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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卢东篱苦笑着还想最后尽一些心力。
“东篱,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倒想劝劝你,你即不为难我,为什么一定要为难你自己呢?”苏凌轻轻道“谁都知道范遥是九王的人,你替了范遥的位置,怕是在九王心里扎下一根针了,其实你这种人才,远远胜过范遥,你若是肯向九王稍示亲近之意,九王必然大喜,这几郡的总督,还有知府,多是九王的门生故旧,有他一句话,你什么要不到。”
卢东篱略带些惊异地望着苏凌,他没能劝成苏凌,没想到,苏凌倒劝起他来了。看样子,那些人选苏凌为官,果然煞费苦心,这次苏凌来到定远关,为的果然不止是押货,甚至也不仅仅是打探定远关情形,只怕,还有替九王招揽之意,以前相处时不露口风,怕也是知他性子不是那么容易劝的,所以想先探清他的心意,再多谈往日情谊,之后方徐缓图之。只是今日即扯破了脸,便也就不再顾忌,不再迟疑,把话都给说得尽了。
卢东篱至此心头明了,不免更觉悲凉,他凝视苏凌,轻轻道:“大哥,如你所说,我不为难你,你也不必为难我。你自去做你的官,谋你的前程,我也只管争我想要的东西。”
苏凌颓然坐下:“我也知道你这人是劝不动的,罢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再留下来,也没必要了,我明天就走。”
卢东篱神色有些悲凉地看看他,脸上惨淡之色渐渐淡去,他出乎意料地平静地笑笑:“我就不送你了,我……”他语气一顿,复又一笑“我和你一起去。”
风劲节自出了帅府之后,便到城头上,一个人当风而立,遥遥望着远方的风尘烟沙,身旁的卫兵,挺立如松,巡防的士兵,来去行走,他却一直一直,没有多看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另一个人同样默默无声地站到了
旁,与他并肩迎风,与他并肩远眺,与他并肩站立在,最高的城墙上,站在这片,他们注定要用鲜血和生命来保护的土地上。
“怎么样?该说的,都说完了?”风劲节望着远方风尘,淡淡道。
“还能怎么办呢?你都自作主张,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我们还能把这虚伪的客气维持下去吗?”卢东篱语气多少还是有些懊恼的。
风劲节笑道:“生气了,我知道我也算是任性妄为了,换了别的大帅,早就给我论军法了。”
“我知道你是对的,你在帮我做决定,你让我看清我自己骨子里的软弱。”卢东篱苦笑。
“不,你只是太重情重义。”风劲节微笑“这样的人,也许不是每次都能做正确的决定,但却比动则大义灭亲的英雄可爱很多。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想帮你做这个丑人。”
“他要走了。”
“早该走了,虽说咱们不怕他们探出什么,但老有人探头探脑的,也让人不舒服。”
“我和他一起去。”卢东篱说得淡如春风。
风劲节却给吓了一跳,转头瞪着他:“你说什么?”
“劲节,你我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我们光坐着等,是等不到天下掉东西的。仗随时会打起来,我不能让士兵的性命就因为得不到好的装备而妄送,即然他们不肯送来,我只好亲自去讨。”卢东篱平静地道“这件事,断断拖不得。”
“讨得回来吗?”风劲节依然不太赞同。
“讨不一定能讨得到,可不讨,就真的什么指望也没了。”
风劲节叹口气,他素来知道卢东篱平日极好说话,可一旦下了决心,怕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叫他改变主意的。即然如此,他也就懒得浪费力气劝说了:“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卢东篱断然道“我要你在这里主持大局。”
“你想一个人去,更加不行。”风劲节语声中已带出怒气来了。
卢东篱瞪他一眼,声音倒是比他还大:“劲节,你别胡闹,我们都知道陈国人在边境上调集军队,他们什么时候会打过来不知道,我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我上任不久,军中诸将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么大的定远关,我真正完全信得过的,也只你一个罢了。万一有什么军情,有你在,我才能放心。”
“我在这里你放心了,你一个人跑那边去,那能叫我放心吗?”风劲节又气又恼。
卢东篱不觉一笑:“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去我们大赵国的郡府,大赵国的官衙,又不是往龙潭虎穴里走。更何况我是正大光明,打明旗号,浩浩荡荡地过去的,就算有人想害我,怕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动手吧。以我的身份,在谁的辖区出了事,谁都得担责任。”
“可是……”
“劲节。”卢东篱微笑着唤他的名字“国事为重。”
风劲节大声叹气,伸手揉揉眉心,罢罢罢,轮到他卢东篱卢大人,把国事两个字供出来,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争执的余地了。
“好吧,你去,我等着你,要是半个月你还不回来,我就让漠沙族扮成陈国军队露头,打个小小的攻防战,然后,就把告急信一天三封地往那边递,说是我们这里三军不能无帅,催你这元帅回来。”这点子鬼花样,对他来说,实是小菜一碟,说得倒是轻轻松松。
卢东篱料到这也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了,也自不再多说别的,只是微微一笑,复又转眸,遥望那风沙茫茫的远处。
谁又能知道,哪一天,哪一日,大批的陈国军队,会从那漫天风沙中,一步步逼向他们这危机四伏的赵国门户呢?
次日苏凌一行人启程回去,卢东篱以新官上任,要去拜访附近几处郡府的官员,为以后的合作打好基础,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与苏凌同行。随队除了一百名亲兵,并没有带一个将军。
风劲节与其他诸将一并送行。临行时,倒也没同卢东篱多说什么,一切送行礼仪都照着规矩来,直到最后卢东篱上马将行,他才淡淡道:“你放心。”
这没头没尾一句话,听得卢东篱微微一笑,在马上低头凝视他,轻声道:“有你在,天塌下来,我也能放得下心来。”
旁边替卢东篱带马的王大宝这时忍不住也拍拍胸膛:“风将军你也放心,有我王大宝在,卢大帅不会少半根头发的。”
卢东篱淡淡斥道:“大宝,别胡说八道,这太平盛世的,我能有什么事?”
话音一落,他已在马上直起身,目光淡淡一扫众将:“我去之后,军中防务,拜托诸位了。”
众将齐声应诺,口称大帅不必挂心。
卢东篱这才挥了挥手,喝道:“出发。”
风劲节与诸将一起,一直站在关前,遥遥望着卢东篱与苏凌的大队人马,逐渐远去,直到再不可见。
而与苏凌并马而行的卢东篱,默默地抓紧缰绳,在心中无声地发誓:“天塌下来,我也要弄到手。”
第四部 风中劲节
第四十章谣言
卢东篱去后,定远关的防务在风劲节的打理下,自是井井有条,半丝不乱。
虽说关内目光远的将领都料到陈国迟早必然来攻,但目前毕竟还没打起来,定远关的日子,相对还是平静而安稳的。
在这一片安宁之中,一个不大不小的流言,开始悄悄地在众人之间流传起来。
“真有这事啊?不会吧?”
“这也说不定啊,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行啦,知道你读过两年书,用不着在咱们面前摆学问。”
“我说也是真有点可能,你瞧咱们大帅,那么斯文清秀,看着叫人那叫一个舒服啊。”
“对对对,咱们风将军,那叫一个英武挺拔,说书的讲的那个面如冠玉啊,玉树临风啊,哪一句不能用在他们身上。”
“他们往那一站,真是又好看呢,又相配。这种人物,谁瞧了心里不喜欢。”
“说起来啊,咱们军队里,全是大老粗,一个个的黑瘩搭。他们俩往这军中一站,谁眼睛不往他们身上瞧,就是他们自己,怕是在一堆的黑老粗里,看到这么杰出的人物,也会想要亲近的。”
“是啊是啊,他们总是在一起,天天晚上睡一间房,听说还同一张床,没准还真有那么点事。”
“这个,也不一定啊,大宝以前不说,他们那是在研究军务,学习兵法吗?”
“这房门一关,两个人凑一块,整夜整夜的,谁知道有什么事啊,对了小刀,你是风将军的亲兵,你怎么看?”
“这事你们别问我,将军和元帅关起门来商讨军务,我和大宝还不得躲得老远去,不过,我看啊,风将军和卢元帅,都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他们平时在一起,虽说交情好,说话行动,那神情儿,可是一点也没透出什么不对来啊。”
“要我说啊,就算是,那也没什么?那么漂亮的人,站一块,瞧着都好看,不是吗?”
话音落处,已传来一阵轰笑,大家连声道是。
军队里全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他们这些边境的防军,往往是一当好几年,难得看到一眼女人。这些年青精壮的男人们常年待在一处,又无法接触女人,男子之间,有些暧昧之事,也显得很寻常。
或许有些将军,还会讲究一些,在意一些,越是粗野的大兵,倒越是对这些事看得平常起来。便是暗中议论起元帅和将军,也没当什么大事。
在这一片轰笑之中,一阵猛烈的咳嗽,倒也没让谁立时发觉出不对来。
还是小刀跟着风劲节久了,正笑着,忽觉那咳嗽声不远不近,但不在他们之间,而且声音非常熟悉,心头一震,猛得跳起来,探头往后一看,却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下,风劲节正靠着树干,咳得面红耳赤,在他的脚下,滚落着一只酒葫芦。
风劲节倒不是乘着卢东篱不在,偷偷喝酒。他素来是爱酒的,只是在军队里不能随便喝酒,他心里馋得慌,以前范遥管事,那是没指望,如今卢东篱掌权,居然也不让他开酒荤。
他郁闷无奈之下,也只得拿个酒葫芦,装了点白开水,自我安慰着没事喝两口了。
这天正好心闲,一边喝着水,一边四下漫步走走。
他武功高,内力强,耳力自然好得很。他虽没心思,到处偷听人家说悄悄话但是走这附近过时,耳朵里硬是把人家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开始还不知道,这帮人背地里议论自己和卢东篱什么呢,等听到后来,明白过来,一口水猛得呛住,他一边猛咳,一边手忙脚乱地扔了酒葫芦,双手紧赶着拍自己的胸膛,给自己顺气。勉勉强强才算没让一口水给生生呛死了。
背地里说人闲话自然是不道德的,但却是极有意思的,所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爱私下论人是非。
这定远关长年荒凉沉寂,一大堆士兵操练巡防以外的时间,闲得发慌,聚在一块,说点儿八卦,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
就算背地里,议论议论大帅啊,将军啊,那也算不得什么。可问题在于,你们背地里议论的人,忽然出现在你们面前,这件事,可就不太趣了。
如果这个人,又正好是你们的顶头上司,这件事,就更加无趣了。
如果,这里又正好是军纪严明的军营,上司的一个命令,可以轻易要掉下属的性命,那这件事,就真正糟糕透顶了。
所以,一看到风劲节,一干士兵,脸都吓绿了。第一个念头是一轰而散,但立刻醒悟,风将军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即被他看到,还能逃到哪里,总不成当个逃兵,被人抓回来砍头吧。
风劲节这时也缓过气来了,笑嘻嘻对众人道:“没事,没事,你们接着聊,别理会我。”
谁还敢聊啊,所有人大眼瞪小眼,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发呆。
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聊得很开心吗?”风劲节拖I
他脸上都是笑,可眼睛里的光芒,却吓得人双腿直哆嗦。
没有人吭声,没有人接口,风劲节目光淡淡一扫众人,定在小刀身上,笑语责备:“小刀,你也真是,你是我的亲兵,有什么事不明白,来问我就好了,何必在这里猜来猜去,这么辛苦呢?”
小刀平时伴在他左右,倒不是特别怕他,但这种事,被他撞破,也是满脸通红,低着头道:“将军,是我们糊涂,听人家胡说八道,你,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风劲节眯起眼,亲切地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胡说八道呢,没准你们猜得全对呢?”
小刀哀叫起来:“将军……”
风劲节至此才冷哼一声:“这些混帐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有多少人听过说过议论过。”
小刀回头向大家一看,所有人缩头缩脑,拼命冲他使眼色,看样子是没一个敢搭话的了,他只得道:“话是苏大人的随从那里传来的,这段日子,全军怕是有不少人……这个,听说过这些混帐话了。”
小刀压低了声音期期艾艾地说。
风劲节一阵郁闷,好啊,全军上下,都在背底里议论他和卢东篱,他们居然还一直没查觉。
果然这世上就算是再聪明能干的人,也架不住自