找了个机会,把别人甩下,就赶来了嘛。那些人谁也不敢拦我,我说要进来,自然也就由着我了。”
看柳恒神色不善。秦旭飞赶忙又加了一句解释:“你放心,那边的事我交托给方轻尘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柳恒气得手脚发凉。放心?你让我放心?
秦旭飞知他心思,低声道:“阿恒,你别误会,我虽然愚鲁,但还没到不可救药地地步。妇人之仁。我是有些。但我也还不至于漠视所有人为我流过的血。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阻止你。”
柳恒仍旧恶狠狠地盯着他。秦旭飞的脾性。他实在已经是了解得已经太彻底。他坚持要求秦旭飞在前线主持战事,自己却飞速率了己部进京,就是怕秦旭飞最后会心软,下不了手,结果还是防不住这人使手段偷溜。
“若不想阻止我,你来做什么?”
“阿恒,我就如此让你信不过?”看着他的神色,秦旭飞终是沉沉一笑:“我只是来做本该由我做的事。”
柳恒一震,声音低得仅彼此可闻:“你疯了!这事谁都能办好,何须……”
“你说地没错。这件事情,谁都能办好。可是办这件事的人,无论是谁,都是给自己留下了最大的隐患和危机。”
柳恒怫然不悦,当即打断了他的话:“你胡说些什么。难道你竟会弃我害我不成?”
秦旭飞怅然一笑,神色之间,却也有一种了悟后的清明和解脱。
“阿恒,今日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离秦入楚地那个秦旭飞了。”
柳恒张口欲言,秦旭飞却只摇了摇头,用眼神止住了他。
“今日的我,仍旧是不会弃你害你,可是焉知我在那个位置坐了七八年之后,心意还能一如今日呢?”
柳恒语气放软,轻声,但却坚定地说:“你不会的。”
“是吗?”秦旭飞淡淡地问了一声,却并不需要柳恒的回答。“这些事,终究是要我自己面对,才是最好。阿恒,这几个月来,你为我做的恶人,已经够多了。”
“所以也不需要计较再多一件两件……”
“可是,我计较。阿恒,罪也好,孽也好,功德也好,英明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一次又一次坐享其成,然后再自欺欺人,假装自己的双手仍旧干干净净。我也不能每一回,都似乎是思虑不周,安排不及,然后有心无力地看着你去背这一身命债,满手血腥。走到这一步,我没有权力再说什么天真仁义。如果我连眼前的现实都不能面对,那么,我永远无法从一个普通地军中将领,变成一个合格的帝王。这些事,我必须学习如何去接受,如何去面对。阿恒……不要阻拦我。”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二百六十三章 … 今可如夕
柳恒默然。
每一次,都是这样。秦旭飞总是很尊重他的意见,可那人一旦固执起来,他却从来没有一次,可以真正阻拦他,改变他。
再怎么不甘,他也阻止不了他。从他走进皇宫的这一刻,一切,就再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秦旭飞平静地望着他:“阿恒,你不用想太多。”
柳恒苦涩地摇摇头,终于放弃了无谓的劝说:“我陪你去。”
秦旭飞点点头,与他一起并肩前进。四周的亲卫军士,不管有无听清二人的小声对话,却都是面无表情地一跟追随在后。只留下柳云涛,愕然望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疯子,都是疯子!这种事,有什么理由,非要新皇亲手去做?宁被人知,不被人见,哪怕天下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只要不是那人自己动手,就总可以推脱。
为皇者,要坐稳了那个位置,必应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新皇应该是大仁大义的英雄,护国保民的救星,忠诚无欺的臣子和皇弟,因着国家破败,君主殆于乱军之中,无奈之下,方应天下人所请而登基的。这才是滴水不漏,稳如泰山。
岂能如此任性妄为,留一污点,留一把柄,留一个无知百姓们,心存不满之时,可于街谈巷议之间,借题发挥,辱君蔑君的借口?
真要说起来。他这样保护柳恒,又还有什么意义。阿恒他杀地人已经够多了,无论是骂名,还是众怒,早已惹了一身,早已是不可能逃得过他日。那些文人儒生,正义清流们,对他的唾骂追究。
若说这一项罪名,定要加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加在身为自己这个旧朝老臣的儿子。早已满手血腥的柳恒身上,代价才是最低。
柳云涛摇摇头。
这样的道理,他自是绝对不会追上前去,去努力和秦旭飞分说。对于柳氏一族,这样地结果,当然才是更好。
只是。心中终究还是有几分感慨。自己服侍两代先帝,永远都能体贴上意的心思头脑,现在,竟然会完全跟不上眼前的变化了。
紫辰殿外,围了三四圈燕国士兵,看到他们大队人马来了,立刻一言不发地行礼撤退。
待得燕人都去得尽了,秦旭飞方怔怔望着紫辰殿的大门。低声道:“阿恒,有些话。我需要单独同他说说。”
柳恒没有说话。
“我也有些事,想要问问他的儿子们。”
柳恒皱了眉。
“阿恒,相信我。”
柳恒终于长叹一声:“你小心些。”
秦旭飞点点头,一步步走向紫辰殿地大门,站在门前。迟疑了一下。方才伸手将大门推开。
大殿里,只是一片沉寂。只有黯淡的烛光,从门口摇曳着亮出来,隐约也映在窗上。
秦旭飞步伐沉重地走进去。
然后,反手将殿门沉沉关上。
夜风中,几百兵士静静站在园子里,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所以,那殿中突然传来的尖叫,惊呼,哭喊,哀求,便越发地清晰,越发地刺耳。
而一个高亢的,疯狂的,激烈而愤怒的声音,突然拔高而起,转眼就把所有地声音压了下去。、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以为你是大英雄,大豪杰!你光明磊落,你坦坦荡荡?哈哈哈哈!你不用得意!朕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那疯狂的声音猛然低沉了下去,阴森森,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
“用不了几年,你也会变成我……”
柳恒皱了眉,挥挥手,一众亲卫立刻飞快地退出园子去。
虽说这些人都是多少年同生共死,绝对信得过的下属,虽说每个人都清楚今晚要做什么事,并且人人都立了血誓,永不向外泄露一个字,但这些话,能少听一句,还是少听一句吧。
众人都退得尽了,柳恒自己,也慢慢走到园门处,回首望着那阴暗森冷的大殿,却终究没有再往后退一步。
园门之外,远远跟来的柳云涛皱了眉,在喊:“阿恒!”
现在,他为自己的这一个儿子担心了。
这一个曾经总是与他作对地儿子,现在,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